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遇见先生的话,我可能已经看不见现在所看见的一切景色,”林舟有点冷,从床上拽下来一张毛毯,像一团绒球般依偎在裴歌怀里,“鲸鱼Alice不惜跨越万里的海洋,沿途经过陌生的海域,却不肯停下休息。” “她在寻找那个与她频率一致的伙伴,只有当她遇到了那个与她频率一致的鲸鱼,她的声音、她的呼唤、她所有的爱与纵容,才会被留意,才会被回应。” 林舟脸色酡红,白皙的手指握着啤酒罐,这是他今夜喝的第二瓶啤酒。 “喝这么多酒,明天醒来可是会头疼的。” 裴歌叹气,“明天要是头疼,我看你怎么办。” “我也是一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有点笨拙的傻瓜鲸鱼。”林舟垂下眼,漆黑的睫毛轻轻一颤,慢慢地闭上了眼,似乎有点困了:“可……再笨的傻瓜,只要念念不忘,总会有回响的。原来这句话是真的。” “先生给我的爱,就是我在这世界上所见到的,最温暖的爱。” 裴歌摸摸男孩的脸颊,捏了捏却没有得到小孩的任何反应。 林舟双眼微阖,脑袋一歪,倚靠在裴歌的怀里,似乎已经睡着了,就连握着啤酒罐的手指也略有松动。 裴歌俯身抱起林舟,小心地放在床上,随手给林舟塞了塞被角。 “先生,”林舟睁开眼,半张脸藏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湿润的眼睛,“先生,别走。” 吃醉了酒的少年比平日粘人许多,胆子也大了起来,林舟从被子里伸出手,勾住裴歌的衣角,轻轻拉住了就不再松手。 “先生,不要走,陪我睡。” 林舟的声音黏黏糊糊,揉杂着酒气,忍不住拉住裴歌的手指。 青年的指尖微凉,林舟便努力握住裴歌的手,试图把它变得柔软、变得温暖。 “据说在海拔5200米肯尼亚山的廷地尔冰川上,曾经发现过一只冰冻的豹尸体。”林舟望着年长者,轻声说:“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离开族群,为什么离开水源与食物充足的温暖栖息地,独自来到那片寒冷的极寒之地。” “直到被人发现它的尸体,人们才知道那是一只来自九百年前的豹子。他为什么独自离开那片它熟悉的土壤,这一切人类都无从得知。” “也许是在寻找什么……”裴歌轻声说。 “先生觉得,它找到了么?” “如果找到了,它就会离开那片冰川,回到温暖的栖息地。但它死在了那片寒冰之上,或许直到死亡降临,他都没有寻找到它想要寻找的,于是等待它的只有孤独的死亡。” 裴歌垂下眼,在林舟的床边坐了下来,“动物要是固执起来,也许迎接它们的就是死亡。” “……”林舟叹了一口气,“蠢到不能再蠢了,对吧?” 裴歌没应声。他抬起眼,手指拂过林舟柔软的发丝,轻声笑了起来:“是啊。” 青年停顿了一下,又说:“可我找到了你。”
第22章 像花,像太阳,像蝴蝶一样 当裴歌接到郁清的电话时,他们已经开车上了离开丽江的高速公路,准备一路回到普洱。 青年一边开车,一边在电子屏幕上轻轻点了一下免提。 电话接通的瞬间,郁清的声音连同他那里有些嘈杂吵闹的背景音,便一并经过电子设备传递了过来。 “在路上?” 郁清声音清冷,背景音里却传来舞池热烈的鼓点声,似乎正在泡吧喝酒。 “你之前拜托洛宁的事情,洛宁已经写好了一封推荐信。他和学校打过一次电话,学校那边表示,只要林舟提交给他们相应的作品集和成绩单,他们就可以开始和林舟的第一次面试。” “学校国际部申请邮箱,我会从微信上发给你,”郁清顿了顿,“你家小孩的日语补习班,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明白,”裴歌回应道,“辛苦你们了。以后来普洱玩,我请你们吃饭。” 郁清那边似乎极轻极轻地哼了一声,静默了一会,郁清淡淡地说: “不需要,”郁清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想起来什么,“不过,等到九月份的时候,我和洛宁会去普洱的。” “别想太多,我可不是去给你过生日的,”郁清很快又补充道:“只是我的车在你那里,我总得开回来吧。” “……死傲娇。”裴歌仗着郁清人在酒吧,周围环境吵吵闹闹的,小声嘟囔了一句。 青年扭头,看看身旁的林舟:“接下来你可是有的忙了。我会帮你联系我当年的留学中介,然后就该准备留学的材料了。等你考完日语考试,提交作品集,等拿到学校发给你的CoE,就可以申请签证了。” 林舟小幅度点了点头,目光在裴歌的身上停顿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那先生的调香师大赛呢?先生回到普洱,大赛却在昆明啊。” 裴歌开着车,“调香师比赛,只要把作品寄过去就可以,不一定需要调香师本人在场。” 林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们沿着高速公路一路飞驰,林舟睡得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发现已经到了下午,而他们也从丽江回到了普洱。 “这里是……”林舟眯了眯眼,发觉这条路并不是开往裴歌的那栋老房子,而是墓园。 林舟瞳孔微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裴歌来到这里的原因了。 他一大清早就被裴歌喊醒,睡眼朦胧中换好衣服,提起他的背包跟着裴歌离开了酒店。 他想开口询问裴歌到底去哪里,却又在先生的目光中看出了沉默,于是一路上多数时间他们都陷入低沉的氛围。 裴歌没有开口,林舟也就随他去了,管他目的地到底是哪,只要跟在先生的身旁就好。 青年把车停在路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袋埋在方向盘上。 “抱歉,没有和你打声招呼,”裴歌揉了揉脸,苦笑道:“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开口,不知道怎么和你讲这件事。” “……是妈妈的忌日么?”林舟轻声道。 “在我的设想中,我可以带着父亲一起回到普洱,在母亲的坟墓前献上一束花。无论如何,那是她曾经深爱过的人,他们的过去不是我能评论的。” 裴歌靠在皮制座椅上,沉默地笑了:“可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那和我所幻想的情景截然相反。” “有些东西是不能强求的,就像该错过的花开,依然会错过那场盛大的花期。” 他们从车上拿了钱包,一同下车。 墓园旁边常年经营着一家鲜花店,店主是个从业没多久的年轻女人。 他曾为母亲送过鲜花后,顺手在这家店拿过一束白色晚香玉。时至现在,那束晚香玉早已经枯萎,被裴歌扔进了楼下的垃圾箱。 “先生?”女人一怔,她看着裴歌走进来的身影,“我对您有印象。” 她记得上次裴歌在她的店里拿了一束白色雏菊,说是带给过世的母亲。离开的时候,又顺手取了一束白色晚香玉。 那个时候青年看上去孤零零的,目光清润,周身却空无一人,显得很是孤独,现在身旁却多了一个年轻的Alpha。 “您好,女士。请为我取一束白茉莉。”裴歌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牵着林舟的手站在一众鲜花桶前,“你今天喷的香水是——”裴歌愣了一下,“幻境之夜?” 女人捂嘴笑了起来,“这位先生,您的鼻子还是那么准确。您难道不知道么?新版的幻境之夜复刻了,今天开售。差不多已经绝版了好几年,等到它复刻可真是不容易啊。” “什么?”林舟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女士,您是在那里买到这瓶幻境之夜的?” “当然是当年创造它的香水公司了,绝版香水重新出售,价格也比曾经更高了。”花店女人忍不住抱怨道,“要不是绝版了太久,这个价格都可以买两瓶Creed的银色山泉了。” “因为是新版的原因,已经不叫幻境之夜了,虽然和之前幻境之夜的香水气味相似,但这瓶复刻的香水叫做绿意森野。” 女人动作利落,用透明玻璃纸包好茉莉,把它交给了裴歌。 林舟目光震惊,悄悄瞄了裴歌一眼,却见裴歌神情平淡,似乎并没有多么惊讶:“多谢,女士。祝您今天能有心情愉快的一天。” 裴歌把现金放在桌上,转身离开了花店。林舟小跑追了过去,皱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和爱马仕解约了么?怎么市场上又冒出来幻境之夜的复刻了?” 裴歌耸耸肩,一手抱着白茉莉花束,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林舟温热的手心。 他们并肩沿着鹅卵石小路进入墓园,整个墓园被打造成林园一样,丝毫没有墓园的庄重与冰冷感,反而各处都种满了色彩斑斓的小野花。 “不是爱马仕,是我的第一任老东家。很显然,我的第一任老东家打着复刻幻境之夜的噱头,修改了那款香水的配方进行绝版再复刻的饥饿营销。” 裴歌笑了笑,没太放在心上:“幻境之夜的香水配方初稿,就在他们的手里。只要他们想,随时都可以把配方改一改,摇身一变换个名字。” “公司不会那么傻到承认这就是幻境之夜的复刻香水,他们只需要把舆论和热度炒起来,放任人们讨论,所有有关‘幻境之夜’的话题都是媒体在炒作,而香水公司根本不需要下水。” 裴歌把手机点开,打开网页输入了什么,很快又拿给林舟看:“香水公司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这瓶香水是‘幻境之夜’,所有关于幻境之夜的话题,全都是各家媒体提起的,而香水公司干干净净,他们可没有在香水新品发布会上承认过绿意森野就是幻境之夜。” “至于媒体,他们最擅长的就是黑白颠倒,混淆视听。只要有利可图,就算是煤球也能被他们洗得干干净净,那就是他们的工作。” “……”林舟泄了气,“那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么?” 裴歌拍了拍林舟,语气揶揄:“在任何行业里,没有谁是无法被取代的。就算是我,也是一样的。当年我做出了幻境之夜,如今改改名字,就能变成幻境之森。” “不过想占我的便宜,这世界上还没几个人能占我的便宜。”裴歌轻轻哼了一声,走到了某个石碑前,轻声说:“到了。” 林舟沉默着,看着裴歌把怀里的花束放在石碑前,拧开从车上带下来的一瓶白酒,哗哗洒在了泥土上。 “您……看见了么?那时候我总是和您顶嘴,”裴歌握着男孩的掌心,低声说: “您曾希望我早日成家立业,现在我想我找到那个人了。” “找到了他,就想带着他,来告诉您一声,不用再为我担心了。” 林舟垂眸,张了张嘴,却觉得嗓子像是生了锈般,隐约发疼。到底应该在这样的场合里可以说什么,他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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