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下来,叶晋舟不放心,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好不容易起了困意,就听见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汪汐站在灯光下,眼睛困得发红。 “小舟哥哥,我哥他好像有些发烧。” 叶晋舟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冲进了斜对面的房间。 手探上汪潮的额头,果然有些隐隐发烫,他摸进口袋后,才想起手机落在了旅馆老板的车上。 跑到二楼叫来张乐乐,张乐乐也不知所措。 “镇上药店下班早,这会儿估计只有医院能开上药。” 叶晋舟说着,伸手到他面前,道:“乐乐,把你手机和密码借我,我去了马上回来。” 张乐乐表情犯难,“叶哥你忘啦,我落水后手机坏了,送到维修店明天才能拿到呢。” “对,我给忘了。” 叶晋舟的目光扫到床头柜上汪潮的手机,可一想,没有个联络方式可不行。 这时,汪汐站了出来,她取下腕上的手表递过去,说:“小舟哥哥,我的解锁密码是六个八,也能付款的。” 这密码听起来很好破解,且又很符合身份是富二代的小孩。 叶晋舟笑着道了声谢谢,戴上后就往外去。 凌晨一点,前台的收银支开折叠床已经睡下,老板早已回家,就连车也开了回去。 “看来手机也只能明天拿了。” 叶晋舟自言自语着,推门走出了旅馆。 夜风轻起,吹到人身上并不算太凉,可他总觉得背后一阵阴寒,回头过去又什么都看不见。 走上人行横道,头顶茂密的山茶树挡去了大部分路灯的光线。 突然! 一个沉重的粗喘声,从叶晋舟身后快速冲来。 脖颈被猛然一击,在彻底晕死前,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妈的,终于找到你了。”
第八十七章 杀意 哗啦—— 是什么声音?好像听不太清…… 哗啦—— 是海浪吗? 哗啦—— 叶晋舟的耳边不断传来潮涌的声音,渐渐的,眼前的虚无透进了光。 他慢慢启开眼皮,脖颈后的疼痛还在不断折磨着神经。他环顾一圈,发现自己正趴在在一个破旧的小渔船上。 手似乎被什么反绑在身后,只要使上一点劲,腕处就磨得发疼,他费劲垂头,发现脚腕上也绑了东西,是两根结实的尼龙扎带。 心里的疑问喷涌而起。 叶晋舟想坐起来,挣扎几下,才发现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是徒劳。 突然,船身猛烈晃动,船篷的一头出现一个黑影,那人进来一抬头,看到叶晋舟怔怔妄想自己,立刻笑开了。 “醒了?儿子。” 一瞬间,叶晋舟仿佛闻见了死亡的味道,那是一股透着腥臭和腐朽的恶心气味…… 陈明强踉跄两步蹲到他的面前,喉咙间的声音从叶晋舟的噩梦里爬出,清晰又真切的传入了叶晋舟的耳朵。 “没想到啊,你果然来这儿了。” 陈明强的脸上全是戏谑,他伸手撕下封住叶晋舟嘴巴的胶带,又道:“咱爷俩有好久没这么面对面说话了吧,来,今儿我们好好谈谈。” 皮肤被撕扯,叶晋舟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他转眼看向陈明强,开口第一句问题,就打破了[父慈子孝]的场景。 “你为什么会找上余亮?” 陈明强仿佛被戳中了什么命门,眼神随即发红,猛地死死扣住了叶晋舟的下巴。 “你还跟我提猪肉余家的那小子!” 他的手指不断发力,欲望强烈,看似要捏碎叶晋舟的颌骨。 “你他妈当年害的老子丢人丢大发了,还敢跟我提他!老子就说你不可能是我儿子,你到底是个什么野种,叶美红那贱人应该比我清楚!” 叶晋舟很想为妈妈反驳一句,可颌骨的酸麻,口齿的堵塞,让他除了愤恨的眼神,什么也表达不出来。 陈明强发泄完,慢慢松开了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廉价的白酒,灌了一大口后,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小子真他妈是个骗子,和我说什么当初那些事都是你一个人惹出来的,说他也是受害者,要我和他联手搞垮你。” 他说着,睨向躺在下面的叶晋舟又道:“不过咱家的运气是不是都让你一个人吞了?怎么你就那么好的命?十几年了,你倒是混的有头有脸,连自己老子都不见。” 叶晋舟并不想搭理这句酸话,他现在只想知道,陈明强为什么会答应和余亮合作。 他活动下颌缓解着不适,“所以余亮到底给你开的好处是什么?” 陈明强正仰头喝酒,听闻疑惑垂眼下来,他嘿嘿一笑贴过来,喘出的酒气熏得人恶心,“他说他知道万玫在哪儿,那个逼女人,当年骗我不少钱,我先搞死你,再搞死那个女人,这都是我在里面计划好的。” 听到这里,叶晋舟心里坠到了冰点,他低头摇了摇叹道:“你疯了,你比十几年前疯多了!” “少讲那些屁话!” 陈明强打断他,“老子出来没多久就查出肝癌了,反正烂命一条,多你们几个陪葬也不算亏。”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报应,可如果说是报应,那来得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叶晋舟不想再去想这件事,他挪动身体调整姿势,手指努力撑住船面,缓缓坐了起来。 他干咳两声,懒得再去看一张将死之人的脸,撇头偷瞄向船篷外的景色,试图用对话转移眼前这人的注意力。 “所以呢?你打了余亮,是因为知道当年我也是被他害了?” 对面没了声音,叶晋舟抬眼过去,看到陈明强屈身捂着下腹,五官疼得挤在了一起。 很久,他缓过了劲儿,拧开酒瓶盖灌了第三口,似乎在试图用酒精麻痹病痛带来的折磨。 他甩了甩头,汗水齐齐往下落,直到痛劲过去了,他才开口感叹: “这十几年发展太快了,虽然在里面也会看新闻,但出来了还是不一样。” 叶晋舟不明白他在感慨什么,只能默默等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只听陈明强又道:“现在到处都是监控,连他妈车上都装了监控,余家那小子口口声声说我不会被发现,结果呢?” 他一拳砸向旁边的船篷,船身跟着晃动几下,慢慢停了下来。 “他让我躲,我他妈能躲哪儿去!就他妈那么一吵,他就憋不住了,什么话都往外蹦!他骂老子的儿子是贱种,男人勾勾手指就他妈撅起屁股的贱种!” 陈明强越骂越激动,额上的青筋紧绷,胸膛起伏剧烈,一双猩红的眼睛直直转向叶晋舟的脸上。 叶晋舟偷偷吞咽了口水,不敢直视过去,谁知这一躲,更是激发了陈明强的虐戾。 船篷太小,施展不开,陈明强一把拽过叶晋舟身后的衣领,忽的往船外去。 还没等叶晋舟看清周围环境,头猝然被人按进海里,苦涩、腥咸,一瞬间全部灌入口鼻,顺着气管、喉管,直往身体离去。 几秒后,他再次被提了起来,耳边仍是陈明强低沉沙哑的愤怒。 “你说!这样的人老子不该动手吗!老子这也算为你报仇吧?你他妈不谢我,还他妈敢躲我!” 叶晋舟感觉气管里被砂砾堵得生疼,疼劲儿过去便是密密麻麻的发痒,他剧烈咳了几声,啐掉嘴里的海水,气喘吁吁道:“余、余亮……死了……” 陈明强先是一愣,而后大笑起来,“死了吗?好啊,死得好啊,老子路上又赚了一个!” 感受到对方的癫狂,叶晋舟终于感受到了害怕。 他极力保持着最后的冷静,思索着自救的办法。 手摸索到手腕处,那里空空如也,汪汐的手表不见了,如果连这唯一的求救渠道都断了,那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还没等他想好对策,陈明强又警惕的将人拖回到破旧的船里。 叶晋舟这次坐正了身体,认认真真发起了谈判。 他第一次主动看向陈明强,问:“所以你来晋乡,是为了找到我?” 陈明强一暴怒,肝脏就抽搐着疼,他捂着下腹也沉静下来,冷笑一声回道:“我来这是为了找到叶美红,至于你,不过是老子幸运罢了。” “你……” 叶晋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低估了陈明强的癫狂。 刚冷静下来的情绪再次爆发,他颤栗着,悲愤的嘶吼出声,“我妈她死了!她死了!你陈明强就是凶手!是杀人凶手!陈明强!我要你这畜生死后下地狱!永生永世都不得……” “妈的……” 诅咒声声犹如利刃,让陈明强的痛又烈了,他一把捏住叶晋舟的喉咙,切断了所有的声音。 “就算是死了,老子也要扬她骨灰铺路,你也一样!老子这一辈子,就他妈栽在你们娘俩手上了!” 他的手越来越紧,叶晋舟感觉眼前泛起了白色,耳鸣声嗡嗡作响,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陈明强的口中传出。 “老子从那个养老院知道你带她来这儿就没带回去,所以才想办法花钱搭顺风车到这穷地方,我劝你早说早了事,不然……” 他说着,从兜里翻出一个手表,晃荡着举到叶晋舟面前,“老子虽然不懂这个怎么打开,但这上面的照片,是你们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吧?” 屏幕亮起,壁纸上是汪汐的自拍照。 叶晋舟的瞳孔收缩,难以名状的恐惧像是蜈蚣爬遍了全身。 “别!你想知道什么我和你说,这和我朋友他们无关!” “早他妈干嘛去了。” 陈明强骂骂咧咧补上一脚,正中叶晋舟的腹前,“就他妈的说你不可能是我儿子,果然,跟个娘们儿一样磨磨唧唧。” 叶晋舟只感觉眼前一黑,肚子像被铡刀一下切开般,疼得他只冒冷汗。 酸涩发苦的胃液涌上口腔,不断往外粘稠的坠落,他望着陈明强的脸,干呕着求饶:“算我求你……你别找他们……” “行啊。” 陈明强往前挪了几下,俯下身子靠过来,“你说,你把叶美红藏哪儿了,只要我找到叶美红那贱人,绝对放了你朋友。” 叶晋舟衡量再三,咬紧后槽牙点点头,然后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好”,道出了县殡仪馆的地址。 见他如此诚实,陈明强警惕的斜下眼睛,“这么爽快?你不会是在耍老子吧?” 叶晋舟绝望的冷笑一声,摇摇头,“你信不信那都是你的事了。” “好。” 陈明强伸手过来拍拍他的脸,扯动一边嘴角笑出声,“等我找到叶美红再来收拾你,黄泉路上,咱们还是一家三口。” 说完,他捡起胶带,撕下一条紧紧贴上叶晋舟的嘴,然后两边用力一按,费劲起身,坡着脚走出了船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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