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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霍枯。”陈汝敲敲门，还是忍不住了，“爸爸想跟你聊一聊，方不方便。” 小孩低着头，声音嗡嗡的，“我没脸看你了，我不想聊。” “可是爸爸想看看你啊。”陈汝不顾他答应，走进屋子，在床边坐下来，摸了摸儿子的后脑勺，“你小时候总喜欢吃小卖铺买的麦芽糖，有一次我给了你零花钱，想让你去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那天你回来时只买了一包麦芽糖，然后就给我带了一瓶散装酒，因为我喜欢。还记得吗？” 霍枯闷声地哭，不吭声。 “那个时候，爸爸既骄傲又感动，觉得我的孩子长大了，知道为爸爸着想了。可是我又觉得你这样为我太懂事，太不符合一个小朋友的天性，于是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被子里安静半天，传来很小很小的声音，“你说我应该先着重犒劳自己，然后再去想别人。否则将来就会变成一个小笨蛋，被谁欺负都行，只会对别人好。” 陈汝点头：“是啊，从那时候开始，爸爸就已经有这种观念了。我不希望你为我做什么，而我一定要给你做好的，才能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小孩。” “可是这是不对的。”霍枯坐起来，双眼红肿地看着父亲，“你把我养的太好了，才让我一度以为我没有爸爸妈妈照样幸福，因为我是陈汝的小孩，有你在，我胡作非为干什么都行。我根本没意识到你对我付出了多少，我只是一味的索取，而没有给你我的那部分。” 陈汝捧着儿子的脸看了一阵，叹一口气。 霍枯眨眨眼睛，不明白似的：“为什么叹气？” “因为爸爸在给你这些的时候，从没想过要从你身上汲取什么。”陈汝沉声笑道，“我的快乐并不是接收到和付出同等量的爱，而是把我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你，这才是我存在的价值。宝宝，在爸爸心里，我爱你远比比你爱我更让人扎实，明不明白？” 霍枯眼睛一耷，作势要哭了：“爸爸。” “爸爸不希望你哭。”有些话就说清楚吧，说清楚，这个孩子才能从心里解开自己的疙瘩啊。 父亲顿了顿，松开霍枯，大手滑到他的肩膀上，用力握住。 他想了几百种方式，最后，挑了一种最直接的对霍枯说：“爸爸可能要提前退休了。以前我总不希望你长大，可是今天，我必须以养父的身份郑重交代你几句——霍枯，陈爸希望你能够放下过去。就像开工作室一样，给自己一个崭新的人生，走一条全新的、风雨未知的道路。人都趟过浑水的，对吗？你不能因为踩了一脚泥巴就砍掉脚掌，顶多扔掉一条烂裤子就是了；人生同样，你是一个健全快乐而上进的孩子，是我从霍国征和沙水苏那里争取来的宝贝，就算陈爸有一天不在了，我也希望你能够试着去慢慢接触这个黑白掺杂的世界，至少照顾好自己，不要……”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他清楚自己处境如何，因而此刻，像极了临终遗言。 陈汝吸了口气，想笑笑不出来，好不容易扯开嘴角，又忍不住哽咽，“宝宝，爸爸要是不在了，你一定得分清好人坏人，别遭受任何伤害。”
第64章 64“决心” 陈汝跟儿子交代完的第二天，调查局的人没来，反倒是一位不速之客上了门。 彼时他正在准备调查用的相关资料。辞职书提前往两个单位发出去，老院长吓得打电话问他原委，他并未过多解释，只说自己有缘还能回来，为病人救死扶伤。 十年交情，老院长大概明白了什么，含泪告诉他照顾好自己，而后便默默安排人去打点一切，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这件事无从发生。 所有人都知道陈汝不可能懈怠。 他就是这样认真不苟的人，平日里连患者让他休息一天，他都不会做的。这样连节假日都恨不能住研究所的国家栋梁，他怎么会玩忽懈怠？ 王铜妻子不知道自己男人所作所为，只知道他被带走了。 一大清早就提了果篮跟茅台老酒，开门没说几句，便露出真实嘴脸：“师父，王铜这下真的要靠您了！他被抓走，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算能回来也是在蹲完监狱之后；我托人打听消息，他这情况至少要判好多年，您看能不能上去说一声往轻了判，哪怕咱们多交些钱，把人弄出来也是好的呀！” 她跟王铜吵架闹离婚，却不会真做无情无义的女人。 关键时刻，要把丈夫捞出来，还得指望这妻子。 以往不用她说，陈汝也会想办法。 今时今日看着徒弟妻子拿这一堆丰厚礼品，他只想苦笑：“闺女啊闺女，你真是要让我坐实这师父无为的罪名啊。” 王太太一愣：“您这什么意思？” “我恐怕帮不了你了。”陈汝指着地，“东西你拿回去吧，往后别再来。” 他看着王铜老婆那殷切的脸，胸腔内大风大浪，几乎血气上涌，险些昏厥。 到最后没发火，只叹气一声，悲哀道：“王铜真是好样的。自己酿出人命事故，临死前却不忘将我这师父拉下水。可惜他算计到最后，还是不了解我的为人。——我怎么可能不在意那些实验数据？怎么可能一心二用、不在其位？可怜他良心丧灭，把眼都弄瞎了，当真是宁愿翻脸，也要找一个陪着一起死的……简直枉费我多年一番苦心。” 亲近的人捅刀子，不过如此。 他只是心痛自己认人不清。这样一个畜生，去年竟还想着要让他做研究所的新所长，替自己管理上下。 王铜妻子到最后被撵出去，也没明白怎么回事。 她哪能想明白，和自己同床共枕好多年的丈夫根本不是人。他是一条恶狗。一只饿狼，一只绿了眼睛连亲师父都能污蔑的禽兽，根本不配为人。 陈汝被带走，是当天下午的两点。 他自己已经整理好所有要调查的资料，研究所工号密码工工整整写在一张纸上，任别人搜查。名下所有任职记录，除了给儿子单独保存的那份实验结果没交上去，其余全都公开坦白。 霍枯在工作室和张导对接，等他回家收拾行李准备进组，才发现爸爸被带走了。 桌上只有一张字条。他含泪拿起，上头是陈汝磅礴大气的八个字——言不尽思，望儿珍重。 那一刻，他悲从心来，突然被一股难言的痛击倒在地。 力如剥茧抽丝，半晌站不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改做什么，该怎么做。 一直攥着父亲留下的纸条坐到天黑，才看向窗外，眼底尽是悲凉。 小时候陈汝总逗他，问他还长大要干什么？ 他说自己要当明星，因为能赚好多好多的钱。父亲就问，你要那么那么多的钱干什么？人只要赚够能花的钱不就已经很好了吗？ 那时候小，霍枯说不出这答案。今朝今日陈汝被带走，他才终于参悟这其中道理。 赚钱不是为了豪车名表，锦衣华服，是为了有朝一日将他含辛茹苦养大的父亲落难，他能倾尽全力，报答其恩，把陈汝给捞出来，再扫去那一身泥灰。 脑中逐渐清明，霍枯深吸一口。 先给辛施琅打电话，问了陈汝这些年的情况，以做了解。 等对方跟他交代完大概，两人便商量着第二天碰个面，具体怎么做再商量。 第二天才聊半小时，助理就打电话，说无良狗仔一直跟着霍枯在拍，好不容易拍到他有绯闻女友，直接把辛施琅的脸简单打个马赛克就传网上去了。 小助理问：“哥，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出声明？” “我管不了这么多，你看着安排。”霍枯交代一句，已经眼眶发红，“张导那边你尽量帮我推几天，我要去找人救我爸爸，绝对不能把这件事拖延个一年半载。要真是那样，就算他清清白白，医生这职业生涯也就完了。” 哪有人脱离手术台半年还能娴熟如初的？ 他只想陈汝尽快出来，哪怕不再任职，也要父亲平平安安。 挂了电话，小助理这头还没让几个姑娘写稿子，佟韵进门：“霍枯呢。” “佟老师，您可来了。”小狗看见她，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我哥出事了，您快来看看吧！” 佟韵飞机刚落地就来工作室，还没来得及看新闻。 小狗拿起iPad给她一看，本来只是霍枯和女性餐厅约会，不知哪家无良媒体添油加醋，又曝光了一段电话录音。 两人对视一眼，播放完才发现那是霍枯介绍自己的身世。 他说，“家挺特殊的，我从小没跟妈妈在一起生活过，她一个人在香港，都是我爸爸带我。那时候我爸爸工作可忙了，现在也忙，但我爸爸对我特别好，每天都给我弄好吃的，还给我辅导作业——对了，我爸爸是三甲医院的专家，我没跟你说过吧？” 短短几句，脑残粉丝开始疯狂带节奏，很快就从抨击霍枯的约会对象长得老身材一般，便成了怪不得他喜欢比自己大这么多的，原来是恋老癖。 佟韵皱眉：“这段录音是谁曝光出去？他们怎么会有霍枯的电话？” 小助理摇头，人都麻木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佟老师。” 现在脑子犹如一团浆糊，整个嘴唇都被封住了。翻来覆去只嗫嚅一句，求您救救我哥，求求您。 事出反常必有妖。霍枯前脚和张导合作，后脚就出来这些负面新闻，佟韵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娱乐圈可悲可恨。 总有人为了一块肉骨头，恨不能将另一个人按进泥潭，生生呛死才好。可气那些无脑的人毫无思考能力，别人说什么就跟着骂什么，简直过街老鼠，相当可憎。 一件事发酵成一系列，佟韵眉头紧皱，头一次遇到如此连环性的多米诺惨案。 然而最惨的还不是如此。才一下午，剧组副导演就打来电话，说是霍枯风评受损，另一个竞争对手主动带了金主进组，要求把霍枯换下去，他们能免费提供后续的一系列拍摄资金。 怕什么来什么。 拍电影本来就是烧钱作业。最纠结的是，那个竞争男演员和霍枯地位差不多，虽偏向流量明星一点，却自带话题，热度非常高，这几年票房大旗除了霍枯就是他在扛。 然后就是——他的金主怒砸千金为情人，起底投资9000万，不够就往上累积。这就足以让张导犹豫不决，毕竟一部电影要想真正理想化达到他的标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砸钱。 挂了电话，小狗哭成个泪人：“佟老师，我哥真的好惨，我哥的爸爸也好惨。他们父子俩今年都犯太岁吧，怎么会这么惨呢？呜呜呜，简直是得罪了天王老子啊，什么事都不顺。” 佟韵闭上眼，缓了几分钟。 再睁眼，她手指一挥，叫来工作室所有人：“你们的哥哥现在正在渡劫，只要过去这个坎，往后他必定大红大紫，无人能及。眼前是一个断头崖，更是一个抽水坡，能不能度过这难关，全看我们。控评组和工作室官微组听我指挥，先撰写单身声明，再和新浪联系，把热搜全部撤掉；小狗去联系各大营销号，就说我有料要曝光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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