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猜测到那葫芦风水阵的始作俑者应该不是萧闻斋,因为如果大张旗鼓地在家里布阵,肯定会引起萧老爷子的注意和询问,如今求证果真如此。 而且萧闻斋从未将身上的黑纹之事透露给萧家的家里人,连秦相珉都不知道。 那这个风水阵又是谁布的呢? 那个人是谁,又为什么要布这个阵,却又不显露出来自己的身份? 萧闻斋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们搬来这里的时候,我记得我父亲似乎将房子的改造工程托付给了一个亲戚还是朋友。” 但那人具体是谁,他也记不清了,或许要去查一下。 当然,这事不用等,家里的老管家都是早年就跟着萧曲恭的,萧闻斋打了个电话过去。 挂了电话,陶知爻朝他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管家说,工程是包给亲戚的,但假山流水池塘这些设计,好像是请了风水先生来看,具体是谁也不知道。”萧闻斋指节抵着下巴,眸中隐约掠过几分思索,“说用的是很多商贾家里生财保福气的风水。” “难不成,是恰好遇上?”陶知爻猜测道。 倒也并不是全无可能,这葫芦假山的风水虽然好,但也不足以抵消萧闻斋身上的黑纹,可见其实效果并不如陶知爻针对性地用五显道法做水宫那般好。 而且刚刚李方也说,这葫芦山的风水阵似乎和他印象中看到的不同,那风水师还指不定是不是半吊子呢。 反正,只要现在的萧闻斋没事就好。 陶知爻见萧闻斋还在沉思的样子,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萧闻斋转过头,似乎因为陶知爻的这个行为而有一瞬间的恍惚。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就见坐在身边的陶知爻朝自己笑得特别坏。 “萧老师还会撒娇呢。”陶知爻的眼睛又弯得眯起来了。 萧闻斋:? 陶知爻清楚地看见,随着他话出口,萧闻斋的瞳孔明显放大了一瞬。 他就知道,一开始回来的时候萧闻斋坐在浴缸里那有些尴尬的表情,明显就还记得这次黑纹发作期间做的的那些事。 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萧闻斋。 说疼的时候,还带着点隐忍的鼻音,感觉和平日里成熟稳重的形象完全不相符。 不过,陶知爻也有点得意。 他就说萧闻斋不是什么表面温和内心冷漠没感情的人,分明就活生生的,还会撒娇呢! “我没有撒娇。” 陶知爻听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点想笑。 萧闻斋的语调估计硬邦邦得他自己都感觉得出来,于是沉默了片刻,他清了清嗓子,又说了一遍,“那应该不算撒娇。” “真——的不算吗?”陶知爻拖长了声音,伸手拖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然后半边身子往萧闻斋那边一歪,“啊,疼!” 萧闻斋眯着眼睛看他。 陶知爻还没察觉到,抱着抱枕咯咯咯笑个不停,眼睛里连泪花都笑出来了。 等他笑够了,揉着眼睛再看去,就见萧闻斋的脸离自己很近。 陶知爻眨了眨眼。 下一瞬,萧闻斋的脸突然凑了过来。 陶知爻的瞳孔猛然放大。 两人高挺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陶知爻一瞬间就笑不出来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都能听见萧闻斋的呼吸声。 萧闻斋垂着眸子,盯着自己面前睁圆了双眼,一脸懵圈模样的陶知爻,缓缓拉开了一点距离。 刚刚那一瞬间,他差点就控制不住了。 陶知爻笑的时候,还是可爱的,萧闻斋平时也最喜欢他露出点小坏心思,笑得可爱又有点算计的样子。 但刚刚,他第一次觉得陶知爻那副又皮又可爱的模样有点“可恨”。 而且陶知爻还时不时故意板着脸,说两句“嗯!我们萧老师一定没有撒娇”之类的话,来刻意刺激他。 萧闻斋脑子里就想啊,要把陶知爻那张坏嘴封上。 封上,封上…… 脑海里的声音重复着这两个字,萧闻斋潜意识地去思考,该怎么封住陶知爻的嘴呢? 于是,就有了刚刚那一幕。 只不过理智的弦还是拉住了萧闻斋的冲动,在将将要碰上的那一瞬间,他还是停住了。 陶知爻也笑不出来了,他再迟钝,也难免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怪异。 是不是该找点别的话题? 两人肩并着肩,坐着看面前的地板,陶知爻的手指在抱枕上打着圈,眼神飘忽,但就是不敢去看萧闻斋。 就在这时,萧闻斋伸过来一只手,陶知爻下意识看了过去。 摊开手掌,他手心里正握着陶知爻送给他的那只迷你小狐狸奶瓶。 瓶中的水精已经被阴气侵蚀得全黑了,这还是带了奶瓶的情况下,在以前没有陶知爻的时候,那种钻心剜骨的剧痛简直让萧闻斋这般心性的人都不愿去回忆。 萧闻斋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变脆弱了。 过往的疼痛年复一年,只要熬过去,似乎都过去了,即使黑纹发作得再厉害,他也从未通过什么方式去宣泄自己承受的痛处。 但现在他突然有点怕疼了。 怕自己会受不了,疯了,傻了,或者死了。 他不想自己变成那样,因为那样的他,注定无法继续留在陶知爻身边。 所以他刚刚才会在黑纹发作的时候,难以自持地抱着陶知爻。 他甚至分不清那一瞬间的自己,是在祈求还是在强迫。 祈求陶知爻不要丢下自己,又或是在他真的要抛下自己时,用尽一切将人留下。 萧闻斋想到了《鬼壶》里的陆医生。 陆医生对林白纸的一见如故,以及后来做出的一系列疯狂举动,将白纸染成了和自己一样的黑色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的心态呢? 正当萧闻斋前所未有地对自己身上的黑纹感到些许恐惧,并且恐惧迅速蔓延为了其他的情绪时,一只温凉的手掌突然抚上了他的颈侧。 “应该很疼吧。” 萧闻斋抬起头,就见陶知爻正看着自己。 “辛苦了。”陶知爻手指泛着淡淡的的微光,萧闻斋觉得被他指尖碰到的地方像是被涂上了水剂似的有些凉,但陶知爻的手其实是干燥的。 指尖所过之处,那些残余的黑纹就好似羊群遇到了天敌一般,四散溃逃。 萧闻斋盯着陶知爻的动作,神色莫名。 良久,他徐徐吐出一口气,“比以前要好多了。” “没关系!”陶知爻伸手拍了拍萧闻斋,他的眼瞳映着屋内柔暖的灯光下,显得特别有说服力,“我明天在你卧室附近也布一个水宫,以后你就可以放心回来,不用担心发作了!” 萧闻斋看着面前干劲满满的陶知爻,笑了。 虽然是微笑,但陶知爻看得出来,萧闻斋嘴角的弧度,比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要多得多。 是不一样的。 “好。” ☆ 次日清晨,萧曲恭晨起练功的时候,就听见大庭院旁,萧闻斋卧室所在的小院里,传来阵阵议论声。 老爷子揣着一肚子的疑惑,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走去。 他本来还犹豫要不要敲敲院门,打个招呼之类,毕竟孩子长大了,做大人的也要有分寸感。 只不过,萧老爷子在稍微走近些后,就见院子里已经围了一大群亲戚朋友。 而人群看着的,是正指挥着家里的园丁和帮工们在假山上除草,自己也戴着个小黄鸭色的施工头盔,手里拿着根铁镐,趴在假山上不知道在敲什么的陶知爻。 身后陆陆续续地还有人听到消息或是听见声音,好奇地来凑热闹的。 萧老爷子跟着人流一起走了过去,前面的人看到他,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萧曲恭就见萧闻斋正站在人群前方不远处,他脚下是那个废弃了多年的旧池塘。 萧家其实是后来才搬进这座宅邸大院来的,而这小院里的池塘一开始就是没水的,即使是后续像萧闻斋说的,把整个家托给不知道哪位亲戚朋友修缮了一番,这池子也没动过。 原本的池子里生了不少草木,恰好将假山围拢,看起来也不违和,反而让假山看起来没那么“人工”了。而且前院也有一个大池塘养了锦鲤,萧闻斋又对高山流水的造景没有什么特殊情结,所以这一片一直没动过,就是用栅栏围了一下以作警示,防止有人踩空掉下去。 但现在,那些杂乱的草木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三五个帮工正穿着水鞋,拿着扫把用清洁剂洗刷池底。 陶知爻问了萧家知情的人,这片池塘底下也有暖气管,这也是为什么昨天晚上他来的时候,山体四周的草木即使是在寒冬里也挺旺盛,并没有全部枯死。 这样他要动起工来,也就没有那么多后顾之忧了。 “这一大早的,是在忙活什么呢?”萧曲恭背着手上前,乐呵呵地看着假山上灵活地爬上爬下的陶知爻。 年轻人,就是要有活力才好吗! “爸。”萧闻斋闻声回头,向萧曲恭点了点头,正想用他提前和陶知爻串好的借口解释几句,突然就听四周一片哗然。 萧闻斋心脏一提,还以为陶知爻出事了,是没抓稳?还是撞到了哪里?就该让人弄个威亚来的,自己真不该由着他胡闹。 只不过,萧闻斋着急地转过头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陶知爻受伤的场景。 让人群齐声赫然的,是陶知爻抬起手中的铁镐在山体不知道哪里敲了一下。 他之前也一直在敲敲打打,但都没什么变化,有旁观者还以为陶知爻在雕刻或者改换假山山体的形态。 就好像养盆景的会经常修剪矮子松之类的东西一样。 但这一镐子下去,众人就见稿尖落处,一股淅淅沥沥的水流从中缓缓涌出。 陶知爻快手快脚地从假山上爬了下来,扶正头顶的小黄毛擦了把汗,边向四周的帮工招手,边一路小跑回到了人群之中。 “老爷子新年好!”陶知爻先和萧曲恭拜了个年,又特别豪气地拿着铁镐一抱拳,“大家新年好呀!” 说完,他就见老爷子看着自己呵呵乐,那样子确实是高兴,但似乎也不仅仅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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