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住倒是养得起,可耳根子不经磨啊。整整听汪潮念叨了三四天,卢尚觉得体内的元魂都快被他念飞升了。 兄弟俩收拾利落准备出门,一道铃声响起,打断二人锁门的动作。 汪潮以为是叶晋舟已经到了,傻乐着拿起电话,看清号码时心神一紧。 “喂,怎么这会儿联系我,不是还没到早会时间吗?”他接通后先发制人。 对面无可奈何的提醒道:“汪董回来了,这会儿在总店,叫你现在过去呢。” 哟嘿,老头出差回来了? 汪潮心里又惊又喜,“那汪董说什么了,帮我打听了吗?” “没有,他只说见你,探不出口风。” 那边顿了两秒,又道:“不过你放心,你带那个男人回来的事,分店这边我都打点好了,不会给你透出去的。”
第十章 灾星 挂了电话,汪潮脸上喜忧参半。 高兴的是,过去这么久了,他终于能见到父亲汪年兴了。 回想在国外求学这些年,汪年兴曾多次提醒他,出国后能少回来就少回来,要以学业为重。 可他想爸爸、想妹妹、想卢尚、更想久违的叶晋舟。 所以学业一结束,他便毫不犹豫就赶了回来。 结果因为唐突冒失,没算准时间,回国之后才知道汪年兴出差了,所以直到十分钟前,他都还没见过父亲。 好在妹妹汪汐为了迎接自己,特意画了张“欢迎回家”的贺卡送给他,算是满足了他对家里多年的念想。 但忧的是他也害怕见到父亲。 毕竟汪年兴的本意是让他出国学金融,谁知道他这逆子,半道偷偷改去学了画画,差点儿没把老头气出毛病。 想必这次过去,铁定要被汪年兴絮叨上一阵子。 汪潮收起手机,拦下卢尚准备锁门的动作,道:“老卢,你看店吧,我突然有点事儿,得回总店一趟。” 卢尚提着U型锁有些不解,转眼瞧见他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心里了然。 “总店?” 他问:“该不会是你家老爷子回来了,传召你过去吧?” 汪潮一瞥,趁机揶揄呛声道:“我看你小子应该蹲天桥上给人算命,保证赚得盆满钵满。” 卢尚顺坡打滚,呲起大白牙嘿嘿一笑,“也不是不行,到时候你给我做托儿,赚了咱俩五五分。” 汪潮挥挥手,“得了,不和你贫了,我爸已经到了,我得赶紧着。” 说完,独自一人垂头下楼,钻进了车里。 他几乎用最短的时间到达了总店。 一路前后脚不敢耽误半秒,飞速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前停下,这才抽出时间,给叶晋舟发去一条道歉短信。 [抱歉小舟,突然有点急事,等我处理完了去找你。] [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是真的有事。] 大学支路上,叶晋舟久等不见人来,口袋里嗡嗡几声,才看到汪潮发来了两条信息。 看完内容,他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其实对于他来说,汪潮去了哪里,处理什么事情,都无关紧要。 他想表明的态度很简单,无非就是叫汪潮别再挖空心思的讨好自己。那样彼此都太累。 叶晋舟捧起手机,顺手转回一千元钱,备注标明[古姐代转]又转了两千,备注标明[余欠两万一千元整] 十几公里之外,汪潮终于见到了父亲汪年兴。 他刚撞上汪年兴的眼神,低头就瞧见了转账,心脏随文字一震,此时就算痛,也没法张口和父亲诉苦。 汪年兴见他心不在焉,于是直接发问,“怎么?还有事情没解决?” 汪潮忙悻悻收起手机,僵硬的挤出笑容,回道:“没啊爸,就、就是新闻推送。” 他面对着汪年兴,坐到沙发上,轻睨一眼将自己晾到一边的父亲,又忙垂下眼睛。两只大拇指不停在身前交绕,胸口烦闷得厉害。 汪年兴盯着电脑看了许久,这才开口:“我瞧你瘦了,国外的饭是没家里好吃吧。” “啊?嗯。” 咕嘟。 汪潮的喉结不自觉滚动几番。虽说他也很想父亲,但如此亲近的相处方式,他还是没有太习惯。 想起上一次听到父亲这么关心自己,还是去年在国外过年时,汪年兴特意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特别想吃的家乡特产,准备给他寄一些。 说来也怪,父亲好像都不怎么会和孩子打交道。他们唯一表达爱的方式,就是想让孩子吃好穿暖,别无其他。 汪年兴终于看完了报表,摘下老花镜,一边揉着睛明穴一边交代着事情。 “公司最近要开新项目了,这段时间你要没事,就来总店参加参加会议,学学东西,兴港那边的早会就不用去了。” 听到这话,汪潮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对于酒店管理,他没有任何经验。 回国不到一个月,汪年兴也只是叫他去兴港,领了个所谓的宣传部经理的养老位置,似乎并没有产生将家业传给他的想法。 当然,汪潮也自得其乐。毕竟他对自己在汪家的位置有很清晰的认知,也并不想图汪家什么。 既然父亲开口让他去学习,那他只要听话照做就行。 思量再三,于是点头应道:“好,爸,我知道了。” 在汪年兴面前,汪潮一向谨慎乖巧。 汪年兴养了他十二年,费心费力培养,才让他脱胎换骨,从一个连初中都没毕业的农村小孩,蜕变成为能自己独自开展的青年商业画家。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感恩。 而已故的养母夏春兰更是顶着所有压力,将他领养在身边。一句“这孩子是我的福星”便堵住了所有持反对意见的亲戚们的嘴。 每每想到养母夏春兰,汪潮鼻头就会忍不住发酸。 那么好的一个人,走之前都在惦记着他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生怕汪年兴会委屈了自己。 反观生母万玫…… 呵,不提也罢。 眼见汪年兴起身套上了大衣,汪潮紧跟着起来,关心道:“爸,您刚回来得好好休息,我送您回家吧。” 汪年兴听得心头一暖,手却挥着,“行了,等会儿还有事要出去谈,你有事就去吧。” 末了,又不忘敲打一句,“进来就想这想那的,别招惹什么不该招惹的人,给自己添麻烦。” 汪潮读懂父亲这话背后的用意,不敢反驳,点头答应后匆匆离开总店。 一上车,他立刻给叶晋舟打去电话,彩铃响了几遍不见有人接听。油门一踩,杀到大学支路,他不死心的又打了一遍,还是没人接。 这下汪潮急了,他看着微信里的转账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主动联系,什么见面,全是假的!到头来只有他汪潮在一厢情愿。 他火急火燎冲进医院。 病床上,叶美红孤独躺着,身边没人,叶晋舟也不知去了哪里。 看着那双曾经冲自己弯起的浅眸,汪潮内心的怒火慢慢弱了下去。 他搬来凳子坐到床边,目光顺着每一根管子扫过,眼眶灼烧起来。 那些管子如同藤蔓,也如同荆棘,给人带来生的希望,却让人重负不堪。 余光扫向床头柜,一把指甲刀明晃晃,他拿了过来,细细剪起叶美红的指甲。 咔哒—— 咔哒—— 病房里,清脆的声音响起。 叶晋舟打水回来,撞见这一幕,心脏瞬间像是在寒冬腊月里,裹上了厚厚一层棉被。 闷,但很温暖。 他放下水壶,启口问道:“多久来的。” 汪潮被身后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转眼看到想见的人,不知是委屈还是欣慰,磕磕绊绊回了两个字:“刚、刚来。” 叶晋舟闻声点点头,之后再无他言。 他拉过凳子,和汪潮并排坐下,两人谁也没看谁,也都没重启话题。 许久,汪潮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转脸看过去,问:“你转给我的那些钱是什么情况。” 他觉得自己表达的已经很委婉了,希望叶晋舟回答他时也别太生硬。 可叶晋舟习惯了一句话就讲个明白。他垂头掰弄着手指关节,平淡的语气里含着刺人的玻璃渣。 “说好还你。” 四个字彻底给汪潮判了死刑。 汪潮听着从他指节里发出的啪噶、啪噶声,努力扯动嘴角,“我当时是玩笑话,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没当真。” 叶晋舟转头看向他,字字句句都是谨慎和郑重其事:“这事我想很久了,就算你不提,我也会这么做,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汪潮不明白,自己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每一个相处的夜晚,他从来不会强迫叶晋舟。哪怕听到对方一声不适的闷哼,都能紧张的停止动作,然后献上一个长吻作为安慰。 而且该给的钱他一分也没少,甚至越来越多。虽说数字不算太大,但应该足够解决叶晋舟的燃眉之急。 何况他也不是有钱人。 每张钞票都是他在国外上学时,靠打工、卖画,自食其力挣来的,未曾动用过汪年兴给他的一笔生活费。 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了问题呢。 越想越不甘心。汪潮看向叶晋舟,哽咽一声问:“为什么?” 叶晋舟不答,起身往门口去。 他不想让妈妈听到自己的难堪,一直退进楼梯间,才缓缓开口,“我妈快出院了,我不需要钱了。” 这一句话概括了所有答案,包括他想结束这段混乱关系的原因。 汪潮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他将人逼进墙角,不肯退让秋毫,“所以我就说了让你和我谈啊,你不需要钱,可我需要你啊叶晋舟!” 他拽着叶晋舟的胳膊,手上使了使劲儿。 他很怕对方逃跑,更怕一旦松了手,就彻底断了支撑自己坚持的念想。 手心里,对方的抵抗越来越明显。 叶晋舟艰难拨开束缚住自己的力,抚上汪潮的肩膀。凑上前时带起一阵酒精的味道,刺的汪潮想躲又舍不得避开。 “汪潮。” 叶晋舟唤了声他的名字,极度耐心的劝解道:“你真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汪潮刚准备继续反驳,只见叶晋舟露出哂笑,心有郁结的低头摇了摇,自嘲道: “我是灾星,别离我太近,会倒霉的。”
第十一章 饺子 半夜,汪潮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借着月光,踩上双林村的泥泞小道走回了家。 用玉米杆围起的篱笆墙,被风一吹,沙沙直响。他绕进院里,看见模糊的两个身影,一高一矮,正争论着什么。 “你别装好人了!我们班同学都欺负我,都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矮小的男孩哭嚷着,打开男生抚来的手,气得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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