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灵晨察觉到了他的为难,于是连忙示意他先别走,转身打去一通电话。 音乐和欢呼声混在一起,叶晋舟听不清她在讲些什么,只看到人回来时,脸上得意。 “我给你卖了个好人家。”她说着,推送了一个名片。 叶晋舟瞧上手机,头像黑底白字、和名字一样写着“横竖” 古灵晨附耳过来,“我同学新开的Bar,离你那应该不远。明天六点去看看,说好了,都和我这儿一样,但提点肯定比我这边高。” 叶晋舟一脸平静的看着她,心底早已海潮澎湃。 这些年来点滴照顾,只能汇成一句简单的谢谢,再多,就显得矫情又多余。 第二天六点,叶晋舟如约到了横竖,店没锁,推门而进,不见有人。 “你好?”他试探的喊了声,无人回答。 小型舞台上亮着射灯,成了店里唯一光源。 舞台中央,一把吉他吸引到他。他缓步过去,轻轻拨弄琴弦。 响声在空间倏起,黑暗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男人,边扇着灰尘边朝他走来。 “不好意思啊,我们还没营业。” 男人卷着袖子,顺手把扳手丢到桌子上,又道:“后天试营业,要不您后天再来?” 叶晋舟闻声解释,“您好,我是来应聘的。” 男人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一番: 瘦瘦高高、没什么精气神儿,年龄有点大但长了张骗人的脸,看起来年纪很小…… 昨晚古灵晨说的话,此刻全部浮在男人脑海。 “哦——” 男人拉长尾音,手指在太阳穴旁边打转,“你叫……叶晋舟是吧,老古让你来的。” 叶晋舟点头,指向吉他略表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就……” “多大事儿啊还道歉。我叫付裕,你叫我付哥也行,叫裕哥也行,就别叫老板,显老。”付裕说着,抽出两根烟递来,见人摆手说不会,又塞回烟盒。 几句攀谈就算是将工作的事定下了。 和古灵晨当初承诺的一样,七点半上班,十二点下班,不用负责转场,提成也多了两点。 付裕捻灭香烟,朝手心挤满消毒凝胶搓了搓,问:“你会弹吉他?有乐队吗?” 叶晋舟讪笑,“高一时自学过一阵子,后来就没再碰了。” 话里的苦涩只有他自己能尝出味道。 记忆里,那个他攒钱买下的二手吉他,早已被陈明强砸的稀烂。 破损的面板、劈开的桶身、断裂卷曲的琴弦,和稚嫩的音乐梦一起,摔的七零八落。 叶晋舟很久没有梦见那张脸了。 当晚,他的梦里到处都是陈明强的拳头和叫骂声。 崩坏的吉他弦音像从地狱翻上来的哀鸣,融进他暗无天日的青春,在陈明强的嘶吼中,永无再复原的可能。 醒来,胳膊上湿了一片,不知是汗还是泪。 叶晋舟就这样趴在妈妈床边睡了一晚,抬眼看见妈妈的瞬间,慌乱的心得到安慰,慢慢沉进了新的梦里。 城市的另一头,汪潮就没这么好过了。 自从得知叶晋舟带着叶美红阿姨出院后,他便魂不守舍,连觉都睡不着。 他想不通叶晋舟走之前为什么不告知自己?就连换号这种事情也是偷偷摸摸进行。 房间内,空气加湿器努力工作,可汪潮心里燥热难忍,车一开,火速往子时酒馆去。 古灵晨见人深锁眉头,直冲冲奔向吧台,不由打趣道:“我还以为小叶不来你就不来了,正打算吃掉你剩下的钱呢。” 汪潮屁股刚落定,听到这声玩笑,苦脸拒绝,“不行啊古姐,我钱挣得不容易,你要不能退就先给我留着。” 挣得不容易? 古灵晨咋舌。回想汪潮为了追叶晋舟,使劲充钱时的大气,可不像是挣钱不容易的样子啊。 “古姐,小舟去哪儿了,你知道吗?”汪潮一边问着,一边伸长脖子在酒馆里扫射目光。 这两天他找不到叶晋舟,来子时也不见古灵晨。而其他员工就像统一口径一样,问什么都是不清楚、不了解。 好在今天古姐来了,他才看到一丝希望。 古灵晨补好口红反问他:“怎么?他换工作的事儿没和你说吗?” “换工作?” 汪潮摇头,“没啊,他换工作干嘛?换去哪儿了?古姐你有他新的联系方式吗?我要问问他。” 夺命三连袭来,古灵晨差点儿没招架住。 她慌忙举手做终止状,嘴里嚷着:“停停停,你一下要知道这么多,我得想想清楚先回你哪个吧。” 说完,缓了口气。 除了换手机号这件事她也没听说,至于其他的都吐了个干净,甚至连横竖酒吧的地址都供了出来。 汪潮得到地址后,第一时间杀去了横竖。 夜晚大雪纷飞,车疾驰在路上,速度不减,很快便从北城区开到了南城。 酒吧没开门,他趴上窗户朝里看,只看得一片漆黑。手机上,时间显示一点二十七分,这会儿去养老院怕是不妥。 但好在自己已经知道了叶晋舟的去向,再找到他也不再是难事。 想到这里,汪潮松了心。 回兴港的路上,他特意放了几首欧美民谣,计划着明天见到他的小舟时,该说些什么久违的甜言蜜语。 然而,他并没有如愿。冒着大雪站在博爱养老院门口,汪潮吃了好大一个闭门羹。 保安大叔听说他不是家属,也没有任何通行证,说什么都不让他进。晚上转战横竖,依旧没开门。 就这样连续折腾两天,人彻底感冒了。 顶着沉重的脑袋和酸痛的身体,汪潮终于在跨年夜的前一晚,见到了叶晋舟。 叶晋舟一身黑色制服,比在子时穿的马甲装精神许多。他不停来往在客人与吧台间,对新的工作游刃有余。 汪潮找到散台空位坐下,随便点了一杯软饮,痴痴等着被发现。 许久,叶晋舟忙完,正准备去后堂松口气,一转身,对上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神。 他强装镇定引那人进到后巷。寒风吹得烈,可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你来这干嘛。” 汪潮没回答,牵起对方的手往胸口塞,却又被推了回来。 他尴尬哂笑,一时之间竟忘了之前在脑海里演练多遍的台词。 然而一张口,又是腻歪的追问:“你换号了怎么不联系我,换工作了也不讲。” 叶晋舟捂了下耳朵,忍着颤抖回他,“没打算联系。” 这话将汪潮满腔的热情浇了个透彻。 或许是感冒还没好,此刻,他只觉得头脑晕沉,压抑许久的期待化成委屈,失去理智般的发泄了出来。 “我都去养老院找你了你还不打算联系我?那些大爷可凶了,都赶我走,那么大的雪!我见不到你还被人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怜! 你也不给我留电话,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还这么对我,我都感冒了你还这么对我……” 汪潮哭得激动,疼了几天的嗓子在这几声诉苦中彻底坏了。 喊叫声变得难听,像被掐住脖子的麻鸭,嘎哈嘎哈的喘着粗气。 叶晋舟默不作声,静静等着他哭完、发泄完,才开口,“感冒别喝酒,早点回去。” 仅仅一点关心,重燃了汪潮的希望。他抹了把脸,顶着破锣嗓子道:“好,不喝酒,陪你下了班就回。” 雪地里越站越冷,叶晋舟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嗯一声算是应了,扭头直往后门去。 汪潮紧随其后,生怕这次再跟丢。可没走两步,叶晋舟突然停下脚步,二人撞到一起。 “干嘛?”他见前人望着自己似有话说,不由吞咽口水。 叶晋舟握着把手没拉,眼神软了许多,“以后别去养老院,那里管的严。实在要找我,就还来这吧。”
第十三章 元旦 对于汪潮又找到自己这件事,叶晋舟并没有太意外。只是听说汪潮去了养老院,倒是让他隐隐有些担忧。 毕竟养护中心人多口杂,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和汪潮有过那样一段关系。 而像横竖这样的酒吧,虽然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但好在年轻人之间有一套自己的相处模式,应付起来并不麻烦。 况且汪潮来找横竖找自己,只能是晚上。 若是在白天到养老院和自己碰面,如果一不小心被陈明强发现,怕是会给他引来难以应对的祸事。 汪潮自然不懂叶晋舟的顾虑,更不清楚这顾虑背后的用心。 自打十二年前,听说邻居那个酒鬼叔叔家暴阿姨后被抓走了,其他的事,他再也没听谁讲起过。 此时的他只沉浸在叶晋舟对自己的宽恕里无法自拔,就连嗓子的痛都好了大半。 十二月三十一日,当然是要和最爱的人一起过的日子。 汪潮早早拉上卢尚去了购物中心,说要给叶晋舟挑一个合适的礼物。 而卢尚对他兄弟这颗恋爱脑已经无语了。他看着汪潮在男装部来回穿梭,忍不住发问:“你那个小舟,真的看得上这些吗?” 汪潮套上一件新款羽绒服,整理衣襟瞄向镜子里的兄弟,反问他:“你觉得我眼光不行?” 卢尚咬紧牙关挠挠眉尾,努力组织着汪潮能听懂的语言,说道:“你那个小舟看着不像是对穿着讲究的人吧,而且他才说要给你还钱,你现在上赶着给人送这么贵重的衣服,会不会让别人有压力啊。” 一语又点醒梦中人。 汪潮连声说着对哦对哦,然后快速掏出手机,拨通了叶晋舟的新号码。 叶晋舟正忙着卸车里成堆的白菜,看到汪潮的名字,直截了当点下红键。 没几秒钟,电话又来了。 他无奈叹口气,正打算关机就听同事劝道:“接吧,别是急事。” 可刚一接通,就听那边问着无关紧要的话,“小舟小舟你新年想要什么礼物?” 听到这话,叶晋舟皱眉回了句不用。 远在购物中心的卢尚,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扶额叹气。 汪潮不死心,换着花样坚持道:“随便说,围巾?手套?耳钉?或者吃的喝的都行。要是这些你都不喜欢,今晚回我那儿住一晚也好啊。” 叶晋舟听出来了,如果不回他一个答案,那这电话是挂不断的。 食堂里剁饺子馅的声音,一直传进他的耳蜗,他赶忙应付差事的回了“饺子”二字,匆匆挂掉电话。 原以为汪潮不会理会这句敷衍,哪知晚上刚进横竖,叶晋舟就见付裕提着个眼熟的食盒,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朋友送来的,还不让我打开,搞得我会偷吃一样。” 付裕说着,递上一双筷子,“到后堂吃完再换工服吧,今晚铁定是忙得没时间吃补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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