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枯静静挨训,也不吭声。 骂吧骂吧,骂够了,他就不生气了,大不了忍一忍。 陈汝哪知道儿子忍着呢,嗓音愈发粗,批评不听话的枯崽,“别人拍戏是为了成名赚钱,你爸这家境用你拼命?我看你就不当回事,年纪轻轻多少猝死的,不爱惜自己身体,你想干什么?想二十来岁躺ICU,天天插胃管靠三合一灌营养液?” “您再说我可不依了。”霍枯听不下去,撇嘴埋怨,“吃饭还好好的呢,两杯猫尿下肚原形毕露了?瞧您把我训的跟孙子似的,赶明儿别叫爸爸,叫爷爷算了,满足您这发脾气的癖好。” 陈汝假装瞪眼,扬起巴掌来:“嘶,找抽呢是吧?” 霍枯吓一跳,赶紧又低下头,不吭声。 陈汝嗓音是粗,却实打实的担心:“多少年没流过鼻血?好不容易一碗汤一碗汤养出来,吃顿饭功夫,又他妈一朝退回解放前。” 他大掌贴霍枯脑门,“没别地儿难受吧?是不是山里有什么细菌,被感染侵害免疫力才这样?” “没有,山里挺好的,景色宜人,就是冷点。” “那不废话么,你拍戏那山旮旯就占一个景色好,穷乡僻壤,条件好哪儿去。” “您去过那儿?”霍枯仰脸,又被陈汝按下去,“别抬头,低一会儿。” 见儿子露出半截白脖,发尾整整齐齐一条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碍事长发剃了点,他又忍不住勾嘴角。 “你拍戏的地方,最早我当兵时的阵营就驻扎在那儿。”陈汝说,“那时候还没住家呢,连路都没有,全是大石头块子,走一段腿都得磕破四五处皮,好多刚当兵的小战士受不了,哭着嚷着要换地方,后来才渐渐习惯。” 霍枯愿意听他讲这些事,“霍国征也在?” 陈汝失笑,一捏他细白脖子:“什么霍国征,那是你亲老子。连名带姓叫,他听见了抽不死你。” 小霍枯嘴一撇,恨不能朝下咧个括号去:“您跟我亲老子一个德行,说急眼了就打;起码您还只是打屁股,他照脸扇,照后脑勺扇,哪儿疼往哪儿下手,我哪是他亲儿子,我是他的俘虏兵……不对,俘虏还得优待呢,我看我连他家养那德牧犬都不如。” 陈汝被他逗乐,见儿子不流鼻血了,随手打开电视:“你也别怨他,老霍一直当司令,排兵打仗都得靠他一人,不容易。我那时候年纪小,新兵蛋子不懂事,天天拿他当亲爹似的左右撵着,人说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后来有一天任务结束了,大家该退伍的退伍,该转业的转业,你爸——你亲爸回北京军区继续任职,我则是去进修了脑科医学。这一路风风雨雨几十年,一想起当兵那会几百人听号令一条心,并肩作战,为国效力,心里头就热火朝天,充满干劲。就是可惜,后来一人一行,我也没再跟老霍一起共事儿。” 霍枯扭头,见陈汝脸上满是骄傲,挺动心。 半天,拍拍陈汝大腿:“您觉得我能去当兵吗?” 陈汝自个儿当兵满面荣光,一听枯崽当兵,坚决摇头:“你甭打这主意。” 霍枯不服气:“为什么?!” 陈汝敞开胳膊,搭靠背上:“我不是瞧不起你,就你这体格子,进兵营三天就得哭着回来。打小没吃过半点苦,长大了给你送沙场上去,你受得了啊?” “您怎么知道我不行?说不定我和您一样,也是个勇猛光荣的战士。” “行啊,你要真有这想法,明天我联系你亲爸,让他给你找个地方专门送去训练。不说加强特训,就照普通程度让你待一个星期,你要能坚持住,就干脆辞了明星这破工作,扛枪打靶历练去。”陈汝乐呵,“三五年出来一条精忠报国的好汉,为国家做贡献,比当演戏的傻子强。” 霍枯扔掉血纸团,看着陈汝:“什么演戏的傻子,这是偏见。” “不是我胡诌。”陈汝说,“小子,有句老话听过没有?看戏的疯子,演戏的傻子,说的就是你们这行业。” 霍枯看他三秒,噗嗤一乐。 陈汝斜他:“笑什么?傻子上身了?” “爸,服了您。”霍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您什么脑子,背脑科医疗理论只字不漏,这些全记反?” 陈汝质疑,“我记反了?瞎说,老子能记反?” “那叫演戏的疯子,看戏的傻子。”霍枯一字一句纠正,“不是演戏的傻子,看戏的疯子,您可完全说错了。” 陈汝摸下巴,琢磨这事,“真是我记错了?可能吧,那你是哪个,疯子还是傻子?” 霍枯没反应过来这是个套儿,一本正经往里跳:“我当然是疯子了,演戏的疯子,看戏的才是——” 回过味来,他一拍陈汝的腿:“爸,您怎么逗我呢!?” 陈汝咧嘴,大掌一揉霍枯头发,“怎么着,姜还是老的辣吧。这就叫走一步看三步想七步,招招制胜,满盘攒局。” 手指头往下抓了一把儿子毛茸茸的发尾,他哼笑,“跟你老子比,差得远呢,慢慢学吧枯崽。” 荧幕里播放从前的老电影,也是个怀旧片。 前边演了一段,霍枯看着没意思,直打哈欠。 正琢磨睡觉,屏幕一闪,周浦穿着列宁装出来。 他一乐,“周老师。” “什么周老师?”陈汝不认识这些演员,“这小子以前当老师的?放着铁饭碗不要,转行当明星去了?” “老师是尊称,就像您从医,但还是很多人叫您陈老师。”霍枯仔仔细细看了屏幕上的周浦一会,再转头,看陈汝。 陈汝端着茶叶水,一边看屏幕上的“狗打架”,一边让小子看自己。 半天,霍枯又一乐,胳膊挂住他脖子。 小猫蹭似的脑袋往他肩上一扎,说,“唉,还是您好看。” 陈汝没听明白这话,又怕霍枯再笑他跟不上潮流。 最后抿茶,咽下去好奇心,没问。 前经纪人不作为,霍枯跟他一解约,短时间内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连轴转的打算。 他现在本来就是独立散户,之前接许多s级资源,靠的不全是人脉,而是过于扎实的演技。 眼见天冷了,又快到新年,霍枯横竖一算计,干脆把手头有的几个采访、代言拍摄完广告,等明年再新作打算。 他晚上洗完澡就进了自己屋,陈汝怕儿子赶行程累,没打扰。 结果等他洗完出来,一开灯,霍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他屋里。 穿着他的衬衣,躺他被窝里,也不盖个被子,两条细长的腿漏在外头,趴在床上正翻看他的医学杂志。 房里都有暖气,陈汝嫌热,都是凉床铺。 霍枯下半身失踪,只穿个衬衣躺在凉床上,陈汝看见就想骂他:“瞎折腾,被子也不盖,搁这儿晒屁股?” “大晚上连太阳都没有,我晒什么屁股?”霍枯笑嘻嘻的,手指头摩挲过论文title下面一行字,“著作人,中国科学院生物研究所,陈——汝。” 他拖个长音,扭脸笑得灿烂:“我爸爸真厉害,要是倒退几十年,我肯定要和全班同学炫耀的。我爸是研究所所长,啧,牛逼。” “倒退几十年哪有你啊。”陈汝擦头发,笑着坐下,“职称不过一行字,重要的是这个。” 他指了指脑子,目光落在霍枯那松垮的衬衣,眼神柔和一些:“看你瘦的,爸爸的衬衣穿上宽松这么多。” 霍枯半跪起来,双手把衬衣往后掐紧了,来到陈汝跟前:“才宽一点点……而且您个子多高啊,跟巨人似的。” 他有心跟陈汝好,一抱刚洗完澡的父亲,舔他嘴唇,喉结,“他们都夸我长得高,长得帅,可哪有人知道啊,我长得好全是遗传了您。陈所长,是不是?” 究竟遗传谁,两人心知肚明。 一个没血缘的养父,能遗传他什么,压根都谈不上这俩字。 偏偏陈汝被哄得心花怒放,大掌抱住霍枯亲一口,满脸宠溺,拿他永远当小孩子:“这话爸爸爱听。可话说回来,甭说他们,你这浑身上下呀,爸爸也喜欢,我最喜欢。” 霍枯笑着去扯陈汝内裤下的庞然大物。 弄出来,脑袋埋下去含住,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说,“您不是‘也’喜欢,您是‘最’喜欢。” 陈汝眼眸黑下去,扯住儿子的发,高高仰头,享受口腔温软。
第14章 14“小人” 父子俩折腾半夜,第二天一早,陈汝五点多睡醒,下去逛了个早市。 冬天卖菜穿得厚,一大早去批发蔬菜,身上不套个十来层压根没法骑电三轮。一趟走出去,骨头都得冻酥了。 塑料袋里的各类蔬菜蒙着一层白霜,瞧着新鲜。 早晨太冷,冻得耳朵疼。 陈汝早起惯了,身上有火力,也不怕冷。 店里买了杯热乎豆浆,一遍暖手一边往前买菜。芹菜韭黄七八样,拎着大兜小兜上楼,卧室窗帘紧闭,床上那个小的还没醒。 他关上门,进厨房摘菜,大米黄米榨汁。 怕惊醒霍枯,特意拉上玻璃门,防止声音泄出去。 乱七八糟的东西摆到桌上,霍枯揉眼出来:“早啊,您弄什么呢。” “睡醒了?”陈汝把馅饼盛盘子里,“本来买杯豆浆给你喝,小懒虫睡到现在。得,正好赶上,吃饭吧。” 霍枯洗过脸,拉开椅子坐下,看窗户外头黑蒙蒙的天。 “这才几点?我还没睡醒呢。” “你想睡到什么时候?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啊。”陈汝把米糊盛一小碗,里头捏几颗冰糖,给霍枯,“真想睡就先吃,吃完再去。” 霍枯把盘里的韭菜苗揪下来,咬一口,一股清甜:“不睡了,醒了哪还有再睡的道理,再睡也睡不着。” 北方的冬天晚上黑的早,早上亮的晚。 天冷的厉害,下去走一圈浑身都带着湿漉漉雾气。房里倒是能达到二十七八度,热的人冒汗。 爷俩吃完饭,霍枯再看外头,还是黑的。 “您说南方城市也这样么?都7点了,天还不大亮呢。” 陈汝扫一眼,说,“也分地方,滇城就不是。那属于晚上黑的晚,早上亮的早,要不怎么能四季如春。” “昆明真是好。冬天不冷,夏天也不热,适合养老。” “嗯,确实是。冬天还有红嘴海鸥,海面又清爽又凉快,特舒服。” “明年等您休假,去昆明玩吧,我还没去过。” “行啊,到时候我规划规划,凑空领你转一圈去。” 爷俩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这么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等饭菜消灭干净,陈汝擦干净嘴:“你今儿什么安排?” 霍枯把碗筷收进洗碗机:“王铜昨晚发信息,说今天有一场实验。” 陈汝这段时间事多,没记起来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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