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每学期的最终测试时,就要提交给莱奥妮教授一份气味和谐的调香配方。在郁清的印象中,自从裴歌来了以后,似乎没用多久时间,香水专业第一就到了裴歌的手里。 虽然是半路出家的调香师,却很讨莱奥妮的喜好,这倒让很多Alpha咬碎了一口牙,不甘心被一个来自亚洲的Omega踩在脚下。 萌生出交友的想法,却是在学期刚开始的某个实验室的深夜。 郁清开着电脑,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写着嗅觉课的小组论文。 另一旁的试验台上摆着试香条架、不同的瓶瓶罐罐,裴歌咬着笔头修改笔记,试图完成最终的调香配方。 虽然来自同一个国家,也都是Omega,却莫名其妙没有任何交流。 实验室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三五个白人Alpha趾高气扬走进来。郁清百忙之余,抬头瞥了他们一眼。裴歌则连头都没抬一下。 “一来就占了专业第一,是不是很得意啊?” 几个Alpha走到裴歌的面前,一手抓起桌上的几个香精罐,随手狠狠砸碎在地上。橙黄色的凝香溶液洒了一地,浓郁的花香扩散融入空气,轻而易举地被裴歌的鼻尖捕捉。 哦。那是他的中国水仙凝香溶液。 裴歌面无表情地想。 他之前用热矿油萃取,再辅以乙醇油萃出来的香基。在法国弄到中国的水仙很难得,他为了调香特意和唐人街的花店老板搞好关系,不然也很难在法国搞到一整批中国水仙。 这批水仙凌晨的时候还在中国,晚上就跨越海洋乘搭飞机在法国落地。 老板一边数钱,一边跟他强调为了保证水仙足够新鲜,他费了多大力气。 裴歌磨牙,觉得自己脑子里的最后一根线要被气断了。他突然就抬头看了郁清一眼。郁清仿佛心有所觉,停下了敲打键盘的手,也抬头看着他。 裴歌皮笑肉不笑,“——我说,你知道中国水仙有多贵么?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儿才弄到的花材么?” 领头的Alpha往地上啐了一口,几个小弟也有模有样跟着学。实验室的灯却在这瞬间突兀灭了,只听到咣当一声,似乎是撞倒了什么,四周漆黑一片顿时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郁清拉了闸。 “他们拉闸了!亚洲人心真脏!” 几个alpha慌作一团,裴歌拎起实验室的椅子就往Alpha身上砸,动作干净又利落,干架比Alpha还要手黑。 “还非得摔凝香溶液,砸什么不好非得砸最贵的!”裴歌抄起Alpha的衣领往墙上撞,随手摸来地上沾着水仙凝香液的碎玻璃片,狠狠压在Alpha的脖子上:“还种族歧视?就你小子冰清玉洁!” 裴歌捏着染了血的碎玻璃片,一想到水仙凝香液就肉疼,“有本事就告诉莱奥妮你们都干了什么,没本事就给我滚!” 几个Alpha吓得浑身冒汗,连滚带爬冲出了实验室的大门。他们前脚离开实验室,实验室的总闸就又被郁清拉了起来。 郁清双手抱臂,表情似笑非笑。 本来只是在实验室写论文,竟然还附赠旁观了一场好戏。 “放心吧,他们可没那个胆子告诉莱奥妮,”郁清想起那几个Alpha,略带嫌弃地冷笑,“没想到你还会打架。” 还打得挺像回事。 裴歌蹲在自己的水仙凝香液旁边,心疼得想哭,这是他的作业啊! 现在作业也没了。 “刚才多谢了,”裴歌起身,朝郁清笑了笑,“竟然还想到拉闸关监控。” “不客气。”郁清扬了扬下巴,眼神清亮,“人呐,就是这么奇怪。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你要是跟他们态度友善地交流,他们反而看你就像在看地上的蝼蚁。但如果你揍他们一顿,他们反而乐意跟你心平气和地谈话了。” 那时候他和裴歌还算不上朋友。可自从那天起,郁清就突然觉得调香似乎也不算无聊,有意思的事儿也挺多。反正都是化学系,学什么都一样。 郁清垂下眼,收拢了思绪。 “当年教我们调香的老教授说,谐调就是调香师在每一款香水中追求的平衡。如果你要用香水讲好一个故事,就先要找到它的谐调。” 郁清挑眉,冷哼了一声:“先说好,我可不是去帮你的,我只是想去看他笑话而已。等那家伙痊愈之后,我肯定会狠狠嘲笑他的。” 林舟闻言,却微微笑起来,一口喝掉杯中的茶水:“好啊。”
第58章 最终的谐调(下) 郁清的调香实验室,远离了东京的市区,反而更靠近乡下。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清净,没那么多纷扰的人,也没那些来自城市的噪音。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夏天的时候蚊虫很多,小花园偶尔会闯进来小小的客人。大多是鸟雀,松鼠,或者蜘蛛。 只有在工作的时候,郁清才会在这里短暂地停留。在这里思考、工作,独自在楼上写香水方案或者修改一些充满灵感,也许下一次就会用上的手稿。 后来接了洛宁到家里,他就很少有这些空闲的时间了。几乎也很少再待在东京,或者长期留在海外。 ‘照顾洛宁’这件事占据了郁清在工作以外的大部分精力,纵然在绘画上有极高的天赋又如何?他亲眼看着那孩子从稚嫩到成年,却始终都孤独一人。 郁清搁下毛笔,撩起宣纸,吹干了漆黑的墨汁。 “洛宁,”郁清转过头,目光淡淡,“你似乎接受了林舟。” 洛宁趴在窗台前,陶瓷小碗里是温水泡软了的小米,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山雀吃饭。这些天小山雀很粘他,万物皆有灵,也许是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后,它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洛宁。 吃饭吃到一半,也要扑闪着翅膀过来,啄啄洛宁的手心,亲昵得很。 洛宁不懂它为什么会啄自己的手心。嫩黄的鸟喙触碰他的手心,有种痒痒的感觉。他觉得小山雀很粘人。 “林舟……是哥哥吗?”洛宁认真思考。 郁清走过来,摸了摸洛宁的头,“是啊。按照生日来说的话,你的生日在十二月三十一日,我不清楚林舟的生日,但肯定比你大,是你的哥哥。” “……都喜欢。”洛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哥哥照顾洛宁,哥哥好。小哥哥夸了洛宁的画,也好。” 郁清惊讶极了,这还是洛宁第一次在无人辅助的情况下,独立流畅地说完一整句话。 洛宁说完那句话,就又自顾自观察起吃小米的小山雀,哪怕看了一整个上午也丝毫不觉得疲倦,看起来似乎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冥冥之中,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还不等郁清细想,骤然响起的门铃中断了他的思绪。他拍拍洛宁的脑袋,示意他去开门。 洛宁喂小山雀喂得两手湿润,指缝粘了不少小米,乖乖跳下垫脚的板凳,赤足跑下楼梯去玄关处开门。 “嘿嘿。洛宁,一天不见,过得好吗?”林舟笑意吟吟,怀里抱了一束风铃花,从裴歌的身后冒出来。他几步上前,抱着粉白的风铃花,把它塞进了洛宁的怀里。 洛宁抱住风铃花,眼神呆呆,只是看着它。 “喜欢么?”裴歌问他,“林舟挑了很久。在郁金香和风铃花之间犹豫不定,虽然在我看来外形上都差不多。” 郁清站在楼梯的上面,凉凉地提醒他们:“不管是送花还是叙旧,请你们先关上我家的门好吗。这里远离市区而且还是一楼,很容易进蜘蛛和虫子,打扫起来很麻烦。” 裴歌眼皮一跳。莫名其妙觉得楼梯上的那个Omega很碍眼。 他们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按理说是没什么过往上的交情。 郁清沿着楼梯走下来,看见裴歌就毫不客气地嘲讽:“我说你这是什么眼神?觉得我很吵是吧?当年你从我手里拿走专业第一的事,我还没和你计较呢。只有傻瓜才会把自己的记忆都弄丢了,还忘得一干二净。” 裴歌瞪他一眼:“说别人是傻瓜的人才是傻瓜。” 郁清:“……” 青年忍无可忍:“你是小学生吗?” “说别人是小学生的人才是小学生。” “你在说什么?我毕业的时候GPA比你高!” “你嗅觉课小组出分稀烂,重修还不是和我组队才拿的最高分?” 郁清气得跳脚,那段黑历史几乎已经被他忘了,属于绝对不能提的范畴。 偏偏裴歌为了让他更生气,哪壶不开提哪壶,讲得那是一个眉飞色舞。 林舟被洛宁拉着去参观房间,也不知道是八字不合还是气场不顺,等他看完了小山雀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俩人竟然还在吵架。 林舟听着他们吵架,一开始只是淡淡的靓仔无语,但越听越是不对劲,林舟突然就睁圆了眼睛,下意识打断了他们的吵架:“先生等等,你们等会再吵。” 裴歌闻言,还真就闭了嘴,不跟他吵下去了。反而郁清意犹未尽,觉得没发挥好,正跃跃欲试还想再刺他几句。裴歌反应不慢,突然就卧槽了一声。 “不是吧阿sir?没听说过吵架还能有助于记忆恢复啊?”裴歌觉得这事儿有点离谱。 但又不是特别离谱,他今天确实是输完药才过来的。 而那药物的成分中,也确实有林舟的血液提取物。 “啊……”郁清后知后觉。 “你神经吧?看来林舟还是对你太温柔了,”郁清多了几分嫌弃,拍拍老友的肩,“真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吵架吵到记忆恢复的Omega,你不会是第一个人吧?” 裴歌皮笑肉不笑,默默掏出心里的小本本,十分记仇地给郁清又记了一笔。 总有一天他要用微博V号大杀特杀,把郁清在大学期间的所有黑历史全都抖出来,杀他个片甲不留。 虽然这样做的结果,大概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他宁可损那八百也要先干个一千出来。 “先生,”林舟突然唤了他一声,“别忘了你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 林舟站在客厅的中央。 也只有他一人。 洛宁挨个介绍完房间,只当自己的任务就此结束,跑到阳台边上去看自己的风铃花,还给它挑了个自认为最漂亮的玻璃花瓶。 洛宁走了,客厅里自然就只剩下林舟了。 按照正常的房间构造来说,客厅的中央一般是用来摆放沙发、茶几以及电视等物件。 但很显然郁清的脑回路有些清奇,他并没有摆放那些应该出现在客厅的物件,甚至客厅的中央连个沙发都没有。仅有的……只有一架酷似钢琴的调香琴。 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琴,而是仿照TASKO公司所创造的调香钢琴,进行微调改造后的第二架调香琴。 在这个世界上,也仅仅只有这两架调香琴可以通过敲击琴键,来移动装有不同气味的玻璃精油罐。而这个过程香气弥漫,即是演奏又是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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