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不迭地又笨拙地唱了起来,同时开始飞快地思考从这里面逃出去,或者摆脱这个幻境的办法。 现在的情况就是一个前有狼后有虎的状态,他被困在一个无路可逃的密闭玻璃空间里,面临着氧气越来越少,并且随时有可能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水淹死的可能。 咔嚓……咔嚓…… 在水波晃动的声音中,突然出现的裂纹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扎耳。 陶知爻转过头,就见自己身后的那面玻璃上无缘故地出现了一片蛛网状的开裂,玻璃板将碎未碎,似乎只要用很小的力道敲打一下,就能破开的样子。 陶知爻是这么想的,身体也是这么动的。 但令他窒息的事情发生了。 陶知爻一拳头打了上去,没有预想中的氧气涌入,也没有水流顺着破口自动流出,甚至连那玻璃都没有碎。 不仅没有碎,而且他力道并不小的一拳头打过去,那裂纹居然就这么当着他的面直接愈合了。 而耳边那消失了的声音又回来了一瞬,像一阵风掠过耳朵,带着一种陶知爻不用去分辨就能察觉出来的“讥笑”情绪。 他恨恨地咬了咬牙。 像刚刚那种情况,不论换谁来这里面呆着,求生的本能都会让那个人下意识地想要用力去打破那面已经碎了一半的玻璃。 而这幻境的制造者就是抓住了人类的心理,偏要让困境中的陶知爻亲眼看到自己亲手将那希望的火种给熄灭,而出现后又转瞬而逝的希望,只会让人更加绝望。 这一切,只是那幻境的制造者用于取乐的方式罢了。 恶劣的捕食者,总是喜欢看着猎物在绝境中抓着那点小到可以算没有的希望疯狂挣扎的模样。 陶知爻愤愤地拍了一下及腰的水面,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对。 他低下头,一阵头晕目眩毫无征兆地袭来,陶知爻差点就没站稳,赶紧用手撑着身旁的玻璃墙壁,才没有跌进水里。 他缺氧了。 陶知爻眼前都黑了一片,还不得不忍着不适感继续哼唱那古怪的曲调。 等面前的景物缓缓恢复,陶知爻的脸离水面只有方寸之距,他皱了皱眉,等眼前那片因为缺氧而导致的模糊散去后,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 这水有问题。 绝对不是普通的水。 此时,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有无数的气泡密密麻麻地分布其中。 就好像那种比较大的鱼缸总是会用气泵补充氧气,以及饮品店里会给气泡饮料打气一样,这水就好似那般,底下全是数不清的气泡。 陶知爻一开始还在想,这水里是有氧气吗,但就算有,他也无法吸到水里的氧气啊。莫非又是那环境制造者的什么恶趣味,让他看得到摸不着? 但陶知爻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把那家伙想象得太过善良了。 水里的气泡,不用于前面说的那些气泡饮料或者是鱼缸里的富氧水。 那气泡是往下涌的。 这水在吸收空气里的氧气! 陶知爻刚意识到这一点,一阵比刚才更加强烈的眩晕感就冲了过来,在陶知爻自己看不见的角度,他的脸色已然一片青紫,明显就是要窒息了。 极度的缺氧,让陶知爻哼唱的速度慢了下来,直到水面不知不觉已经没到了胸口,他才堪堪反应过来。 他提起一口气想要再哼哼几句,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大脑的运转逐渐慢了下来,心脏疯狂地跳动,想要通过加大泵血量给机体供养,四肢和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陶知爻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呼吸都发出了“嗬嗬”的声音。 他在水里泡着,却像极了一条干涸将死的鱼。 冰冷的液体灌入口鼻,陶知爻现在是想要发出声音,也唱不出来了。 他甚至大脑都快断线了,只有之前一直心里想着的“不要把火柴弄湿”那句话还勉强算是能记住。 所以陶知爻虽然大半个人已经被淹没了,但手还是抓着那根火柴,抵着天花板,做着最后的抵抗。 水很冷。 很重。 他……死了吗? 陶知爻迷迷糊糊地在水里睁开眼。 就看到自己心口亮着光,像是挂着个小灯泡似的。 他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 上一次,是山河社稷图消耗了大量元气,将他从被那油灯蛊惑去吃腐肉的状态中解除。 而这次,他在水里,是五显一脉的传承,让他天然对“水”有着一定的掌控力和亲和力,所以他才没有立刻死去。 但心口处的光芒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正逐渐变得黯淡,照着速度下去,也坚持不了多久。 陶知爻勉强打起精神,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这四下看了一圈,他就觉得这缸里的水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的就是普通的水,带着点腥味,应该是海水之类。 但现在,就像他刚刚意识迷糊的时候所感知到的,这水特别的“重”。 而现在,陶知爻发现自己眼前的水里,漂浮着许许多多钴蓝色的,像是破碎的金属颗粒般的星星点点。 湿凉的感觉已经蔓延到了掌心,陶知爻抬起头看了一眼,这水即将淹没掉他抓着火柴的指尖。 在那一刻,水也会同时灌满整个立方体。 他胸口的那点光亮也愈发暗淡,或许等水灌满的那一刻,光便会彻底熄灭,而他的性命,也会如同那光芒一般,再也不复存在。 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陶知爻最终狠狠一咬牙。 罢了,赌一把。 手指捏着火柴梗,陶知爻将棕红色的火柴头在玻璃顶端狠狠一摩擦。 他并未抱多少希望,但那火柴与玻璃摩擦的一瞬间,还真的就飞溅出来几滴火花。 火花落在水面,并未熄灭。 反而是钴蓝色的火浪,瞬间吞噬了整个玻璃块。 火焰吞噬皮肉,钻透骨髓的剧痛毫不留情地自四肢百骸传来。 陶知爻的惨叫,也被那火浪跃动的声响所吞没。 ☆ 萧闻斋正坐在酒店床边,他已经陪了失去意识的陶知爻将近一天一夜了。 没了一个男主,《鬼壶》剧组里也基本算是半停摆,吴导私底下来问过情况,见到躺在床上的陶知爻,大概也明白了什么。 不过萧闻斋并不打算让吴导知道有多严重,毕竟他也帮不上什么,只会平添一份担心而已。 “啊啊啊——” 一天一夜,萧闻斋又基本没吃什么东西,此时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了。 结果,躺在床上的陶知爻突然大叫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陶知爻坐起来的同时,动作慌乱地在摸抓着自己的四肢。 萧闻斋精神一震,几乎是一瞬间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抓住陶知爻的手,下意识将人抱进了怀里。 “怎么了,别怕,别怕。” 萧闻斋的手轻轻拍着陶知爻的背脊,在他耳畔轻声低语安抚着陶知爻的情绪。 陶知爻终于不再疯狂地抓自己的手臂和大腿了,他目光虽然仍旧有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但比起之前,已经恢复了光泽。 只不过余悸未消,而且刚刚那被烈火焚烧的剧痛实在是精神创伤太大了。 萧闻斋身上传来的,包裹着全身的体温,以及耳畔的安抚声,还有掌心传来的真实的触感,让陶知爻那颗已经跳得乱了节奏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萧闻斋线条清晰,近在咫尺的脸,下意识抽了抽鼻子。 “我……回来了?” 陶知爻估计是真的被吓得狠了,毕竟先是水淹,又是窒息,再是火焚,放到古时候都是能写进十大酷刑里的程度,何况他不仅要忍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还要强迫自己在那个情况下保持冷静去想逃脱的办法……事后紧绷的神经一松懈,各种情绪诸如后怕、难受、委屈什么的,就都涌了上来。 萧闻斋看着面前那一双平日里弯弯如同桃花瓣的双眼,此时睁圆了像小鹿,眼框盛着一汪浅泪,眼底的情绪满是依赖和害怕,看着让人不禁升起浓浓的保护欲。 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 “嗯,回来了,别怕。” 陶知爻闷闷地垂下了脑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然后又猛地抬起头。 “不对,万一这还是幻觉,你是骗我的幻象怎么办!”陶知爻眼睛睁得更圆了,还带上了点警备。 他说着,伸手掐了萧闻斋的胳膊一下,然后认真地问道:“疼吗?” “……”萧闻斋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也认真地回答道,“疼。” “我给你弄点吃的。”萧闻斋扶着人重新躺下。 陶知爻的智商缓缓重新上线了,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行为有多傻,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抱住了被子。 萧闻斋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两人份的食物。 他自己也很久没吃东西了,此时见陶知爻醒来而且并未受伤,他也稍稍松了口气,感受到了几分久违的饿意。 萧闻斋拿的是南岳庙里的素菜,因为本身寺庙也经营了素菜馆招徕香客,因此菜的味道非常不错。 两人迅速将食物瓜分了个干净,陶知爻在吃饭的过程中,一直在思考他这次的幻境和之前的幻境。 这一思考,他就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第90章 首先, 这一次他在玻璃方块里那些什么缺氧,火焚的伤害,并没有转移到现实当中来, 否则现在的他可能因为缺氧变傻, 而且八成也毁容了。 这一点来看, 不得不说他运气很好。 陶知爻说完就见萧闻斋欲言又止的样子, 于是停下来问他怎么了。 萧闻斋沉吟片刻,示意他先说, 等陶知爻说完他再说。 陶知爻点了点头,他现在心情平复了不少,应激程度也没有刚苏醒时那么严重了,于是整理了一下思绪,将刚刚幻境里的事情徐徐道来。 他边说边低着头思考, 没有注意到随着他平静的叙述,萧闻斋眼底流露出的浓浓的心疼。 陶知爻意识到的第二件事, 就是“油灯”的确是破除幻境的关键。 刚刚在玻璃方块里经历的事情, 看似和油灯无关。 但那只是表面上的, 在陶知爻划燃火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这次幻境里的“油灯”, 究竟藏在哪里了。 在陶知爻被水淹没,感觉到那水变得无比沉重的时候, 其实那“水”已经不是普通的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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