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时候换的?我咋不知道?”沈问津问。 “……你会不会说人话。”周景汀没好气地说,“没换,这个谈了三年了,都准备订婚了。你别瞎说。” 沈问津下意识“噢”了一下,三秒后反应过来:“不是,你都要结婚了?!” 周景汀瞥他一眼:“25了,结婚不是很正常?” “不正常。”沈问津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恋爱都没谈过,兄弟竟然要结婚了,这让我情何以堪。” “那好办。”周景汀当即掏出手机准备摇人,“我女朋友身边有好多单身姑娘,我让她给你介绍。或者你不喜欢姑娘,小伙儿也行,我也认识几个,推给你。” “不是不是周兄淡定淡定。”沈问津吓得把他的手机摁住了,“我没说要谈呢。说实话,一个人过惯了,感觉单身挺好。” 周景汀把手机收起来了。 “你这……”他叹了口气,压着嗓子说,“说实话,咱俩这么些年兄弟了,我就没看你对谁有过想法的。你跟兄弟透个底,你是不是……性冷淡?” 沈问津:…… 他把周景汀连人带包一起丢出家门,挥了挥手说:“慢走不送。” 沈问津和周景汀杵在门口聊天,齐客仍旧坐在沙发上,似乎没什么兴趣听他俩胡扯。 他支着长腿,随意摆弄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待沈问津关上门走回沙发旁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齐客拇指点得飞快的样子。 好像在给人发消息。 “咋啦?”他问。 “没。”齐客说,“跟家里说一声到青城了,晚上回。” “晚上?”沈问津愣了一下。 齐客不吭声,片刻后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沈问津眯着眼看过去,就见时针已经转到了“5”上边,外边的天愈发黑得厉害。 他才后知后觉室内已然很昏暗,所有人和物都隐在从天边满过来的玄色里,轮廓不甚明晰。 齐客也隐在那片暗色里,神情看不太清。 原来已经傍晚了。 沈问津抿了一下唇,走到玄关处,啪地开了灯。 他被陡然亮起的光晃了一下眼,再回神时,就看见齐客把手机收进兜里,抬起头问:“晚饭吃什么?” 沈问津没即刻回答,而是问:“你吃完晚饭就回?” 齐客沉默一阵,捻了下太阳穴,站起来说:“‘晚上’所指的范围挺广的。” 这句话很模糊。然而沈问津莫名很肯定他就是在说:可以晚点回。 不知怎的,他听了这话有点高兴。 或许是能逮到人陪着自己的缘故。 沈问津其实不太喜欢热闹,向往的还是一个人无拘无束的生活。 说到底还是懒——懒得和人磨合,把所剩不多的精力花在不甚必要的人和事上。 但是偶尔能有人陪着走上小半段路也不错。 可能因为齐客不爱讲话,自己和他向来不必客套,想如何就如何,还挺……自由的。 他缩在袖子里的手指蜷了一下,片刻后,状若无事地应了声“嗯”。 家里的冰箱挺空,没放什么菜;这时候去超市买菜再回来烧又有点太麻烦。沈问津思索一阵,抬起头问:“要不然去一中门口那家餐馆?吃完刚好去江边走走。” 一中傍山而建,山旁边又有条江。他们在高三教学楼里晚自习的时候,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山顶亮起的灯塔。 有一阵子上头不知发了什么疯,给塔上的灯搞成了会变换七种颜色的呼吸灯,而后就收到了一中管理层的投诉:学生晚上光顾着看塔了,没心思上自习。 这个投诉挺扯淡的——谁会魔怔地盯着灯塔看几小时? 但中国人在教育这方面一向吹毛求疵,力求排除任何有的没的的干扰,于是投诉还真成功了。那灯塔只当了一周别出心裁的变色龙,此后仍旧换回了暖色的黄光。 可惜那一周临近艺考统考,沈问津晚自习都出去上专业课了,没在现场。 他俩正在驱车前往餐馆的路上,沈问津想起这幕又有些好笑又有些叹惋,等红灯时往后瘫了一点,开始追忆往昔。 “诶。”他开口,“你还记得高三那年的变色灯塔么?我当时去培训了,都没赶上,可惜了的。” 齐客把着方向盘,直视着交通信号灯,沉默片刻,忽然说:“不用可惜。” “嗯?” “我拍了照片。” “你还带手机去教室?我咋都不知道?”沈问津坐直了一点,朝他脸上看去,“真够勇的啊,不怕被抓?” 齐客不吭声,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回,沈问津接着感叹:“这都七年了,你照片还留着呢。” 齐客“嗯”了一下:“内存够,没清过相册。” 说话间红灯闪了几下,这个话题便这么轻飘飘翻篇而过。沈问津究竟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并没放在心上,以至于翻齐客的手机相册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了。 于是直到那时他才发现,齐客的相册里不止有灯塔。 还有七八年前某几个时刻的自己。 那几个时刻他们离得很远,譬如一个台上一个台下,一个走廊一个班里。 照片里的自己眉眼弯弯,可能是被回忆打上了滤镜,抑或是光影角度很好,又或许是因着别的什么缘故,看起来格外…… 温柔。 - 吃完饭,他们去江边走了走。 或许是想打造旅游点吸引外地游客,近几年的青江修得越来越漂亮。江岸上的灯带蜿蜒数千米,水面偶有游船,渔火与星光交相辉映。 带着潮气的夜风吹开了俩人的额发。沈问津盯了齐客的发际线一会儿,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 “你为啥熬夜也不掉头发?” 齐客的眸光从江对面石壁上挂着的灯带转到了沈问津脸上,沉默了会儿,反问:“你不也不掉?” “我一直用生发液来着的。”沈问津上下扫了他两眼,说,“但是看你不像是会用这些的样子。” 齐客想了会儿:“我体质好。” 沈问津:…… 他怒喊一声“齐客”,很自然地去勾某人的脖子:“我发现了,你就是欠打。” 按照经验,齐客这会儿应该任由他勾脖,然后拖车似的拖着他往前走一段路。 但今儿好像有点不一样——拖车没走两步就停下了。 “怎么了?”沈问津问。 没等齐客说话,他就自己找到了原因—— 不远处靠近江岸的水面上立着什么东西。 灯带的光射程不远,无法令他们看清那东西具体的样子,只能说从轮廓上看来很像个人。 但不可能是人,因为它一动不动。 沈问津差点没叫出声。 他抿着唇,紧紧攥着齐客的袖子,料想现在自己已然面露惨白。 “没事。”他听见身侧人轻声说,“你松手,我去看一眼。” ……此时此刻,呆在齐客身边才能有安全感。 于是沈问津拒不松手:“不,你也别去看了,咱们回头吧。” “不走了?”齐客确认。 “再走我就死了。”沈问津抖得像是筛糠。 齐客听话地往回迈步,身边挂了一个沈问津。 他虽然不擅长安慰人,但见青年怕成这样,还是绞尽脑汁挤出了一点话。 “可能是棵树。”他说。 “放屁。”沈问津咬着牙,“树能种水里?” “那就可能是新建的什么装饰。”齐客说,“这地方一月一变,好久没来,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能有这么突兀的装饰?”沈问津并不买账,“我不管,我要回家,要怕死了。” 齐客蓦地沉默了。 他们肩并肩走过了一盏路灯。沈问津看着小道上自己的影子从身后转到身前,忽听齐客说:“回家,你一个人呆着,就不怕了?” 沈问津想起他那空荡荡的家,“嘶”了一声:“是个好问题。” “所以……” 齐客偏过头,眼里映出了不知哪处的光。 沈问津听见他问:“要不,去我家坐坐?”
第72章 灯火阑珊,齐客的半边脸隐在夜色里。 江边行人不多,大约这个时候都去了江中心的岛上公园,只能听见不远处树丛里传来的孤寥寥的蛩音。 齐客的尾音落下的时候,那不知是什么品类的虫子也歇了声。 四周陷入沉寂。 沈问津忽然不知道怎么应声了。 因为不管怎么回答,都只是一时松快,最后仍然得孤零零杵在空无一人的家里,独自消化那些情绪。 ——齐客和家里说过晚上回,自然不可能陪他一宿。 他这一晚上注定比较难捱了。 在心底叹了口气,沈问津随便挑了个选项作为答复。 “行。”他又问,“叔叔阿姨在家吗?” “我妈在。” 沈问津“噢”了一下。 说去齐客家里坐坐就真的只是坐坐,甚至没呆够半小时。 齐母很热情地迎接俩人上门,拉着俩人一迭声说“瘦了”,全然没有第一次见面时该有的的客气疏离。 不过说起来,他俩其实也并非第一次见。高中时学校组织过几次家长会,都是齐客妈妈到的场。 但现如今齐母给人的感觉似乎不一样了。 在沈问津寥寥几次与其碰面的印象里,她一直扮演着一个大家严母的角色,与眼下热切而温婉的状态相比,要显得端庄而不苟言笑一些。 齐客在他妈妈面前会表现得和软一点,周身萦绕着的冷气散了些去,略有些无可奈何地问:“镜头会把人拉宽。” 说罢,他回头冲沈问津解释了一句:“我妈常看松下客的视频。” 沈问津见了家长还是有点拘谨,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捧着齐客递过来的茶水,直着脊背回应寒暄。齐母热情地想给他俩张罗水果,被齐客拦下了。 “您早点歇息。”他说,“问津家有个聚会,我今晚不回来睡。” 沈问津:……? 自己家里什么时候有同学聚会? 他乍听见这话愣住了,缩在袖子里的手指紧了紧,偏过头去瞥齐客。 齐客没坐下,也没回头看他,侧脸没什么表情,自然得像是和自己事先商量好似的。 可是他出说这句话前,分明什么预兆也没有。 像是临时起意,又像是……早有预谋。 沈问津的心陡然开始狂跳,不知是因为今晚不用睁着眼熬一宿的欣喜,还是因为某些安排来得猝不及防而毫无准备。 “不回来了?”齐母眼见地也是一愣,随即又很快地开心起来,“同学聚一聚也好。” 她转过头,冲着沙发上坐着的沈问津笑道:“小客他这么个闷葫芦性子,得亏有你们包容他。看见他和朋友们关系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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