正想着,一声重重的砸地声响起。 陶知爻朝悟慎看去,就见他已经瘫在了地上,周身一片黑红的血液,胸前不正常地剧烈起伏着。 “当——当——当——” 一阵钟声远远传来。 众人,包括躺在地上的悟慎,几乎是同一时刻朝那声音的来处看去,就见声音的来处,唯有一轮朦胧似无的血色圆月。 而身后的东南方,则是晨曦拂晓。 晨钟暮鼓…… 陶知爻下意识的轻声道:“是南岳庙的钟声。” 悟慎盯着那钟声所来之处,发白的眸瞳轻轻颤动,他手指抓着地面,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最终,却只溢出了黑红的鲜血,和那已走到尽了的最后一口气。 而此时,远在五十公里外的慧济方丈正听着耳畔的古钟之鸣,结跏趺坐在蒲垫之上,无声地念着梵文古经,身后坐着无数南岳庙的小僧和沙弥,同样盘腿在蒲垫上。 突然间,慧济方丈缓缓睁开了眼,似有所感地往那朝阳升起的地方望了一眼。 晨曦破除黑暗,本该是一片光明之景,可四周一片冷寂肃杀,令人只觉得心头阵阵凉意。 身上的金红袈裟被吹得晃动,似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想要再抓着它。 但最终,袈裟垂落,风过无痕。 慧济方丈收回目光,缓缓向身前抬起了头。 洒在身前的朝阳金晖,照亮了面前大殿的情景,巨大的白玉观音依旧低垂着慈悲的双眸,一手托着玉瓶于身前,一手持着翠绿的柳条,将甘霖洒向大地。 慧济方丈凝视许久,而后,在身旁无数小僧的注视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开口,几乎是一字一顿,缓缓地叹出了一句让所有小僧一头雾水的话语。 “观音亦可倒坐,世人不肯回头。”
第97章 朱雀庙中。 晨曦拂晓, 带着冬日的阴冷,虽然光照驱逐了令人不适的黑暗,但风中却好似依旧残余着千万怨灵的哭号。 陶知爻静静在殿里站着, 目光落在已经僵硬了, 却仍旧瞪大了眼睛, 神情中带有不甘的悟慎身上看了许久。 直到风声停息, 他才缓缓抬起头。 与胡葵斗,与悟慎斗, 与怨灵斗……这一夜所发生的事不可谓不惊险,尤其是对于梅旦梓这样的普通人来说,估计是后半生的五六十年都忘却不了的记忆。 但,即使于他们而言再怎么惊奇也好,再如何难忘也罢, 这短短的一瞬,也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寥寥一笔而已。 而此时, 在历史长河中横亘了几千年的, 承载了太多故事的鲛人灯, 就好似什么影响都没有一般,静静地立在殿中的香案之上。 纵使一切好似平静如水, 甚至连一直以来藏身于暗处的“黑袍人”悟慎都已经被他们给解决了,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陶知爻总觉得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就好似冬日河流的冰面之下,往往藏着涌动的暗流。 啦~啦啦啦~ 脑海中传来悠远的鲛人歌声,陶知爻猛地回过头,就见施邢、萧闻斋和梅旦梓都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 他观察了四周一圈, 隐约觉得不对,正焦急着, 目光再一次落在那即使年代已久,却依旧遮不住铸造之时的精细与华贵的鲛人灯上。 “施邢,火柴!”陶知爻厉声开口。 施邢反应过来后,迅速地将手里的火柴抛了过去。 火苗席卷了灯芯,灯油随着上升的温度而变得柔软。 陶知爻看到灯油之中流动的如同银河的星星点点,都还有一些后怕之感。 灯油燃烧发出嗤嗤的闷响,像是耳畔低沉的古语,陶知爻看了一眼四周,就见空气中有一片如同水波纹一般的虚影缓缓沉寂了下来。 他松了一口气,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还好之前他们推测出来点亮鲛人灯是解除幻境的关键,否则此时他和施邢都筋疲力尽,可能真的要手足无措了。 那么,现在把鲛人灯带回南岳庙,或许这一切就算结束了? 那鲛人灯虽大,但似乎并不重,被陶知爻轻松地拿了起来。 转过头,陶知爻就见身后的朱雀庙中庭之中,梅旦梓带着后怕,哆嗦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被一旁的施邢伸手扶了一把才站稳。 三人对视一眼。 施邢:“走吧,咱们回去了。” 陶知爻静静看了一会儿,又四下望了一圈。 的确只有他们三个人。 “在看什么呢?”施邢已经扶着梅旦梓走到正门口了,见陶知爻没跟上,便回头问道。 “来了。” 陶知爻应了一声,拿着鲛人灯赶上。 是哪里……不太对呢? 打车回到南岳庙,陶知爻将鲛人灯还给了慧济方丈,南岳庙对此也是十分感激,留他们一行人在寺中吃了斋宴,虽说是素菜,但华夏五千年来各种各样滋味丰盛的素菜菜式也已经不胜枚举,一行人吃得肚子都快撑破了,连吴敬与导演这样本该习惯了山珍海味的,都不住赞叹。 吃饱喝足的下一站,就是换地方,继续剩下部分的拍摄了。 陶知爻和吴导一起回了酒店,从后者那里拿到了后面的剧本。 他翻了翻印在最前面的演员表。 [制片人/导演:吴敬与] [主演:陶知爻] [配角:秦相珉、谢默然……] “吴导。”陶知爻站在房门口,叫住了住在自己隔壁的,半边身子已经进了门的吴敬与。 吴导探出头,手里还有个顺回来的鲜花饼。 “咋了小陶?” 陶知爻盯着剧本看了一会,开口问道:“主演是我?” “当然啊。”吴导有些纳闷地眨眨眼,“你这是啥问题?” “只有我吗?” “是啊!” 陶知爻呆立在门口,手里拿着剧本一直盯着看,吴导和他搭了两句话,见他一语不发,就先回房间了。 主演:陶知爻 …… 陶知爻盯着自己名字旁边的空格看,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他思考良久,连时间流逝得飞快也不知道,一直到上楼巡查的安保叫了他两句,他才回过神来,在安保纳闷的注视下刷了房卡进门。 坐在房间的沙发上,陶知爻将手中的剧本缓缓放下,木讷地盯着前方。 他总感觉自己脑子里少了些什么,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陶知爻将金目儿和山河社稷图都召唤了出来,两个灵宝似乎一直在睡懒觉,被他吵醒还有些不乐意。 将自己内心的疑惑和烦恼说了,陶知爻等待着它俩的反应。 就见两个灵宝在空中飘了一会儿,都道:“没有啊,这几个月一直都只有你一个男主角。” 只有自己? 陶知爻揉了揉太阳穴,放在身侧的手掌不自觉地握紧,突然便觉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将手伸进裤袋,拿出了一支笔来。 笔的材质通体是玉,上面有镂空的八仙过海图,倒骑驴的张果老正嘿嘿笑,显得十分可乐。 但陶知爻现在却乐不起来。 他像是隐约抓到了什么,扑到了自己放杂物的桌子前,将每一个抽屉拉开仔仔细细翻找了一遍,终于找到了用来装这支玉笔的盒子。 陶知爻将盒子打开,一张纸片从缝隙中滑了出来。 他拾起来一看,便又一次愣住。 [敬谢: 陶知爻先生。 感谢您拍下我们的拍品「清代镂雕和田玉笔」,拍卖所得的10%我们将会捐助给对应的慈善机构……] 落款与他记忆之中别无二致,是宝岳府。 所以,这支玉笔真的是他自己买的吗? 陶知爻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里一团理不清的乱麻,而且还有一股没来由的心火弄得他无比烦躁。 于是,他索性不去想了,简单洗了个澡,倒头便睡着了。 时间过得很快,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一切都正常地运转着,陶知爻完成了拍摄,接受了采访,参加了路演发布会,在播出后,成功一炮而红。 半年后,他成功拿下最佳男主角的奖项,自此以后,陶知爻的路走得无比顺畅,迎接他的是璀璨的星途,闪光不休的镜头,以及争相递来的话筒。 不知多少年后。 主持人带着十分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将聚光灯下最善良的位置交给了陶知爻。 “这是陶老师第三次拿最佳男主了吧,才26岁,实在是不可限量。”主持人拿着话筒,朝陶知爻笑了笑,“我记得上一位记录的保持者,还是……” 主持人说什么,陶知爻没听清,因为在方才的那一刻,他的耳朵里嗡鸣一声。 陶知爻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耳朵,视线被灯光照得有些朦胧,他望着台下,最前面的那一排,是圈里的艺人朋友,有秦相珉,有谢默然,还有姚予涵、徐露露、陆洺……都是熟人。 他的朋友,都来了。 都来了吗? 陶知爻突然有些怔。 他的记忆好似被拖回了几年之前,几年之前,他曾在南岳庙有一段比较诡异的经历,当时在拍一部剧。 那部剧叫什么来着? “其实陶老师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到大众视野面前,应该是和吴敬与导演合作的《鬼壶》吧?” 主持人的话,让陶知爻模糊的记忆缓缓清晰起来,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以作应答。 是啊,那部剧叫《鬼壶》。 那部剧让他第一次拿到了奖,从此在圈里资源大不相同,连他那个一向冷淡像没感情的经纪人石磊森都忍不住赞了几句。 还有林雪姐。 林雪姐是谁的经纪人来着? 主持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陶老师有什么想要和我们分享的吗,或者有没有什么想要感谢的人呢?” 陶知爻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来,与台下无数的目光注视,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流连。 想感谢的人,当然是他了……嗯,他在哪里?不在台下吗? 陶知爻眨了眨眼。 他,是谁? 啊…… 陶知爻想起来了。 从那次在南岳庙回来,他总是隐约觉得自己的生活里少了什么,但大脑思绪好似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封印住,让他一点都想不起来。而每当陶知爻想要从身边的蛛丝马迹里寻找一些线索,找出来的东西往往都会告诉他:不,你记错了。 就像他总觉得《鬼壶》并不是他一个人主演,可吴敬与偏偏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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