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闻斋的呼声和梅旦梓的惊叫传到了耳朵之中,陶知爻只觉得时间都慢了些。 狐尾上的绒毛好似已经触到鼻尖,他都能闻到上面属于动物皮毛的气味,陶知爻侧过脸,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躲避,只能抬手护住自己的咽喉和脸部,尝试着是否能够硬生生地抗下这一击。 耳边响起了“铛”的一声响,好似金属之间碰撞的声音。 陶知爻没感觉到疼痛,下意识地睁开眼,就见一片青灰色横亘在了自己面前,正是施邢的那三具尸傀之一。 胡葵的那根尾巴将尸傀的胸口劈出一道裂痕,放在普通人身上已经是致命伤,而那尸体却一无所动。 怔愣之间,施邢已经站定到了自己身边。 陶知爻转过头,就见施邢朝自己点了点头,“我来帮你。” 不过,施邢带来的尸傀只有一具。 陶知爻目光向后,就见其他两具尸体分别一左一右,站在了从方才开始便藏身在一侧,不给他们添麻烦的萧闻斋和梅旦梓身上。 而且尸傀还将一只手搭在了两人的肩头,似乎是随时准备在危险出现的时候带着两人逃跑。 陶知爻看着眼神不时往自己肩膀上那只指甲奇长,布满尸斑的爪子上瞟,面色发白的梅旦梓,脑袋里突然浮现出: 感动吗? 不敢动不敢动。
第95章 身前的尸傀替陶知爻挡下一击后, 被施邢召回了身旁,继续像个高大的影子一般,贴身在施邢身旁保护。 身上并没有受伤, 只是神经确实高度紧绷了一下。 大恩不言谢, 但陶知爻还是朝施邢点了点头表示感激。 他简单给施邢说了一下胡葵的情况, 一来是共享信息, 也看看施邢是否对胡门有所了解;第二则是因为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胡葵短时间内是无法清醒了, 一会儿必然免不了一场恶战。 提前知会一声,也是希望之后要真血拼起来的时候,在能留胡葵一条命的情况下,还是不要伤害她为好。 “这位居然是胡门的仙家?”施邢蹙了蹙眉,表情渐渐担忧起来。 狐仙毕竟沾个“仙”字, 修为其实要比普通修行者更高,何况胡葵修行的时间早已不知过了人世多少载, 又在泰山玉皇顶的碧霞元君庙供奉元君, 实力更是比普通的胡门仙家高出一截。 与她为敌, 对于陶知爻和施邢来说并不是一件太轻松的事情,何况这四下或许还埋伏着一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手的悟慎呢。 陶知爻当然也猜到了这一点, 看来是胡葵给他们传讯后被躲藏在这里的悟慎发现,二者发生了一场恶战之后, 胡葵被悟慎给控制了心神。 “胡葵……”施邢念叨。 陶知爻:“嗯,狐傀。” 施邢:……怎么感觉这家伙一点儿都不紧张呢? 正在心中暗自推测着,陶知爻就听见了“吱呀”一声。 朱雀庙内殿的大门,被人从内部推开, 而殿内正中·央的案桌前供奉的却不是朱雀像,也不是某位神灵。 明亮的光自殿内投出, 在地上洒下一片烛火的焚影,可被洒落了一身柔暖光晕的两人,却觉得通体生寒。 香案之前,是一盏巨大的油灯,灯芯上的火焰跃动,灯盘中的蜡油因温度升高而融化,灯油之中碎光闪烁,陶知爻见到过的那如同漫天星子的东西依旧在其中游动。 而半空之中隐约能见到自那灯火光圈中·央而起,一条好似锁链一般的虚影一路蔓延而出,而锁链的另一端,正捆在胡葵的脖子上,将她牢牢地控制住。 这不是那被偷走的鲛人灯,还能是别的什么? 陶知爻盯着那控制着胡葵的锁链,就见锁链上同样弥漫着和那灯油之中流动的相同的星光,他潜意识察觉到一道寒芒,抬起头,就见胡葵盯着自己的眼珠里,同样也被那星光所侵蚀。 碎星如流,从肉眼观感来说的确很美,可此时这美丽的背后,尽是杀机。 陶知爻和施邢默契地朝两侧闪开,后者还分神操控自己的尸傀一同躲避。 雪白的狐尾堪堪从两人的面门擦过,被控制神智的胡葵一击不中,也并没有多恋战,而是身姿轻盈地在空中扭动了几下,落到了朱雀庙的殿内。 七尾白狐狸懒洋洋地舔了舔爪子,原本雪白的皮毛在殿内烛火的照耀下,像是洒落了一层碎金。 啪,啪,啪…… 清脆的抚掌声悄然响起,众人警觉地朝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那鲛人灯后,一个瘦高的身影悄然浮现。 那人一身黑袍,后领的兜帽罩在头上,遮蔽住了大半的五官,只看得出他脸上带着悠闲的笑意,正呵呵笑着抚掌,也不知是在赞叹陶知爻他们的身手,还是在觉得刚刚那场朋友互残的戏太过精彩。 从鲛人灯后走出来的,正是那屡次出现在其他人口中,陶知爻却从未见过其真容的黑袍人。 同时,他应该也是…… “悟慎?!”陶知爻犹豫着开口。 那黑袍人鼓掌的动作顿了一下,陶知爻本以为他会做出什么反应,可谁知对方却突然暴怒,抬手轰出一掌。 一道巨大的血掌印带着劲风破空而来,陶知爻轻松避让开,却皱起了眉。 这一看便是佛教的掌法,可那猩红血掌印绝不是正道修行者的外功,看来这的确就是悟慎本人没错了。 “慧济方丈已经和我们说了你的事情。”陶知爻双美微蹙,对着那仍保持着轰出一掌的黑袍人道,“悟慎,不要执迷不悟……” “住口!” 话没说完,黑袍人就暴喝出声打断了陶知爻的话,看他的反应,陶知爻反而更能确定对方就是那位“悟慎”了。 陶知爻皱着眉,静静看着悟慎。 悟慎的情绪波动情况很大,藏在黑袍笼罩之下的身躯剧烈地起伏着,陶知爻注意到他的身体十分佝偻,原本悟慎应该还要比他高一些,但此时腰背却弯曲出了一个十分异常的曲线,再经过黑袍一罩,就显得十分像一个巨大的布罩子,分外诡异。 突然间,悟慎的身体不动了。 陶知爻和施邢对视一眼,一个反手握笔,一个抓紧竹棍,只不过他们浑身紧绷做了十二分的防备,可悟慎却突然笑了。 悟慎长长的黑袖袍抬起,手掌捂着脸发出了一种十分怪异的笑声。 那声音像是从脏器之中发出来的,沉闷又带着轰隆的闷响,陶知爻注意到,悟慎的手指似乎很长,但仔细一看,才发现并非是他手指长,而是他手上的皮肉已经腐蚀掉了,袖袍里伸出来的只有一节白骨,才显得手指长而已。 那骨头森白中透着一点晶莹,像是钻石一般,映照着灯火与头顶血色的月光。 在泰山被骷髅阵围攻的场景,几乎是一瞬间涌入了陶知爻的脑海,看悟慎手骨的颜色,比当初那黑金骷髅还要更有几分质感。 再想当初黑金骷髅,银色骷髅与白色骷髅的区别,不难猜出,骨头的颜色代表了阶级的高低和统治关系。 果不其然,当初那个用棺材钉碎片布置的骷髅阵的确有悟慎的手笔在其中。 “哈哈……” 悟慎手掌捂着脸怪笑了几声,他指骨缝隙间露出来的眼睛,已然变成了鲜红一片。 他看着陶知爻,缓缓抬不上前,手掌落下时,头顶的兜帽也被夜风吹开,露出了悟慎的真容。 “原来,你就是那「第二个人」。”悟慎语调很轻,语气听起来冷静得有些冰冷,但不论是他扭曲的五官还是皱缩成一个黑点的瞳孔,都无一不透露着巨大的疯狂,“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你送上了门,我就不客气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悟慎和胡葵的身影,几乎是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陶知爻几乎是毫无犹豫地凌空画了几个圆圈,形成了数面环绕在身侧的水盾,同时也给萧闻斋他们那边施了法,示意他们小心。 不过,悟慎似乎并没有对萧闻斋他们有任何想法,他的目标几乎是不加遮掩的明显——只有陶知爻。 水流涌动形成的盾,被胡门的蓝紫色真火焚烧成大量的白雾,胡葵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用一种不要命的架势来和陶知爻拼命。 而悟慎的态度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嘴角噙着渗人的冷笑,绕着陶知爻他们缓缓走动,在冷不防的时候朝水盾最脆弱的地方轰出一掌血掌印,招招都是阴毒又狠辣的死手,渐渐地,陶知爻和施邢都有些狼狈起来。 “这样不行,我们跟瓮里的鳖似的。”施邢气愤地道。 陶知爻额头都已经见汗了,他很想开句玩笑说别这么骂自己,但已经分不出精力来。 刚刚那几下交手,他已经察觉出悟慎的硬实力应该并没有比胡葵高,但他一直不出手的好处就是能保存实力,即使后面胡葵清醒过来或是被他们制服,悟慎也留有继续追击或者逃命的后手。 他们现在处于被动,必须要尽快想方法扭转局势。 首先,就是要从这个被围困的状态突破出去。 陶知爻给施邢打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将半边身子隐藏到了陶知爻的身后。 身后隐隐传来低沉隐晦的念词,陶知爻听不懂那语言,猜想是施邢他们那边的苗语。 他抬头看向绕着他们缓步踱的黑袍人,“悟慎,我最后告诉你一次,回头是岸,世界上哪有什么长生术,历史上多少代人的失败都证明了,所谓的长生只不过是各种各样不同的骗局。” 陶知爻这话,其实是凭着猜测说出来的。 按照施邢和慧济方丈所说的信息综合来看,鲛人灯是上古时期某个诸侯王尝试追寻长生术时所遗留下来的“法器组件”之一。 虽然不知道长生术里究竟涉及到多少种不同的天地灵宝或是法器,但联想到悟慎之前偷走玉泉院禁地里的华山镇物,以及应该也偷走了胡门的什么东西,陶知爻猜想或许是和那长生术有关,所以才出言相激。 果不其然,悟慎的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大骂陶知爻放屁。 但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主打一个情绪波动范围从喜马拉雅山顶到马里亚纳海沟,只听悟慎冷笑一声,语带蔑视地道:“你懂什么,现在的长生术早已不是……” 只不过就在陶知爻竖耳细听的时候,似乎讲到关键之处的悟慎却突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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