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卓抿抿嘴,眼神虽有闪烁,回答的倒也干脆:“大叔说你一定会起来。” 郝宸佑问:“他真这么和你说的。” 边卓点头。 意思肯定是这么个意思,不过…表达方式有很多种就是了。 郝宸佑确实喜欢晚上画画,黑暗幽深寂寥、无边无际,给予他天马行空的灵感,多年来,晚上创作已经成为习惯,为了他的身体,父子两个不知道较了多少次劲。 “放那就行。” 铺好画纸,郝宸佑偏头。 边卓放下药酒,站在原地稍显局促,却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你…有事儿?” 边卓指尖微动,拈着裤缝一角轻磨: “这酒是守山人自己泡的,效果很好。” 郝宸佑歪头,许是刚刚睡着的缘故,发梢略微蜷曲贴在前额,整个人像一只慵懒的大猫。 他问:“然后呢。” 暗戳戳看他的边卓,喉结滑动,吞咽下舌下泛滥的涎水:“…得使大劲儿推开才行。” 郝宸佑低头看一眼伤处,语气有些许不确定:“你想给我上药?” 边卓倒也老实,竟然还点头。 郝宸佑觉得有些招笑,这孩子不会把自己真当成他的那啥了吧。 他问:“你怕我一只手不方便?” 边卓摇头,回答却出乎郝宸佑意料: “我怕你不舍的下力气,这药酒揉不进去就浪费了。” 郝宸佑:“……” OK… “搁那就成儿,也不是多严重,你去休息。” 半晌过去,边卓还是没动静,郝宸佑“啧”一声,画笔在指尖打个转儿,隔空虚点他: “好意心领了啊,说什么你听什么就是,赶紧下去休息,顺便帮我带上门。” “那我去叫大叔起来,大叔说哥你要是不用我,他只能自己个儿来给你上药。” 说罢当真就利落抬脚要下楼去。 郝宸佑后槽牙痒得厉害,不过也不能真的让他去折腾老爷子: “回来!” “你不告诉我爸,他怎么知道你杵我一拐子。” 边卓从善如流站定,既不承认也不辩驳,只是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盯着他。 郝宸佑忽的生出一股无力感。 这人不像看上去那么老实! 想着不过上个药而已,他那么大岁数了,也没什么好扭捏的。 索性大大方方撩起上衣:“那麻烦你赶紧吧,夜深了。” 郝宸佑本就生的白皙,平日也不怎么喜欢出门,露在外面的肌肤活像一枚剥了壳的鸡蛋。 衬的右胸下两寸那块拳头大小的青紫愈加可怖… 边卓重新拿起药酒,倒了一些在掌心,只见他双手合十快速摩擦,很快酒气混杂草药的气味便充斥不大的卧室。 边卓极快抬眸看他一眼,低声道:“有点疼,哥你忍着些。” 他现在叫的已经很顺口了,说罢,灼热掌心便覆了上去。 丝丝缕缕灼热无缝贴合,还挺舒服的说,哪里痛了。 只当是小朋友想出故意接近他的借口而已,谁料下一秒… 温柔十指突然就变成了钢筋铁骨。 “嘶~” 眼前忽的绽放数道白光,郝宸佑想,他懂边卓的‘大力’是什么意思了。 抹了几遭药酒,郝宸佑硬生生疼出一身薄汗,悄默声攥紧被单的指节都泛着白。 好容易完事,呲牙咧嘴放下上衣,站他身前的边卓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郝宸佑心底轻哼一声,自以为看透了边卓夜半上门、不怀好意的小心思。 心底早就有的那点偏见不由带了几分在脸上: “还有事?” 边卓浅笑,眸光赤诚,白炽灯光下少年一侧面颊梨涡深陷,半晌后不好意思样伸手挠挠后脑: “我没有…勾引…男人。” 说实话,郝宸佑没想到边卓会突然说起这个,又后知后觉想起,陈小龙撒酒疯的时候好像说了一句什么“勾引”来着… 说实话当时候他跟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没想到边卓会大晚上特地过来解释。 给郝宸佑整得有些不会了,他该怎么回应呢? 好像说什么都不是很合适。 不过郝宸佑明显感觉到边卓对那两个字的排斥…… “说起来是六七年前了,我刚十五岁,帮村里六福叔和了六天泥,六婶子给了我一件家里孩子不合身的新外套,好像是什么名牌。” “大伯家大哥朝我要了好多次,我没给他。” “因为这件外套还和他打了两架。” “可能因为怀恨在心吧,趁我去后山捡柴,他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一脚把我踹下水库。” “夏天水库里都拔凉,何况入了冬,刚开始他还乐的拍手笑,后来见我腿抽筋沉了下去,才知道害怕,自己悄默声跑了。” 许多年过去,现在边卓已经可以很平静的诉说这段经过,不过依然不难想象当时的他是何等绝望。 郝宸佑攥着画笔静静听着,虽然他家里也很……特殊,可边卓这种情况也是他所没有经历过的。 “当时以为就要交代在水库里,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跳下来救我。” 边卓停顿片刻,看向郝宸佑的眼神忽而变得柔软,哑着嗓音继续陈述: “衣服吸足了水沉得要死,只能…脱了才能活。” “我当时灌了一肚子水,完全没有意识,为了救人,‘他’扛着我又蹦又跳,后来…” 边卓轻咳一声,双颊飞霞:“做了好多次人工呼吸…” “估计是有些人远远瞧见了,就四处说我不知检点,抱着野男人…乱啃。” “我好大哥为了掩盖是他把我踹进水库的事实,说这些全是他亲眼所见,全是事实……” “呵…”边卓唇边扯出嘲弄的弧度:“他根本不必这样,因为就算我告诉家里是他干的,也不会有人信;就算相信,最后也会怪我为什么不早点把衣服给他……” “咕咚…” 郝宸佑喉结滑动,瞳孔地震,忽的想起来什么似的,猛的打量高高壮壮的边卓: “该不会是莲山水库…吧?” ----
第5章 见边卓点头。 郝宸佑手心画笔“啪”一声掉落在地上。 这么巧? 郝宸佑记得那天正好是郝仁二婚的大喜日子。 从里到外的鲜红刺的他眼眸生疼;满座高朋阿谀应和声听来只觉嘲讽。 郝宸佑一个人躲了出来,坐在亲妈坟头整整一上午—— 这是他唯一能静下心来的地方。 下山刚巧路过莲山水库,亏得他眼神好,老远瞧见有人落水,来不及多想,边跑边脱衣服,一个猛子扎下去把人捞了上来。 至于扒没扒人家衣服…他属实是记不清了。 但人工呼吸肯定是做了的。 视线落在边卓微微厚、饱满,一瞧就很润的唇上,郝宸佑后知后觉意识到: ‘那这么说的话,是我坏了他的名声喽?’ ‘呸呸呸!哥那是在救人!救人!’ ‘谁闲的蛋疼闲磕牙造黄谣!我*&*@!¥#’ 激灵灵打个冷颤,将满脑子古怪的想法赶出去,郝宸佑忽的皱眉: “不应该啊,我记得那小孩儿瘦的小鸡仔儿一样。” 边·小鸡仔儿·卓:…… 边卓挠挠头,神情略显尴尬,呐呐道: “之前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弟妹,剩下的都进了我爸嘴里,我经常饿肚子,一天还有干不完的活儿,能活着就很好了……” 郝宸佑:“……” 想安慰边卓,话到了嘴边,又觉绵软、苍白无力,还不如不说。 “也算死过一次之后,看清他们是真的不把我当人看,也明白了只能依靠自己,活儿还照干,吃食就不让着了,大不了闹上一场,他们嫌丢人,也不敢做的太过份……” 郝宸佑气结,竟还真有这样的父母! “不是我说,因为什么他们这样对你,难道你是捡的?” 之前那点儿猜疑、轻蔑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郝宸佑是真的同情眼前这个风淡云轻般讲述非人经历的小孩儿。 站的有些累了,边卓半个屁股边儿虚虚撑住桌边,半晌之后才听他淡淡道: “要是捡的才好了,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偏偏就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就好像这辈子都欠她们,斩不断、还不清……” 语气里的遗憾似要溢出来…… 郝宸佑轻叹: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哎不对…” 这一晚上太多事,郝宸佑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拧着眉头仰视边卓: “这么说,你早知道要结婚的人是我,还跟着小老头儿胡闹?” 边卓浑身肌肉紧绷,肉眼可见的紧张,但还是缓慢而坚定的点头: “我一直…都知道的。” 所以才会答应的那么爽快…… 水库冰冷刺骨,郝宸佑的怀抱却那样暖,让边卓心心念念七年不止。 七年间,他总会刻意留意关于郝宸佑的消息,不知觉间感激之情在少年心田渐渐发酵、变质,情窦初开的种子悄然生根发芽、枝繁叶茂一发不可收拾…… 郝宸佑轻拍脑袋,有一瞬的失语。 不就是简简单单退个亲嘛,怎滴这样复杂啊! “哥…” 郝宸佑眼前一暗,下一瞬只觉乌云盖顶,边卓半跪床边,居高临下将他环抱。 姿势略显强势,可青年激动到颤抖的身躯却透露出他心底的极致不安与渴望。 同|性气息氤氲鼻吸,郝宸佑呼吸一窒,突如其来的微弱电流顺着尾椎直冲天灵,脚下轻飘飘仿佛踩在棉花上…… 喉结艰难上下滑动,拒绝的话卡在胸腔再难寸步难行。 要知道被前任伤过之后,郝宸佑便醉心事业,素了足足五年还富余,可以说是经不起一点儿撩拨… 边卓喉咙溢出一声微弱的满足气声,起身站回原位,仿似刚刚根本就是郝宸佑的臆想。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并没有持续很久,逾越且守礼。 “咳…” 轻咳一声,郝宸佑拉过椅背上的外套盖在腿上。 嗯…有些欲盖弥彰。 边卓通红着一张脸,视线凝视郝宸佑完成了大半的画稿,害羞慌乱的同时,心底—— 还有丝丝小雀跃! 沉寂半晌,郝宸佑终于找回自己神游天外的脑子: “咳…那个,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说来听听。” 蓦的,边卓眸中星光寂灭,从美好的幻想跌落现实。 打算? 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啊,该…有什么打算?又配有什么打算? 能够像现在这样,边卓已是知足,再期望更多却是不敢的,他甚至害怕着眼前短暂的拥有化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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