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看了一眼路线,就把手机放在自己的腿上。 “照顾好……小山雀。”洛宁小声说。 他想了一下,又弱弱地说:“它、很虚弱。我会快一点。” 林舟点头。小山雀受伤,开快点自然无可厚非。如果他来开车,也会尽可能赶时间。 洛宁见他同意了,像是松了口气。 男孩拧动钥匙,橙黄的车灯仿佛野兽骤然睁开的兽瞳,引擎瞬间咆哮。洛宁一脚油门踩下去,迈巴赫仿佛拉弓射出的利箭,沿着停车场的上坡疾行,汇入了长街的车流中。 但林舟很快就意识到,洛宁口中的“开快一点儿”,可能并不是正常意义的稍微“开快一点儿”。 那位年仅十八岁与他同龄的年轻大学教授,此刻神情淡然甚至还有一点轻松,一脚油门直接踩到底,瞬间就把迈巴赫的速度拉到了极限。 深黑色的迈巴赫犹如脱了缰的野马,超过了一辆又一辆车,那些被他们超过的轿车在后面疯狂鸣笛,然而却无济于事,因为迈巴赫300码的极速已远远将它们甩在身后。 林舟一手紧抓安全带,一手保护着受伤的小鸟,口中爆出尖叫。 “洛宁你……你知不知道这条街的最高时速不能超过100啊!” 洛宁置若罔闻。 他显然是听见了,但也不想理。于是按照正常来算要半个小时才能到的宠物医院,洛宁只用了五分钟。他把车驶入停车场,一手摘掉了太阳镜。 林舟捂着胃部,想吐又吐不出来,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洛宁从他的手中接过小山雀,疑惑地看看林舟,似乎全然不能意识到他为什么这么难受。林舟干呕了几下,恶心感才渐渐消失。 好在接下来的检查很顺利。 经过兽医的诊断,确认了小山雀因为从树上掉下来而导致翅膀骨折。 女医生摸摸小山雀的羽毛,语气惋惜:“它太小了。” “这个月数的小鸟还不太会飞,也许是弃鸟。因为母亲抛弃了它,腹中又实在饥饿,不得已飞出巢穴觅食。可是它太小了,还没学会如何飞行,就从空中摔到地上了。” 洛宁趴在桌子上,呆呆望着它。 小山雀已经在药效的作用下睡着了,也许是翅膀太疼了,偶尔痉挛抽动,羽毛就跟着抖一下。他垂下眼,指尖触摸到细腻柔软的鸟羽,温暖的触觉令他痴迷。隔了半响,洛宁小声问它: “……你也被妈妈抛弃了吗?” 气氛陷入诡异的停顿。 女医生轻轻咳了一声,拿着药单拍了下林舟的肩,“小鸟身上有不少开放伤口,要把羽毛清理一下再反复用药清洗伤口。我这边需要确认一下药物,等下就回来。” 女人起身离开房间,贴心地关上了玻璃门。林舟从饮水机前拿了两个一次性纸杯,若无其事般接了两杯热水,一杯给洛宁,一杯留给自己。 他把热水放到洛宁的手边,摸了摸洛宁的头发,笑着问他:“洛宁,你愿意和我一起收养这只小山雀吗?” 他对洛宁的了解很少。 可洛宁对他一直都很好,哪怕他们之间只有仅仅两面之交。但他难过的时候,洛宁也会和他分享薯片,把最后一包原味薯片留给了他。 林舟垂下眼睛,心里却想起很久以前,司镜之的一句无心的轻叹。 她那时是如何说起洛宁的?轻度失语、高功能孤独症,也许还有与生俱来的迟钝、天然,反应也比其他人慢吞吞的。所以每问出一句话,都要有足够耐心去等待他的反应。 洛宁眨了眨眼。他反应很慢,似乎也从没想过这样的可能性。 “我……” 男孩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瞳被厚厚的头发帘挡住,因此林舟也无法猜出他的想法。洛宁显然是想说,声音却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他一下就崩溃地拽住头发,尖叫着失声痛哭。 这完全在林舟的意料之外。 “没事的、洛宁,”林舟手足慌乱,胡乱地比划,“我的意思是,不想表达的时候就休息一下,没关系的。” 洛宁蜷成一团,一只手拉着林舟,抱着膝盖缩在椅子上发抖。强烈的情绪难以发泄,这让他的精神在崩溃之后觉得疲倦。 他低垂着眼睛,彻底不再说话。 女医生敲了敲门,进了房间。 她在房间外目睹了洛宁情绪失控的全过程,因为是玻璃门的缘故,即使在门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先带着这只山雀去清洗伤口,我的同事会为它做一个简单的小手术。不用担心,不会耗费太多的时间。” 女医生在病历上唰唰写了几行字,“你们给它起个名字吧。不然没法写完病历本。” 林舟沉默了一会。他其实想让洛宁来起名,鼓励洛宁多多开口和他说话,适应社交。但这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否则郁清也不会带他来日本干预病情。 “小山雀,由我来起名么?洛宁。”林舟蹲下来,耐心道。 洛宁没抬头,手指却被人突然拉了一下。 林舟抬手摸了摸洛宁的头发,其实他没想等到洛宁的反应。或者说对方的情绪本就不稳定,可依然是意料之外,洛宁拉了一下他的手,像是同意了。 但是,你可别希望我这种起名废能起什么好名字……林舟撇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他转头对女医生说:“那就叫宁宁。越简单越好养活。” 女医生点头,提笔继续写病历本。等到一切都处理完毕,林舟支付完费用就带着宁宁一号和宁宁二号离开了宠物医院,在停车场上找到了他们的车。 洛宁坐在汽车的后座上,头上盖着自己的黑色西装,视野完全陷入了漆黑。 林舟捧着纸箱,里面装着熟睡的小山雀“宁宁”。 他对现在这个完全防备状态的洛宁没什么办法,只好让裴歌先生从手机微信中找出郁清的微信号码。郁清得知情况之后,会过来接走洛宁。 林舟坐在洛宁的身旁,逗弄着箱子里睡着的小山雀。 “洛宁,弃鸟不会飞,但宁宁也会长大。总有飞向天空的时候。” 林舟仿佛自言自语,又不禁笑道: “会有那一天的,对么?”
第55章 Luv Letter(4) 5点10分,林舟收起伞随意靠在墙角,无声地推开了裴歌的房门。 东京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在临近傍晚的时候,骤然放晴了。橘红的火烧云大片大片,低垂映在湖面,仿佛探手可得。 青年怀中抱书倚躺在沙发的中间,闭眼睡着的模样温柔极了。柔和的日落从窗户外照进来,在裴歌的身旁投下深色的影子。 青年毫无察觉,漆黑的睫毛也落下一小片阴影。林舟关上了门,站在门口,摘下了自己的挎包。 其实他这次来的有点晚,等待洛宁被郁清接走花了不少时间,郁清又考虑到他一个人回去不方便,于是提出送他到住处。 但林舟不放心洛宁的情况,就随口回绝了对方的好意。 等他回到研究所,就看见靠着沙发抱枕睡着的先生。林舟偷摸摸在他身旁瞧了好久,趁着对方睡着,又做贼一样亲了下他的额头。 其实光明正大地亲也没什么……但他就突然很享受那种偷摸摸做坏事的感觉,而且最好还不会被先生发现。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裴歌的眼皮一直在动。林舟忍不住就在心里悄悄乐了起来,很明显就是在装睡嘛……嗯,而且还装得一点儿都不像。 林舟干脆俯身,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闭上眼光明正大地亲了一下。有点长的发丝从他的手边垂落,落在了裴歌的颈窝里,像猫爪一样挠得痒痒的。 他跟没事儿人一样直起上身,若无其事般坐回裴歌的身旁。这一套动作太过习惯也太自然,丝毫没有察觉身旁的人眼睫抖了一下。 其实裴歌本就是醒着的。 或者说他本就没睡着。林舟一进来,他就下意识地装睡了。 那时候母亲总是喜欢进他的房间,尤其是深夜的时候,会来看他有没有早睡。如果没睡着就会挨一顿数落,因此裴歌总是习惯性装睡。刚才林舟推门而入的时候,他也下意识地装睡了。 却没料到,被对方偷偷亲了一口。 很轻也很柔软,与其说是吻,触感也许更像是被猫用肉垫碰了一下脸,裴歌差点儿就装不下去了。他闭着眼,却觉得耳朵尖都在发烫。 裴歌在心里狠狠搓麻将,不知道现在要不要“醒来”。但他实在装不下去了,只好作出一副悠悠转醒的模样,困眼朦胧地睁开了眼。 “今天来得有点晚,”裴歌揉了揉眼,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路上顺利么?” “很顺利。只是路上有点堵车,毕竟和下班的高峰期撞到一起了。”林舟也朝他眯眼笑笑,没有拆穿他,语气一如平常:“先生愿意和我一起回家吗?” “当然,”青年从衣架摘下自己的大衣,闻言则微笑起来:“乐意至极。” 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从自己的各个社交平台、微信、微博、QQ上寻找自己过去的痕迹。 有意思的是,那些他所留下的痕迹不仅储存在社交平台,也有一些随手写在了手机的备忘录中。 时间零零散散,断断续续,写下的文字也仅仅只是记录当时的心情,却能够帮助他在脑海中,逐渐构建出一个模糊而朦胧的形象。 属于真实的“裴歌”的模样。 …… 9月5日 猫猫祟祟: 好的。 今天起,这就是我的微博小号了。 可以随手记录一些奇怪的话而不会被发现,如果用纸笔的话,要是被林舟发现就太糟糕了。还很社死,毕竟在他面前,我的形象似乎很沉稳。 没错,沉稳。 这才是年长者应有的模样。 其实我也是在借助那些“关键词”来构建自己想象中大人的模样。现在的我和二十多岁时、十七八岁时的想法似乎没什么不同。 如果大人是需要伪装的,也许我也只是在伪装我心中的那些大人的形象吧?可真实的我,又是什么样的? 9月19日 猫猫祟祟: 林舟竟然放弃了录取通知书! 天啊我是不是应该再劝一劝他? 可我也觉得追寻自己的理想,本就是正确的,哪怕途中再幸苦也应该持续地前行。 可如果他遇到种族歧视怎么办?要是被小日本鬼子欺负了又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给他报个跆拳道速成班? 或者跟在他身旁……一起去? 10月15日 猫猫祟祟: 独立调香师啊…… 比商业调香师更加自由,收入虽然不稳定,但我很中意。也许我应该向小舟坦诚地道歉……那时候接近他,仅仅只是因为他身上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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