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追求刺激?”齐客似是随口一问。 “确实。”沈问津等着红灯,双手把在方向盘上,“平淡的生活多没意思。” “那你还怕鬼?” “那不一样。”沈问津说,“鬼就有点……太刺激了。” 齐客似是笑了一下,低低闷出的一声“哼”略显嘲讽。沈问津听着有些不服气,还想反驳一句,就见齐客的手忽然伸过来,往左把了一下方向盘。 木质香往身旁飘过来了一点,沈问津恍惚片刻,耳畔蓦地响起了低沉的一声: “看灯。” 红灯变绿,沈问津咽下还没组织完全的话,一踩油门,车子往前蹿去,而后往左拐。 道路肉眼可见地又宽上了一些。 沈问津还打算控着油门让它保持六十码的速度匀速行驶,忽听身侧低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可以了。”齐客道。 “什么?”沈问津没听懂。 “可以提速。”齐客声音微微放响了一些,“这条是国道,限速八十。” 限速……八十?! 沈问津眼睛一亮,踩在油门上的脚使了一点劲,车子提了点速度,往前蹿出去。 半夜练车的效果很好,周遭车流近乎没有,可以肆意提速变道。沈问津在外溜了一个小时,方向盘已然控得很顺手,就连开到八十码都显得稀疏平常。 他一直跟着齐客的指示往前开,并不清楚到了哪儿。以至于得到了“快开到蘅山”的回复后,差点把下巴惊掉。 “蘅山不是都快出青州了么?”沈问津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小时还出不了青州?”齐客冲前方抬了一点头,“前边那不就是蘅山塔么?” 沈问津抻着眼朝斜前方望去,被灯带镶了一圈边的蘅山塔在山顶犹为瞩目。他“嘶”了一声,忽然说:“要不然……我上去看看?” 齐客睨他一眼:“夜间山路难开。” “这倒是……”沈问津叹了口气,“万一撞去摔去,哭都没地儿哭去。” 齐客静了会儿,问:“你想上山?” “就是有点无聊。”沈问津嘿嘿一笑,“感觉夜晚的山上应该挺刺激。” “不怕鬼?” “这不是有你在么。” 沈问津这句话近乎于脱口而出,出口后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其实自己的本意应该是:你总能起到很好的辟邪作用。 但或许是深夜总会放大内心深处的情绪;抑或是精神高度集中地开了许久后,脑内的那根弦蓦地松懈下来。 于是这句话蓦地拐了个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因着练车顺利而膨胀松愉的心在脱口而出的一刹那冷静下来。 他于是才意识到,现在已然是凌晨一点,开回去还要一个小时。 自己虽然不困,但是别人要睡觉。 齐客没有义务牺牲他的睡眠时间来满足自己的一时兴起。 沈问津抿了一下唇,笑意淡了一点去。 他想说“那我们回去吧”,“那”字刚发了一个声母,就听齐客几乎是和他同时开口了。 “我……嗯?”齐客问。 “没什么。”沈问津开得慢了些,“你先说。” 齐客点了下头,把那句话补完整了:“我开车,上去看看?” 沈问津的心在暗处猛地跳了一下。 他应该是有挺多话想说,但也许是因为深夜的脑子有点混沌吧,他莫名组织不太出语言。 沉默了会儿,他终于还是问: “你不困么?” 其实自己应该更想问“为什么”。 “你不困么”是句废话。齐客肯定不会说“困”。他心道。 “不困。”齐客果然即刻有了答复。 “靠边停车,我来开。”他顿了下,接着说。
第75章 夜晚的盘山公路一派沉寂。一边是嶙峋的石壁,另一边是幢幢的树影,沈问津坐在副驾驶上,果然有些心里发毛。 “怕么?”齐客沉声问了一句。 “还行。”沈问津壮着胆子说,“刚好是令人兴奋而又不至于过于害怕的刺激程度。” 齐客闷然笑了一声。 汽车一路蜿蜒直上,最终开到了山顶的停车场。 “想下去走走么?”齐客停下车问。 沈问津抱着胳膊想了一阵,说行。 车上暖和,沈问津还不觉什么。甫一下了车,寒气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丝丝缕缕将人裹住,还真有那么点闹鬼的氛围。 沈问津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风一吹,抖了三抖,忽然觉得大半夜想上山的自己是个傻叉。 但来都来了,啥事儿也不干就往回跑似乎更傻。 沈问津拧眉抖了会儿,终于没那么怕了,遂问:“蘅山寺在哪儿?” 齐客不回答,片刻后说:“你确定要去?” 这一声问得沈问津一愣:“怎么?不能去?有啥讲究么?” 不知是不是俩人的说话声惊起了草丛里沉睡着的什么小动物,有个影子在黑暗中“嗖”地一声一蹿而过,留下摇曳着的重重树影,吓了沈问津一跳。 齐客的声音就在这时候贴着他的耳朵响了起来—— “有个说法。”他的嗓音格外低沉,又毫无情感,极其像鬼片的画外音,“凌晨的寺庙旁总会有飘泊无所依的孤魂野鬼聚集。不过他们一心向佛,是好鬼,不会伤人。” 沈问津:“……谢谢你告诉我。” 齐客的鬼故事自带氛围感,讲完后平地又起了一阵风,穿林而过的声音空洞而幽长,像极了鬼魂呜咽。 沈问津吓个半死,拽着齐客就往车的方向走去,抢过车钥匙给它解了锁,一径上了车。 齐客没上驾驶座,而是扶着副驾驶的车门不让青年关,微微低了一点头,朝车内看去,问: “这么怕?” 沈问津不吭声,抱着胳膊在位置上入定。 “回去了?”齐客又问。 还是没得到回复。 齐客替沈问津把车门合上了,转身绕了半圈,上了驾驶室。 回程的路上沈问津沉默得有点反常。齐客不动声色地蹙了一下眉,主动找起了话。 “你……为什么这么怕鬼?” 可惜这句话被沈问津当成了嘲讽。他“哼”了一声,没回复。 齐客再接再厉:“小时候也这么怕么?” 这句话落在沈问津耳朵里更嘲讽了。他“哼”的声音愈响,往椅背里瘫了一点。 齐客憋不出话了,放弃让人开口的想法,专心开起了车。 沈问津上车后其实已然不是很怕了,但先时在山顶的所作所为令他觉得有点丢面。加之齐客一直问他“为啥怕鬼”诸如此类的问题来“嘲讽”他,沈问津就不太想张嘴。 他在椅背上瘫着闭目养神,瘫了会儿起来刷手机。凌晨的微博又常能刷到点灵异的东西,看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逮着人唠会儿嗑壮胆。 身边的活人只有齐客。他闭了一路的嘴总算张开了。 “还有多久到家?”他问。 “二十来分钟。”齐客说,“困了?” “没。”沈问津说,“挺精神的。” 齐客“嗯”了一下。 这个话题结束,沈问津没能从脑海里挖出别的什么话题,忽想起了之前齐客问的、被他打成“嘲讽”的两句话,遂主动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啥怕鬼么?” “嗯?”车子在等红灯,齐客的眸光在昏暗的车内偏过来了一点。 “首先是我……文字转图形能力挺强的。”沈问津说,“脑子里的画面总是很丰富,用通俗一点的话讲,就是喜欢自己吓自己。” 齐客“呵”了一声,沈问津吃不准这是什么意思,没管,继续往下讲: “其次,我有个很迷信的妈。”沈问津扭过头,冲着齐客比划,“你敢信,别的妈妈小时候给孩子讲格林童话,我妈妈小时候拿着从寺庙顺回来的图解,给我讲十八层地狱。” “虽然她的初衷是好的——大概是告诉我要行好事,要做一个好人,但是小孩子听这些,真的会吓死的。” “于是我那阵子晚上经常做噩梦,好说歹说我妈才换了睡前故事。这回不讲十八层地狱了,改讲佛教的民间故事。” “可是那里边少不了牛鬼蛇神,于是我的噩梦照常做。后来想想我妈大概是想对我用脱敏疗法,以为习惯了鬼故事我就不怕鬼了。” “可惜,我没能满足我妈的愿望,倒是越来越怕这些。我妈妈后来就很后悔,一个劲和我说对不起。我就和她说其实这样也挺好,您再也不用担心某天您儿子会去法制栏目做客,因为他根本不敢干违法乱纪的事,总觉得干了就会半夜撞鬼。” 沈问津把自己说笑了,摊在椅子上冲齐客抬了一下脑袋:“给个评价呗老板。” 齐客憋出三个字:“你加油。” 沈问津又笑瘫了。 大概是此行耗费了太多精气神,沈问津在踏入家门的那一刻已然困得找不着北,匆匆洗了把脸,直奔卧室而去。 他换了衣服就上床,扒着被子不挪窝,任齐客怎么拉都拉不起来,意识再次归拢时已是不知什么时辰。 窗帘拉得很严,几乎没透进什么光,干扰了他对于时间的判断。 他艰难翻了个身,想埋进被子里重新睡会儿,一低头,额间却抵上了什么东西。 有点硬又有点软,材质挺舒服…… 不是被子。 ……不是被子?! 不是被子的话,那是什么?! 沈问津瞬间睡意全消,猛地抬起头。 室内光线昏暗,万事万物俱隐在暗色里,轮廓影影绰绰,不甚分明。自己身旁是平躺着齐客,他们离得极近,近到沈问津甚至能听到他轻轻浅浅的呼吸。 方才抵到的又软又硬的东西正是某人的胳膊。 即便隔了一层布料,肌肉线条仍旧很清晰。 而约莫是自己的动静吵到了那人,齐客的头往旁边偏了一点,眉心蹙了一下,看起来即将悠悠转醒。 沈问津第一反应是往旁边撤,滚了小半圈后又陡然止住了—— 睡一张床,有肢体接触很正常,自己慌什么。 他轻舒了一口气,起身下了床,拉开窗帘,抬起手挡了一下光线,既而听见身后一阵被子摩擦声。 大概是那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沈问津很轻地眨了一下眼,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没回头也没吭声,一径走出房间洗漱去了。 - 沈问津的国庆第二天是在家里的沙发上度过的。 齐客吃过早饭就回家去了,他瘫在沙发上发霉,看看电视玩玩游戏刷刷手机,到点了去小区门口觅食,过得实在有点…… 无聊。 于是晚饭后,他决定来点社交—— 去微信上敲人小窗,骚扰一下他亲爱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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