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晋舟捂住胸口，想将疼痛强压下去，可努力了半天都是徒劳。 苦涩爬遍全身，忽的，花瓣从眼前飞过，落上他的肩头，不偏不倚，悠悠晃荡。 他愣住了，拿下花瓣放进手心，暖流从手心蔓延进心脏，冲刷、掩盖了太多负面情绪。 “妈……” 声音抖得厉害，叶晋舟的腰弯得快直不起来了。 他望向花海，终于问出了那句想要被救赎的问题：“十三年了，你能原谅我吗？” 忽的，仿佛晋乡的浪潮响起，一下又一下的冲刷进耳蜗，那是属于妈妈的声音，从天上、从海边，安抚般的向他传来。 身后，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他的难过，“没关系的孩子。” 叶晋舟闻声转头，身旁走来一个阿姨，阿姨打扮素净，手里提着一兜零食。 她从袋子里掏出一颗果冻塞进他的手里，带着善意冲他笑道：“妈妈从来都不会真的生孩子的气，你妈妈也一样。” 恰到好处的安慰吹散叶晋舟心底的阴霾，天变得晴朗，让他想起了妈妈弯起眼睛的笑。 返回殡仪馆的路上，他终于想明白了，妈妈从来都不会生他的气，又何来原谅一说。 汪潮看到他的身影，忙迎上去问：“都和阿姨说了吗？” “嗯，说过了。” 叶晋舟撕开果冻一口吞进嘴里，他抬头看看远处拂起的柳叶，终于释怀了。 以后，吹起的风是妈妈，落下的雨是妈妈，街角的小花、空中的繁星，还有胸口的心跳，都会是她。
第八十九章 结束 春溪的七月又热又干。 叶晋舟在店外看着广告工人装好招牌，立刻动身回店里拿出饮料递去。 汪潮跟着出来，望到[红叶花坊]的字眼，满意的点点头，他抬肘撑在叶晋舟的肩膀，问：“这名字还真是有年代感。” 叶晋舟笑笑，反手捏上他的腰，听到对方哎哟吃痛，才道：“这可是我妈想了很久的店名，别打趣她。” “啊对对对。” 汪潮闻言双手合十对着空气一阵拜拜，嘴里小声说嘟囔道歉的话。 卢尚和由景突然到访，一来，卢尚便炫耀的举起了左手，在他的无名指上，银圈闪闪有些刺眼。 “怎么样这款式，我挑的。” 他说着拉过由景的手也跟着举了起来，“情侣款，花了我不老少钱。” 汪潮不甘示弱，勾住叶晋舟的小指递到他面前，“我这，老纯金！免费的。” 叶晋舟猛地抽回手，转身离开，由景也懒得配合这两人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跟着过去问：“叶晋舟，有冰可乐吗？” “有。” 二人前后进店，剩下幼稚的人继续斗气。 “明天开业了？” 卢尚见工人在收拾工具，抬眼瞥到招牌便随口一问。 汪潮一挑眉，笑道：“是啊，还挺快吧？” “嗯，是快啊。” 卢尚叹口气，忍不住感慨，“这才半年多吧，总感觉经历了好多事一样。” 汪潮见他这样，嗤笑道：“我去，你这样好像黄昏老头啊，我说哥们儿，咱说归说行吗，别搞的这么恶心。” “恶心？” 卢尚惊愕的扭头过来，开始翻起旧账，“当初叶哥说要和你做朋友，你在我身上哭得鼻涕哈拉我都没嫌你恶心！你现在有叶哥了，就变心了，就不爱我了，就嫌我恶心了是吧。” 光是抱怨不够，他紧紧环住汪潮的胳膊不肯放手，弯低腰后努力去蹭对方的脖子，一副黏糊的样子，被隔着玻璃门的由景看得清楚。 “大哥你别搞这事儿，大街上，太恶心了！” 汪潮努力推搡，忽的，街角闪过一个身影，将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老卢、老卢，你先放开我。” 他急着想抽出手，卢尚却没放开，“不放！你小子负心汉，我得捆紧点。” “我真有事卢尚！” 汪潮这一声喊得很大，那身影似乎也听见了，突然顿住脚步朝这边看来。 卢尚也将目光随了过去。 那是一个女人，大夏天仍是一件雪青色大衣包裹在身上，夸张的黑色墨镜遮住了上半面部，下面更是用口罩遮挡住口鼻。 “那谁啊，不热吗？” 卢尚伸直脖子使劲探去，汪潮咬住后槽牙，默默吐出两个字：“万玫。” 听到这个名字，卢尚显然被吓了一跳。 他扭头看回兄弟，问：“不是大哥，你热傻了？说什么胡话呢。” 不再做过多解释，汪潮撇下他直直向万玫那儿去。 “我靠……” 卢尚暗暗骂着，生怕他俩在大街上起冲突，紧赶着也冲了过去。 “万玫！” 汪潮吼着，他很清楚，自己对万玫的恼怒，不过是害怕对方到叶晋舟的店里去闹事。 一个余亮、一个陈明强，每个人都想致他们于死地，现在终于是万玫了。 万玫在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居然没有缠上来，反而慌乱的打探四周，似乎还在躲人。 “你在这干嘛？” 汪潮快步到她面前，直直逼问：“是钱花完了？还是又要找个藏身的地方？” “我、我……” 万玫的情绪明显不太对劲，说起话来全身都在颤抖。 她不停吸着鼻子，口罩后的声音沉闷，慢慢又转变成怪异的笑声，“呵呵……你在这儿啊，你在这，你在这就证明余亮那小子没骗我。” 汪潮心中慌乱，卢尚也惊诧的拉住他，往后撤了几步。 见他们躲着自己，万玫又想起什么，猛地过来抓住汪潮的胳膊，指尖在用力，红色的甲片因为突然的力量，生生从甲床上脱落下来。 “你、你给我找个地方，我不能进去，我不能进去啊儿子！” 汪潮被她抓出血痕，想挣脱，却低估了她的癫狂。 这个女人太不对劲了。 不对！是太危险了。 汪潮握住她的手使劲一推，快速倒退几步。 “你到底是在躲谁？是黑场的吗？” 无论他怎么问，万玫始终不肯正面回答，她抱着自己的胳膊不停搓弄着，嘴里含的话也叫人听不清。 卢尚的眉毛越蹙越紧，心中的恐惧陡然上升到头顶。 他悄悄拉过兄弟，附到耳边小声提醒，“潮啊……她这样子，有点像……” 啪！ 汪潮抬手堵上了他的嘴。 如果答案正如卢尚和自己所想，那眼前的处境就真的危险了。 他慢慢朝后挪动步子，给卢尚递去一个眼神，兄弟间的默契在此显现，只见卢尚立刻背手，悄悄发了串信息。 “行，我给你找个地方。”汪潮带着万玫远离花店，隔着马路，找到一家经济酒店。 这一路上，万玫都紧跟着他生怕落下半步，她紧拽大衣跟人进到房间，将窗帘拉好后，绷着神经坐到床上。 汪潮抵在门口没有动，见卢尚不在，万玫又紧张起来。 “刚才那人呢？” 汪潮双手环抱在胸前，轻轻斜着身子，想用一个舒坦的姿势，降低她的怀疑。 “买水去了，天气热，你不想喝点凉的吗？” 口罩下，哈欠连天，万玫舔了舔干裂的下唇，点头回了句也行，然后摘下墨镜同汪潮招了招手。 “我现在没地方去了，你想办法，找个顺风车也好，你送我一趟也好，我得回双林去。” “回双林？” 汪潮一抬眉毛，开始套话，“回双林干嘛？你在双林还有什么东西要拿吗？” 想起当年姥姥刚过世，眼前这个女人就想尽办法要把属于她老人家的房子卖掉，汪潮的怒火便从胸口往起窜。 万玫早已忘了这件事对他带来的伤害，反而腿一翘，满不在乎的说：“房子都没了还能有什么东西，双林小地方，不容易被找……” 说到这儿，她顿住了，转头看向房门，接下来的话如何都不敢再说出口。 房间沉静了几秒，万玫开始翻起大衣上的每一个口袋，里里外外掏了个遍，除了打火机，什么都没找到。 “妈的。” 她骂了一句对汪潮说：“你能出去给我买包烟吗？啥牌子都行，我他妈要憋疯了。” 汪潮的目光从手机转移到她的脸上，冷眼加上冷笑，满是嘲讽的意味，“现在是又想支开我，然后逃跑吗？” “废什么话！” 万玫撑着床突地起身，“让你买你就去买啊，我他妈能去哪儿！我得等你送我回去，最好等会儿就能走！” 她说着，踉跄几步走到门口，从身上搜出零零散散的小额现金，一股脑往汪潮的怀里塞。 “去吧儿子，算我求你了。” 她一边催促一边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即便是这般癫狂的虔诚，在汪潮眼里也只觉得好笑。 “我真的不会跑的！你他妈的就信我一次不行吗！” 常年被烟燎过的嗓子越扯越嘶哑，她抓起头发不断发出尖叫声，脚下的步子也变得琐碎急躁。 汪潮垂眼，见手机屏幕闪了一下，知道是时机了。 “好，我知道了。” 他将所有现金一一展开，按大小排好后还了回去，“这点钱，你留着自己慢慢花吧。” 房间的门开了，卢尚站在门外，身后是几名警察。 看到警察的一瞬间，万玫先是一愣，然后疯狂的向后退去，嘴里所有难听的字眼都在往汪潮身上蹦。 反抗无效，万玫终究是被带走了。 进入派出所配合调查，汪潮和卢尚终于将她的事情听了个完整。 倒卖公民个人信息、参与非法赌博、聚众卖淫，每一项罪名都不堪入耳。 当听到吸毒二字时，汪潮和卢尚互相对看一眼。 万玫一些反常的表现，果然是因为毒瘾发作。想到这里，汪潮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血痕隐隐后怕。 还好当时他和卢尚选择先稳住对方情绪，如果一直刺激她，不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 回到家，叶晋舟正在做饭。 水汽在热油上不断翻腾，声音和香味一道传进玄关。 汪潮连忙跑到他身后，一摘手表，“我来我来。” 叶晋舟只说不用，歪臀将人轻轻撞开。 “你去客厅歇着吧。” 他说：“饭就快好了，我还有事想问你。” 往后挪动的步子和这声催促一起停下，汪潮贴上他，嗯哼一声开口：“想问什么啊，你现在就问，我绝对老老实实回答。” 叶晋舟关火闷盖，转身擦净手上的油渍，慢慢推开汪潮，道：“万玫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原来你就问这个啊。” 汪潮的肩膀松弛下来，两指偷偷夹上一旁凉拌好的牛肉送进嘴里。 嚼巴几口，他嗦着手指说：“都处理好了，电话里不是都告诉你了嘛，民警说后期工作时间还长，最近这段日子肯定是不会来骚扰我们了。”
88 首页 上一页 83 84 85 86 87 88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