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纵然如此,也无法留下离开的灵魂。 所谓的葬礼,不就是这种东西么? 人世间最虚伪的场合,每个人都面露悲伤,又有几个人是真的在难过? 那些为逝去之人而流泪的人,又有几个是真的在难过? 虽然林舟没有戳破他的所为,但这件事他也确实做得不漂亮。裴歌伸手,没戴手套的指尖勾住林舟的指尖,一点点钻进少年的手心里。 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心思,悄悄挠了挠林舟的手心。
第42章 东京爱情故事(1) 林舟定定地望了他一眼,瞳孔黑亮,似乎只这一眼就轻飘飘地看穿了裴歌的心思。 枫红的桥上湿漉漉的,水汽潮湿,他沿着红桥往山下走,一言不发也不想理身后的人。 他现在疲惫极了,只想回家好好吃一顿饱饭,再冲个热水澡。 不生气么?那样重要的事情被轻易隐瞒,他有一瞬间是有点不高兴的。 可细想之后,他又意识到那也许是一场家族内部所举办葬礼,出席者皆是家中成员。他既不是直系亲属,也不是远房亲戚。 算不算得上立夏很好的友人,就连他自己都不能肯定。他与立夏,就像匆匆相遇,又匆忙地辞别。 林舟脚步一顿,停下来等着裴歌。 沿着石阶下山时,阴沉了一天的东京,骤然放晴了。 他向身后的青年望去,理顺思绪之后,终于觉得心里不再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球了。 雨后的松针香气清淡,泥腥的味道似有似无,这场雨过后东京也会变得更冷,距离冬天越来越近。 走到一半,裴歌就停了下来。 “手好冷啊——” 隔得远远的,青年的手贴上温热的双颊,呼出苍白的雾气。Omega漂亮的指尖微微泛着红,故意拖长音调,唤得黏糊又甜腻:“舟舟——” Omega仗着自己有好看的脸,心里打算盘打得啪啪响。手套给了林舟,那等到手冷的时候,就只能被自己家的宝贝捂热了手心,指缝相扣再塞进软乎乎的外套口袋里。 非常理所当然。 “怎么办舟舟,手指好冷,嘴巴也冷,又累又渴,”裴歌走在最后面,声音温柔,却像块年糕一样粘乎,“要舟舟亲亲才能好。” 青年紫罗兰般的瞳孔透着极深的黑,似乎比以往更深了一点儿,耍赖般非要把手塞进林舟的指缝间。 林舟拍掉他的手,他就再把手抬起来,下垂的眼角看着很是委屈,黑紫色的瞳仁仿佛橱窗里的水晶。 “先生……?” 林舟这次没有拍掉裴歌的手,而是轻轻叹了一声。他转身往回走,把裴歌拉了过来。看着青年无辜又不知所以的神情,林舟摘掉手套随手塞进挎包里,伸手好好地握住了裴歌的手。皮肤紧贴着皮肤,仿佛要把掌心里的手捂热。 裴歌弯着眼,黑紫色的瞳仁透出极淡的光。等了许久也不见林舟抬头去亲他,裴歌便低下头把脸凑了过去。 “……”林舟凝望了一会,还是昂起头,亲了下青年微凉的右颊。 “先生,撒娇对我是没用的。”林舟轻声说。 胡说。 有用的呢。 你就喜欢看我撒娇。 分明就很吃这一套。裴歌眨了眨眼,无声地在心里反驳。 下到半山腰时,远远的走来一个陌生人。青年沿着石阶,举止却古怪。已经放晴的东京天气明媚,他却打着一把漆黑的伞与他们擦肩而过。 青年穿着一件纯黑的蝴蝶羽织,背脊挺拔,像极了林间的雾凇。擦肩而过的瞬间青年停了下来,目光似乎从裴歌的身上一闪而过。 视线在裴歌的身上停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旋即就把手伸进了口袋。 水月神音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名片,径直递给了林舟。 “收下它吧,”青年言简意赅,“你还会用到它的。” 林舟极快地扫了一眼,在裴歌还没出声询问前,直接把名片接了过来。 他把名片放进外套内侧,抬头再去看那陌生的青年时,却见他已经打着伞走远了。 怀里……似乎还有一束洁白而清香的百合。 青山墓园依山而建,蜿蜒清澈的山溪里还能看见深红色的锦鲤。年幼的时候,总是会听大人们说,说这座山其实是有山神的。 水月神音在神龛前停了下来,将纸袋里粉嘟嘟的蜜桃放了下来。他闭上眼,拍了拍手再双手合十,向山神许愿。 山神大人,倘若您见了他的灵魂,请代替我向他传达,我的这段心意吧。 请他放下过往的一切,待到一身轻松,饮下孟婆汤便转生吧。 “立夏,”水月神音睁开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前的神龛,“刚才的哪些话,其实还是太过场面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面话,也极其恨这样的漂亮话。” 他顿了顿,语气柔软了些,“所以,我真正想说的,其实只有一个。” “……我喜欢你。你成功了,立夏。” 水月神音淡淡说,“你的友人很快就会向我寻求帮助。我会尽全力帮他,我会做到以前没做到的事情。” “……可,等我做到了那些事之后,你还会回来见我么?” “还会爱我么?” “……” 水月神音放下纸袋,重新撑起了伞,转身沿着石阶下山。 这次寻访,他并不是来见立夏的。失去的人是见不到的,更何况他想见的那人,大概也并不想见到他。 他不想给立夏平添烦恼,曾经做错的事情太多,现在每做的一件事都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 说出口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能再出错。 水月神音打着伞经过红桥,鞋尖踏过水渍,溅起的水花却淋湿了他的鞋。 * 等到夜深了之后,林舟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赤足踩在木地板上。 雨后气温骤降,似乎距离冬季也不远了。到那时候,等到冬季的北海道漫天大雪,他与先生就可以在树下散步,做一对白色恋人。 如果真的能实现,就太好了。 林舟拉开抽屉,借着月光的照耀下,对照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终于鼓起勇气拨了过去。 短暂的电子音过后,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而冷淡的声音,与先前相遇的那位先生声音一模一样。 “您好,水月先生,在这个时间打扰了您的休息,”林舟握紧了手机,压低了声音,有点紧张地询问对方: “您……您给我这个名片,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就害怕起来,担心对方给予的答案和心里想象的一致。 听筒中传来那头极轻的呼吸声,也许是想要缓解少年心中的紧张感,水月神音轻声说:“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那位先生已经休息了么?” 林舟心里一紧。 他几乎用一种紧绷着的语气回应道:“裴歌先生已经睡了。所以我才能趁这个时候悄悄拨通您的电话。您既然是精神科的博士,请您告诉我,这是否与信息素絮乱症——” “我接下来说得话很重要,你必须好好记住——信息素絮乱,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就是Omega和Alpha的绝症,痊愈的几率可能比小米粒还要小得可怜。患上信息素絮乱症,就是身体对于他们选择割掉腺体所作出的反击与报复。” “那些异常,你感受到的应该会比我的描述更加清楚。” 林舟垂下脸,手里握着手机,鼻尖酸得发疼。他当然清楚,如果不是意识到这一点,他也不会熬到深夜避开裴歌,等到一两点才拨通了电话。 裴歌从没叫过他舟舟。就连小舟这个昵称,也是因为他的母亲这样称呼他。裴歌待他,永远都克制而沉稳。 不……异常或许更早,早在烟火大会的那个夜晚,也许就是征兆。 那时先生曾居高临下地望了他一眼,眼底的情绪隐晦,只有浓郁的黑色仿佛巨浪海潮,要将他吞噬。 原来先生的最深处,饲养着一只真正的野兽。那只野兽极其狡猾,从未显露出踪影,却一点一点将他拆骨入喉。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那只狡猾的兽便又会钻入漆黑的渊底。 而那位年轻的精神科博士,判断裴歌的病症,只用了简简单单的一眼。 “……你别担心,我会帮你。”青年淡淡说,背靠栏杆,听着海潮的鸣声,想起的却是立夏纵身一跃,消失在深海的身影。 那个孩子是很爱美的,也很怕疼。 这样毫不犹豫地一跳,大概真的恨他恨得想杀了他,又无法跨过心理的道德观。自厌和厌他就像天使与恶魔,立夏只是不想再争了。 青年淡漠地垂眼: “我的名字是水月神音,是柳城立夏的高中同学。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尽快带他过来,我会把地址发给你。我可以帮你,别的医生或许做不到,但我一定会让你看见一个百分之百痊愈的爱人。” “请你相信我。” 水月神音重复了一遍,却猛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嘈杂的乱音。 “我自然是——哇唔!” 嘟嘟的几声之后,水月神音微怔,通讯就这样断掉了,像是慌乱中被那个孩子直接掐断了。 * 林舟被一双手猛然掐住脖颈,背脊撞上冷白的墙壁。 他内心崩溃,满脑子要完。 特意避开裴歌,就是不想他听到聊天的内容。 一抬头,却对上了爱人冷漠而陌生的黑紫色瞳孔。 林舟瞳孔一缩。 手里的名片无声无息,垂落在地。 借助月光,林舟看得一清二楚。他们相识久了,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裴歌是在困惑他的身份。 “你不是舟舟。”裴歌戒备地盯住他,语气却困惑而茫然,“舟舟是个小孩子。可你是个大孩子。” “他的手里有我送给他的向日葵,可你的手中空无一物。”
第43章 东京爱情故事(2) 林舟被裴歌压在墙上,Omega神智恍惚,力气却大得惊人。 强烈的窒息感使林舟的挣扎变得越来越虚弱,Omega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他挣扎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什么?”少年两条小腿悬空,林舟全身的重量被迫压在了裴歌的手臂上,可他闻言却死死盯住裴歌,迫切地反问:“你说什么?” 裴歌的表情却仍然茫然。浑身炽热滚烫,头也隐隐发痛,后颈原本是腺体的位置,现在更是烫得吓人。 纷杂混乱的记忆仿佛被人重力击碎搅散,无论是眼前的人还是过往的事,都在此刻碾碎成了细沙般的颗粒。 “你和舟舟长得很像。但你不是舟舟。虽然你也很可爱,但舟舟更可爱。”裴歌皱眉,突然就松了手,转身奔向双人床旁的小木柜。 晶莹透明的玻璃药罐从上面摔了下来,在地毯上滚动到了林舟的脚边。林舟忍下咳意,用力按住裴歌的后颈,俯身拧开地上的药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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