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一兜水果糖回到村里,祖孙俩碰到了同样和妈妈一起赶集归来的陈临山哥哥。 哥哥大方,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奶糖递给他。虽然已经硬了,但越嚼越香,越香越甜。 哥哥问好吃吗? 弟弟仰头笑答:太好吃了! 从此,每逢过年,哥哥都会从集市上给自己带奶糖回来,年年不落。 “陈临山……”汪潮小声喃喃。 陈临山是叶晋舟的曾用名,汪潮大抵也猜到了他改名的原因,只是多年没喊过这个名字了,如今叫起来依然很亲切。 回忆被一罐贴上脸的冰可乐打断。他嘶了声往旁边躲了躲,转头看到可乐听,接过后喝了大半。 “嗝——”长长出口气,胸口不堵了。 卢尚又贴着他坐下,问:“不气了?” “气呢。” 汪潮转着易拉罐,“我气得要死了,叶晋舟他居然和我提分手。” 分手二字一出,卢尚差点儿被气泡充足的可乐呛死,“你俩啥时候谈的?” 他心说你俩发展的这么快吗?你小子回国才半个多月啊! 汪潮叹气,脸埋进手心,发出沉闷的声音。 “都睡了四五回了……而且我打听到他一直挺困难的,所以每次都会给他些钱,虽说给的不多,但……” “停停停!” 若不是手里的可乐还没喝完,卢尚真想给他这兄弟一拳。 什么叫每次给钱?什么叫给的不多?掏钱睡觉,那和古代幽会小倌儿偷春有什么区别? 你汪潮做事不动脑子的吗?当自己哥哥是什么人?是MB吗? 卢尚越想越无语,可转念一想,这小子自小受的白眼比吃的饭还多,脑子可能营养不良,看不清这些弯弯绕绕。 一想到这里,同情心占了上风。 他放下可乐,转而面向兄弟,表情严肃,语气婉转,“潮啊,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可能、嗯……也许,你俩的感情,是这钱上出了问题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汪潮听完,猛然抬头,眼角明显噙着潮湿。 他呆呆望向卢尚,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兴奋起来。 “对对,就是这个钱搞的鬼!老卢,老卢啊!你就是我的救世主!” 话音刚落,叭叭两声香吻,各落在卢尚的脸颊两旁。 卢尚嫌弃的抹了几下,眼看他起身穿衣,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去找你的小舟说清楚?” “嗯。” 汪潮站到门前握住门把,一脸自信与坚定,“既然是钱出了问题,那我逼他一把,两个月时间要是还不上钱,他就不能离开我。” 话音落下,卢尚又愁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他叫嚷着,见人已经推门下楼,忙跟上大喊:“你别乱搞啊!到时候弄劈叉了我可不管!” 汪潮上车前,背对他挥了挥手,一路往子时酒馆杀去。 子时的白场没什么人,偶尔有几对情侣或谈生意的,在这舒缓的氛围里,调调情、聊聊生意。 古灵晨清点完空酒瓶,一转身,看到汪潮大步跨进店里。 “干嘛?” 她看了眼时间,离夜场开始还有两个小时,“你这也太早了吧,小叶还没上班呢。” “不急,我等他。”汪潮找到老位置坐下,点了简餐,慢慢等着。 七点,叶晋舟准时到了,一进门撞上熟悉的目光,先是一愣,而后淡定的拐进员工换衣间。 出来时,人已经堵在了门口。 “我有话和你说。”汪潮一上来就挑明了话题。 叶晋舟垂着眸子不愿看他,“我在上班。” 言外之意:有事下班说。 “好,那就下班说。”汪潮嘴上答应的快,可终究耐性不够。 熬到十一点多,酒馆里的爵士乐听得快吐了,他终于在后巷缠上了来倒垃圾的叶晋舟。 他轻轻掩住鼻子,贴着砖墙说道:“我等不了你下班了。” 叶晋舟清理完垃圾,转身面对他,“嗯,说吧。” 汪潮指指他扶在垃圾桶边上的手,示意他先撤开。 叶晋舟没时间和他耗,不出声便想走,刚起了动作,手腕被人拉住。 “哎我真的有事儿和你说。” 汪潮被他打断理智,声音不大,却字字充满了压迫,“你早上说,要把之前我给你的钱,都还给我对吧?” “嗯!”叶晋舟答的干脆,心里早已不想和他多纠缠。 汪潮见人承认了,于是放心下来。他笃定只要用时效逼一下叶晋舟,那么按照叶晋舟现在的困境,一定会委曲求全。 “那好,那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没到零点,于是又道:“从明天算起吧,你要是还不上我的钱,就不能离……” “好,就两个月。” 叶晋舟应下,眼里沉着一汪死水看向汪潮,毫无波澜,冷静的吓人。 “两个月还你钱,以后,两清了。”
第七章 酒话 终于熬到了下班,叶晋舟卸下一身疲惫,他细细做完检查,锁门离开。 路上,他困得脑袋昏沉,脚步也越来越琐碎。一没注意,竟鬼使神差的,又走回到了花店的宿舍楼下。 单元门前灯光微闪,忽明忽暗,他一抬头看到楼号牌,才想起自己已经被辞退了,于是转身往回走。 黑夜被路灯擦亮,男人的身影随着步伐,不断拉长缩短,孤身落寞的向远方移动。 回到家,楼道里的灯已经不能用来支撑视线了。 他跺了跺脚不见亮,刚想再猛咳两声,可一想这会儿已经太晚了,便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放轻脚步往六楼去。 家里并不暖和,叶晋舟随意洗漱完,窝上沙发,翻出短信查看起银行卡里的余额。 一条私人号码,不知是何时发来的。夹在一堆广告和催款信息里,显得非常突兀。 打开短信,叶晋舟微微一怔,坐了起来。 [晋舟你好,我是陈老师,许久不见,你还好吗?前些日子去医院,偶见你母亲入院治疗,因当时事急未能等你,特送鲜花以表歉意。望你坚强,相信风雨之后,彩虹依旧。] 简短又温暖的文字,抚慰了叶晋舟这几天一直紧迫的神经。 他记得自己认识陈老师的那年,是最难熬的一年。 那会儿,他带着妈妈辗转春溪市的各家医院,期间又不停向检察院提交着上诉请求,更是在偌大的春溪市不断游走,只为自己和妈妈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何其容易。 还好叶晋舟肯拼,那时他刚满十八岁,晚上在一家连锁小超市上夜班,白天发完传单就抽空学习知识考护工。没日没夜的坚持,只为能照顾好妈妈。 可一晃十一年过去了,妈妈还没醒来。 好在这些年来,他和教自己护理的陈老师保持着联系,偶尔几次充满希望的对话,能让他宽慰不少。 而那抹放在妈妈床头柜上的水蓝色,正如陈老师一般,给叶晋舟带来了微渺却强大的动力。 [谢谢陈老师,又让您破费了。我最近有些忙,等有时间,一定去拜访您。祝您身体健康,家庭事业,万事美满。] 正回复着,仅一霎,叶晋舟的眼前闪过汪潮那张委屈巴巴的脸。 果真如汪潮所说,花不是他送的。如此看来,他也确实不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抱歉]两个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叶晋舟始终不敢点击发送。 他的心里过意不去,却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毕竟汪潮已经下了最后通牒。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能早早将他们之间的事情做出一个了断,想想并不是什么坏事。 如此一来,汪潮不用再在自己身上浪费精力和钱财,自己也不用再维护那点儿可怜的自尊。 对他俩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好事,算是双赢罢了。 想完这些,他收起手机,蜷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身下,老旧矮窄的沙发包不住男人的身躯。随着一觉醒来,叶晋舟感觉浑身又酸又痛,胳膊和腿疼得好似从底部被扯断了一般。 他坐起身缓了很久,拿起手机瞄了眼,发现离探视时间还早了些。 于是踉跄几步,钻进厨房,打算用袋子里见底的米,给妈妈煮个粥带去。 煮饭的间隙,他习惯性的翻出护工群聊。忽的,一条急需陪诊的信息出现,打断了他手里搅粥的动作。 [有没有熟悉三院的朋友?我这边有个陪诊的活儿,小时计费,价高,预约了十点的儿科专家号,有需要工作的朋友可以打电话给我,134XX……] 第三医院的儿科? 叶晋舟的目光随之震颤一下:那不是自己每天都在经过的科室吗? 他再仔细一想:缴费处、检验科、取药室,更是熟的不能再熟的地方。 这样的工作简直可以说是送到他怀里的。 不再犹豫,叶晋舟立即拨通了那串号码。一切商量就绪,进了医院,他守到妈妈病床前,静静等着电话通知。 九点半,双方联系上了。 忙了一早上,叶晋舟得到了还不错的反馈。晚上准时去上班时,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如果不是一进子时酒馆,就看到汪潮又守在老位置等着自己,他还以为今晚注定能做个好梦。 汪潮来时已然微醺,看向叶晋舟的眼睛浸满水色。见他不理自己,泄气似的趴到桌上。 时间慢慢走着,终于,他找到了机会。借人去垒空酒瓶的空档,他跟上来嗫喏道:“我昨天说的是气话,你别当真。” 叶晋舟背对着他,平淡开口,“成年人了,没必要。” 汪潮听着不轻不重的回复,胸口像堵了团棉花。 他不明白叶晋舟在跟他犟什么。 明明在床上喘息时,和自己交融时,那薄薄的嘴唇比腰肢还软。怎么下了床了,这嘴硬的跟防爆玻璃一样,击不穿,打不破。 冷风嗖嗖灌进汪潮的衣领,或许是酒精作祟,浓度有意的高涨。 他突然觉得心底的烈意在不断涌出,忍受不住,只能扶着墙面,大口大口干的呕起来。 人喝多了,总是会耍赖。叶晋舟下了班,他拽人不让离开,吵着闹着要叶晋舟送他回酒店。 古灵晨早已下班回家,现场,看笑话比帮忙的人多。 “兴港、兴港……送我去……” 话说的断断续续,叶晋舟读懂了。 兴港酒店的那间套房,貌似是汪潮特意包的。既然如此,直接扔人上车再报酒店名字,自己就能省去跑腿的麻烦。 可连续叫了几辆出租车,司机都以醉得太狠怕承担责任为由婉拒了。 叶晋舟沉默,架着人走到汪潮车前,从他口袋里掏出了钥匙。 副驾上的人满身酒气,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车刚停到兴港酒店门口,安保立刻上前准备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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