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爻将胡葵通过火焰给他们传讯的事和施邢说了,现在的情况已经基本明朗,但卡着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找不到朱雀庙究竟在哪。 施邢眨了眨眼,从包裹里翻了个罗盘出来。 “指南针好像失效了。”陶知爻道。 施邢听完却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将罗盘放在左手掌心,右手拇指在食指指腹上轻轻划了一下。 明明看着没多少力道,而且施邢的指甲也修剪的很圆,可一滴鲜血却从食指指腹溢了出来,滴落在罗盘的正中·央。 陶知爻轻轻啊了一声,果然施邢有着自己寻找鲛人灯的方法,难怪最终能定位到南岳庙的燃灯阁。 正想着,一道暗红的,像是血液一般的细线就从罗盘正中·央的指针轴承处飘了出来,弯弯曲曲地延伸了出去。 众人对视一眼。 陶知爻正想招呼其他两人跟上,但想了想,又看向角落里缩成一团的梅旦梓。 他带萧闻斋,是因为想保护萧闻斋的安全,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陶知爻自己暂时也没搞清楚的私心。 但梅旦梓却和这件事完全无关,而且又如此害怕的样子……还不如让他留下来。 施邢主动提议:“我可以留一个下来陪你。” 他说的,是他驱使的三具尸体中的一个。 这也是施邢之前隐瞒着没有告诉陶知爻的,跟着他来的三具尸体并不是他接的赶尸订单的尸体,而是被他祖上所炼化的尸傀。 那些人生前本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却因各种原因而逃离了法网,被施邢的先祖所杀,死后魂魄被封锁在尸体里,世世代代被他们所驱使,灵魂还要在其中饱受煎熬,也算是偿还罪孽。 而施家每一代继承人,如若碰到有类似情况的,都会将那些恶人的三魂七魄塞进这三具尸傀之中,里面凶恶的灵魂相互吞噬,又被咒法所折磨,更是痛苦不堪。 这一举动算是施家在按照自己的方式行善积德,也算是偿还他们祖上炼制鲛人灯的罪孽。 所以方才那尸体才会有偷袭陶知爻的能力。 虽然这些尸傀没有到和陶知爻的实力平分秋色的底部,但作为保镖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因为由施家的术法炼成,还能对阴邪之物有一定的克制能力。 本来听到可以不去凑“热闹”,梅旦梓心中是暗喜的。 但一听自己若是不去的话,就要留下来和那看着就让他头皮发麻的尸傀作伴,他立刻就变脸了。 “没关系的!我一起去!”梅旦梓一拍胸口,心志坚定,“我躲远一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只要不把他和尸体丢在一起就行QAQ。 “也行吧。”陶知爻想了想,把人丢在这儿也不是个事,梅旦梓的那些同事们一早就跑了,估摸着也不太可能回来。 时间不等人,眼看着接近午夜了,陶知爻他们赶紧出发,顺着那罗盘指引的红线,一路向前赶去。 夜里的骷髅岭一片死寂,甚至连风声都小了起来。 陶知爻他们沿着那罗盘的指引一路向前,四周的景物不知不觉间清晰了起来,察觉到这一点的陶知爻抬起了头,随即愣住。 其他人看到他的反应,也一起朝天空中看去,反应最大的依然是梅旦梓,虽然及时捂住了嘴,但还是发出了轻轻的啊一声。 施邢轻声喃喃,“怎么会这么大?” 头顶的树木变得稀疏,天空中的云层也已经散开,而高高挂在夜空之中的,是一轮巨大的血月。 其他人只是惊讶和感叹于这月亮怎么会如此之大,又为什么会是血红色的。 但陶知爻不一样。 因为现在的场景和他当初在那个腐肉幻境里看到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空中的那轮血月好似凭空拉近了一大段距离一般,几乎像一座淌满鲜血的巨大墙壁一般,直接横亘在众人面前。 陶知爻压下心中那一丝因为对现况捉摸不定的慌乱,强迫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不去胡思乱想,将目光缓缓下移。 他们现在站在一个很小的土平台,四周是杂乱无章的灌木,而在东北角处的树丛之间,隐隐露出来一段细长的楼梯,延伸向上的尽头,是一座门扉破败的小庙。 那暗红的血丝在头顶猩红月光的照耀下显得黯淡了不少,在原地盘桓了一阵后,缓缓散去。 显然,那小庙就是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朱雀庙了。 陶知爻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晚上10:58,快要子时了。 陶知爻他们加快了脚步,从那土坡小路快速向上,到了那小庙的大门口抬头向上一看,果不其然,腐朽了大半的门匾之上,写着“朱雀庙”三个大字。 牌匾两侧雕刻有两只和凤凰略像的生物,显然就是四象之一的朱雀了。 庙门虚掩,陶知爻抬手推了一下,这朱雀庙应当是有一定年份了,合页部分都是木头,用榫卯结构进行固定,因为年久失修,加上山里湿气重雨水多,已经腐烂了大半,转不动了。 他给其余三人使了个眼色,众人都心领神会,上前小心翼翼地开始推门。 陶知爻也不敢把门推得太开,免得整个门框或者门板都塌了,大概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就抬手示意停下。 半开的门缝中露出了朱雀庙内的情况。 如陶知爻所想的一般,庙里一片破败,这朱雀庙本也是小庙,不像南岳庙那般占地面积巨大,只有一个小小的庭院,以及正中·央一的一座单层小楼而已。 丛生的杂草蔓延得到处都是,几个破旧的蒲团散落在地上,连铜制的香炉都生了绿,里面盛放着不知多少年前的香灰,因为不时有风雨将其弄湿又被太阳晒干,都结成了布满裂纹的团状。 陶知爻侧身,脚步轻盈地垮了进去。 脚底青苔湿滑,乍一上去不容易站稳,陶知爻下意识地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脚底,想找些比较干燥或者干净的地方落脚。 却没想到一低头,就看见地上的苔藓层都被踩得一片狼藉,四周分布着凌乱的脚印,但仔细观察,却发现那只些散乱重叠的脚印都只属于一个人。 就好像有谁在这里和空气来了一场单打独斗似的。 “胡葵姑娘?”陶知爻尝试着呼唤了一声,只是他的声音最终只是散开被四周凌乱的草木所吞没,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在他想要看一下时间是否已经到了子时,就听一旁传来萧闻斋急促的一句“低头”。 陶知爻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就把脑袋一缩,弯腰蹲到了地上。 他拧过脑袋向上看去,就见一道白影寒芒从方才他站着的位置携风而过,那被带动掠过脸上的劲风,已经足以说明这差点就打到陶知爻的一击偷袭有多毒辣。 白影一击未中,却也并没有停下,反而像只鹞子似地凌空转了个圈,带着更加凌厉的锋锐之感朝陶知爻扑袭过来。 陶知爻从地上跳起便往一旁躲去,与此同时反手拿出玉笔,画出两张水弓与一张水网,戒备地注视着那白乎乎的一团影子。 水箭接连射出,不论是劲道还是速度,都要比以往强大了太多,但却并未射中那团白影。 陶知爻叹了口气。 也只是陶知爻与其他修行之人从未长久相处过,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进步速度可以说是一日千里,还以为自己的成长没有多快呢,要是将他这段时间来的变化讲述给其他修习玄学的人,还要叹气,那估计会被让人妒忌又恨得牙痒痒了。 不过虽然那水箭并未射中,但也让那白影的速度慢了下来,而进阶而至的水网迅速跟上,把那白影直接兜住,而后四周的网绳就好像被无形的手收束了一般,向空中直接提拉起来。 只不过虽然用网将那东西抓住了,可白影却并没有停止挣扎,而是奋力地想要突破水网的束缚,朝陶知爻这边冲将过来。 陶知爻不得已再次向后退了两步,明明他才是理论上应该占上风的人,可看上去的狼狈程度却并不比在网中的白影团子好多少。 不过他也顿时想明白了,为什么那地面上的青苔会被踩得一团胡乱,却又仅有一个人的脚印。 恐怕是上一个来的人也与这白色影团有一场硬仗,只是这白影在空中飘,脚不沾地,所以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趁着这个机会,陶知爻将那白色影子看清了,而后便是一愣。 该怎么形容呢,那白影有点像毛绒绒的一团……莲花? 不是陶知爻胡乱形容,的确是哪白影的真身就是这个模样,质感是毛绒绒的,有七片像柳叶形状的“花瓣”交叠相连,末端共通连接在一颗圆形的黑色“花蕊”上。 陶知爻盯着那圆溜溜像个小豆的黑色“花蕊”,才看了片刻钟的时间,那朵白色毛绒莲花突然“绽开”了。 一张尖尖的毛脸冷不丁从“花蕊”中冲了出来,布满利齿的大嘴张开,朝陶知爻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陶知爻捂着耳朵,感觉耳膜都要被刺破了,忽地就觉得面前一片灼热,等他满腹狐疑地睁开眼睛时,就看那张开的大口中火光凝聚,一团蓝紫色的大火球迅速成型! 陶知爻心中暗呼一声,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干净不干净了,一翻身在地面上骨碌翻了几个圈。 而再抬头的时候,只看那蓝紫色的火球将他原本站着的地方烧得一片干净,地面上的青苔变为了灰烬,露出下方被火焰烧得发白,甚至隐隐干裂的砖土。 那团蓝紫色的火焰太过具有辨识度,几乎是从地上爬起来的一瞬间,陶知爻就喊出了声。 “胡葵姑娘!” 果然,陶知爻喊出了胡葵名字的同时,那尖嘴长脸会喷火还有七条毛绒绒尾巴的白色狐狸,缓缓转过了头。 通体雪白,七条狐尾,蓝紫色火焰……不是胡葵又是谁! 但此时的胡葵,似乎并不认得陶知爻了。 她接连吐出几道火焰,陶知爻不得已狼狈地躲开,有一道实在难以躲避的,他赶紧驱动水弓连续射出好几箭才将那蓝紫色的狐族真火所抵消。 火焰与水流相抵化作蒸汽消散,而一团白色的影子,毫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同样是白色的水蒸气之后,藏匿得无所寻觅。 等陶知爻反应过来,一根看着毛绒绒,但扫过来力量估计不会比最锋锐的刀刃差多少的狐尾就已经到了面前,径直朝他咽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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