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的干呕,恨不得将身体里所有跟姜知远相关的东西都吐出来——心肝脾肺肾,什么都好。 好不容易缓和了胃底的抽搐,姜鉴出来洗手的时候有点发晕,脸色惨白,偏偏眼底又因为高烧染成一片红,看起来凄惨又诡异。 他浇水洗了把脸,整理好情绪才出去找的骆书新。 明明昨晚他还要崩溃一般摇摇欲坠,但今天的变故太多,他突然找到了自己不得不立住的理由。 骆书新需要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 . 姜鉴请了长假,不仅仅是为了陪骆书新。 他辗转从太子妃那里得到消息,知道照片已经被人匿名举报到学校了。 最开始只有太子妃和费老那里有照片,但两人都决定低调处理,后来骆书新的妈妈出了意外,处理进程被迫搁置,费老最近为此事焦头烂额。 这件事还没有彻底在学校大面积闹开,但太子妃觉得姜鉴和骆书新请假也好。 戴子霏:“我不知道你们俩得罪谁了,但对方明显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似乎是看我跟费老师都不打算在明面上解决,他把照片发到校邮箱了,已经被赵校长看到了。” 副校长老赵早就看不惯姜鉴,恨不得天天抱着姜鉴的扑满数他还能再做几件坏事。 好巧不巧,姜鉴前段时间扑满满了,面对此事,他的意思当然是直接开除姜鉴。 戴子霏:“你有什么头绪吗?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姜鉴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开着免提,自己则在收拾衣服和各种小东西。 骆书新这几天看似平静,实则内部已经完全垮掉了。 相依为命的妈妈住在ICU里,随时可能离开,换谁都无法从容以对。 姜鉴不知不觉就接过了照顾骆书新的任务,帮忙买吃的、送衣服、和医生沟通。 有时候姜鉴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最近长大了,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从未有过这样有担当的时刻。 就如同骆书新在雨夜的那个晚上毫不犹豫的接纳他一样,姜鉴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在骆书新无所依靠的时候为他撑出一片天来。 哪怕这片天可能并不怎么高,并不怎么广阔,但骆书新能有个可以喘息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这个想法太过强烈,所以无论是学校的事还是姜知远的事,都被姜鉴抛诸脑后。 他在照顾骆书新的忙碌中找到了一丝微妙的心理平衡,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己妈妈的死因,也无视了学校和姜知远处潜在的危机。 关心那些做什么呢?那些事横竖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担心那些不如多关心关心骆书新。 戴子霏:“你还在听吗?” 姜鉴:“在,老师你说的我都听到了,我真的没有头绪,再说有头绪又有什么用,把对方揪出来就能让老赵回心转意吗?他看不惯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也是我高一的时候翻墙打架应得的。” 戴子霏:“……” 太子妃心情复杂,这孩子看的有点太开了,开的有点不对劲,但是她一时又说不上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姜鉴:“老师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挂了,我还要出门一趟。” “……”戴子霏微微愣了一下,“出门?” 正常孩子要在学校出了这种事,只怕天天窝在自己房间焦虑到发疯了,这孩子还能出门? 姜鉴:“我去给骆书新送点东西。” 戴子霏:“……” 挂了电话的太子妃愁容满面,手机已经自动熄屏半天了,她还在盯着屏幕,也不知道在盯什么。 太子爷经过语文组办公室外,意外发现自家媳妇儿在发呆便轻轻敲了敲门。 戴子霏:“??” 黎昭:“干什么呢,快把手机盯出个洞来了。” 戴子霏放下手机,长叹了一口气, “还不就是那个事儿——唉,但也不全是那个事儿。” 黎昭微微扬眉,临时放下自己要做的事情,进来给自家媳妇分忧解难, “具体说说。” 戴子霏:“说不上来,我就觉得姜鉴同学的状态有点怪,说起来上午我刚给他爸打过电话,他爸的态度也有点怪……算了,不说了,这事儿就是一团乱麻,费老还约了我下午一起去看看骆书新同学的妈妈来着,一想就头痛。” 黎昭帮太子妃按摩了肩膀, “不是说他妈妈还在ICU吗?” 太子妃:“对啊,所以我们就不是去看他妈妈的!可愁死我了……” 看病人只是一个幌子。 本来这事儿还能拖一拖再处理,可现在捅到了老赵那,按老赵的脾气,恨不得明天就把姜鉴给开除,逼的费老和太子妃不得不抓紧时间寻求一下转圜余地。 毕竟被开除和自动退学是两回事。 老赵那儿是油盐不进,孩子家长一个态度微妙,一个绝对缺席。 所以两人想从孩子那儿入手。 戴子霏又叹了口气,短短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叹了好几回气了。 这种时候去找学生谈话,她都觉得缺德。 . 太子妃和费老到医院之前和姜鉴通过电话,姜鉴下来接的人。 两位老师带了鲜花和果篮,看病人标配。 戴子霏看到姜鉴第一眼就觉得心疼。 明明才过去几天,姜鉴肉眼可见的消瘦了,眼底泛着青黑,肤色蜡白,说话声音轻微嘶哑,时不时还咳嗽两声——他感冒一直没大好,断断续续的拖到现在。 这样的病体支撑下,出乎意料的精神很好,甚至可以说有点亢奋。 在电梯里太子妃提了一下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姜鉴只有第一天参考,参考的科目成绩很不错。 姜鉴听完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笑道,“那是,老师你也不看看我前段时间多努力。” 因为定了和骆书新考同一所大学的高远目标,前段时间的姜鉴直接加入卷王行列。 说起来也没太久,就上周的事情,但姜鉴此时想起来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太子妃看着姜鉴脸上的笑容,她想象不出为什么姜鉴还能笑出来? 疲惫的身体状态加强撑起来的精神亢奋,要不了多久这孩子就会垮的。 “我脸上有脏东西?” 太子妃愣了一下,“什么?” “老师你,一直盯着我。” 太子妃收回视线,“不好意思。” 两位老师在医院的走廊里看到了骆书新。 骆书新状态比姜鉴糟的多,他是由内而外颓靡,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此时更是惜字如金。 表面强撑着平静,可任谁都看得出那平静下的一潭死水。 这次不仅仅是太子妃,连略为迟钝的费老都感受到了骆书新的情况不佳。 费老张口的时候格外迟疑,“你妈妈还是?” 骆书新摇了摇头,像是摇头就已经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 费老:“……” 原本是来找孩子商量问题的,可此时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头说不出来,大家只能尴尬寒暄。 寒暄到最后,姜鉴下楼送两位老师的时候,两位老师才浅提了一下自己的来意。 太子妃神情中带着不忍, “事情就在哪儿,不是我们无视它就会真的消失,我和费老师已经在尽力帮你们周旋了,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们配合一下。” 姜鉴神色未变,眨巴了两下眼睛, “嗯,您说?” 戴子霏:“我们需要一个解释,不是由我们来猜测,而是由你来解释——本来这件事应该放在最前面,我当时也是想着先找你们聊一聊,至少知道这张照片是怎么拍出来的,是真的,还是借位,亦或是你们在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但后来……出了一点意外。” 但费老没见过这种架势,当时慌了神直接跳过学生叫了家长。 姜鉴笑道,“是真的老师,我在和他谈恋爱。” “……”戴子霏哑了一瞬,眼底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你再想想,想好再跟我说。” 姜鉴:“老师,我不能在这时候抛弃他。” 戴子霏真心实意的觉得头疼,某一瞬间她甚至想要拿个什么狠狠的敲一敲姜鉴的脑袋, “什么叫做抛弃?谁让你抛弃他了?一定要是男朋友才能在学校陪他吗,你改说自己和他只是朋友,你就不能陪了??” “我和费老师是想帮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老赵那个脾气,哪怕你假装一下呢,你假装一下,我和费老师想挽回这件事也能有个落脚点,说句假话,让你那群朋友帮你圆个谎又怎么了?!” 太子妃是真的生气! 为这事儿焦头烂额好几天了,这种馊主意自己都摆到明面上来了,这孩子还是一脸与他无关的样子。 姜鉴:“老师,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太子妃没好气,“什么?!” 姜鉴:“我和他没有错。” 太子妃:“……啊?!” 这种时候还……顶嘴? 姜鉴:“就算我们两个是男生,我们谈恋爱了,这也不是什么大错——我们害着别人了吗?没有吧,在学校我们低调做人,别说害着别人了,甚至没有碍着别人的眼睛。我们害着自己了吗?也没有,因为想和他考同一所大学,我这段时间学习一直很努力很认真,您也说我这次月考考过的科目都还不错,他也没有学习成绩下降的趋势。” 太子妃:“……” 姜鉴:“如果我们做错了,受苦受罚受罪就是我们应得的,可我们做错了什么?” 如果那天骆月不被叫去学校的话就不会发生那件事,她现在就不用躺在医院里。 戴子霏两人现在站在这里苦口婆心的前提仍旧是觉得他们错了,所以他们需要认错,或者遮掩。 姜鉴:“我觉得我们没错,所以我不会改口,也不会假装。” “……” 戴子霏有一点动容,可动容之后就是无奈。 这种话也只有孩子才说得出来。 人长大了进入社会了谁还管你对啊错啊的? 就算戴子霏觉得他们是对的,可那又怎么样呢? 老赵不会改主意,一旦曝光他们还是会被全校议论,这个学校不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戴子霏:“你也许不怕开除,觉得无所谓,那骆书新呢,他也无所谓吗?现在这种情况,他妈妈还在icu,以后的情况很难说,如果他妈妈……他一个人,被开除了他能找到下一个学校吗?就算不被开除,你坚持你们是同性恋,他以后在学校被议论被孤立也没关系吗,你有没有想过他的人生?” 姜鉴:“……” 刚刚姜鉴一直都是平静的,甚至脸上还带着礼貌性的笑,他不是在抗争什么,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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