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极必反,越是小心刻意的让自己不去冒犯某个禁.忌,反而会让那个禁.忌在交谈中变得更加显眼。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当你开始讲大道理的时候它没有任何错处,可当它归于生活就处处受到歧视。 譬如扫大街的工人,譬如一些认真负责不知变通,再譬如自己的儿子和他的恋人。 之前骆月就提醒过姜鉴跟骆书新这件事在高中时代一定要保密,最根本原因就是这个秘密一旦曝光,他们所身处的环境不一定能容得下他们。 骆月收拾好疲惫,走出校门后给骆书新打了个电话,问他们在哪家医院,结果却得知两人正从医院出来。 骆月:“怎么这么快出院?” 骆书新:“他坚持。” 骆月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姜鉴咳嗽的背景音。 骆月叹了口气,嘱咐两人路上小心,让姜鉴不要见风。 挂完电话正准备叫车,余光却在校门口的一角看到一个打扮奇怪的男人。 男人个子很高,但身子却微微佝偻,而且过于瘦削,穿着黑袄黑裤,脑袋上还戴着一个黑色的毛线帽,衣服上多有褶皱,青灰色的面皮上冒着胡茬。 这样的人随便找个人多的地方一蹲,面前摆个碗就能讨生活了。 真正引起骆月注意的是对方的眼睛,目光里像是淌着蛇毒,直勾勾的盯着骆月。 . 姜鉴跟骆书新并没有直接回酒店。 姜鉴早起就发烧,风风火火的折腾到医院,到现在两人都还没吃过东西。 姜鉴自己倒是不觉得什么,情绪低落也不觉得饿,但骆书新帮他记挂着,出了医院后两人去了附近小吃街上的一家椰子鸡。 两人都没怎么动筷子,尤其是姜鉴,被抽了魂儿似的。 大病初愈,之前的高烧导致眼圈烧的通红,这会儿还没褪色,戴着口罩不断的咳嗽。 他身上裹着属于骆书新的羽绒服,衣服大了一号,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 走在路上也跟个提线木偶一样,骆书新怕他被车撞了,拉着他的手,骆书新走哪儿他傻乎乎的跟到哪儿。 两人吃饭的位置靠窗边,骆书新不经意的一瞥,发现有辆急救车从医院出去了。 彼时他还未曾意识到什么,直到他们吃完了东西下楼,在等车的时候接到了骆月的电话。 来电显示是骆月,但打电话的人是医院的医生。 医生说手机的主人出了车祸,她的通讯录里没见到其他的亲人称呼备注,只有一个儿子,所以给这位儿子打过来了。
第81章 姜鉴陪着骆书新重新赶回医院。 急救室的灯亮着,护士着急的不行,看到来的是两个孩子头都大了, “怎么是你来?电话里不是告诉你让你父亲来吗?你爸人呢,你有给他打电话吗?他什么时候到?” “我爸死了,这个城市没其他亲人,有事跟我说一样,是要签字吗?” 骆书新表面还算冷静,吐字清晰,但姜鉴能感受到骆书新的指尖在抖。 姜鉴反握紧骆书新的手,可紧跟着他自己就压不住的咳嗽了几声。 护士没心思去注意两个少年的小动作,只皱着眉头问,“你满十八了吗?” “满了。”骆书新撒谎不眨眼。 骆书新一一签署过文件,护士拿着文件离开,去紧锣密鼓的忙别的事情,走廊里只剩下了姜鉴和骆书新两个人。 姜鉴犹豫了一下,还是再次抓住了骆书新不自觉颤抖的苍白指尖, “会没事的……咳咳……” 真的会没事么?其实谁也不知道。 姜鉴的妈妈也是这么出意外的,一场车祸,进了急救室,然后盖着白布出来。 有时候意外的突然和生命的脆弱都超乎自己的想象。 明明之前的姜鉴还跟游魂一样,在昨晚的冲击之下回不过神,但变故突生,看见骆书新故作镇定的模样,他突然又找回了几分理智和力气。 但生活并没有给这两个少年预留太多的反应时间。 明明两人的心还被急救室里的人牵绊着,意外又紧跟着接踵而至。 很快就有警察过来找骆书新。 骆月的车祸并不是一场完全的意外,根据目击者描述,她当时受到了惊吓,慌不择路的闯红灯,这才被车主撞了。 突遭横祸的司机第一时间报了警,在骆月被急救车接走的时候,司机和路人也在接受警察的询问—— “根据当事人的描述,我们做了合理推测和排查,果不其然抓到了人,是你父亲,他当时携带凶器躲在校门口的监控死角。” “他不是我父亲。”骆书新声线平静到近乎诡异。 姜鉴自始至终抓着骆书新的手,哪怕接收到了警察的异样目光也未曾松开。 他的手被骆书新无意识捏的生疼,但姜鉴没做声,也没想过反抗。 “人我们已经抓住了,这件事我们……深表遗憾,是我们未能将危机扼杀在发生之前,很抱歉。” 对方语气诚恳,可骆书新说不出谅解的客套话来。 姜鉴转移了话题,用感冒后的沙哑嗓音道,“他这次被抓住后应该再也不会出来了吧?” 对方做了保证。 在警察之后,意外撞了人的司机也过来对骆书新表达了歉意——虽然在这件事上,他也是受害者。 司机很年轻,刚拿了驾照两个月,今年上大一,不过比姜鉴和骆书新大两岁。 表情惶恐,很怕自己意外撞死人了背上人命,这种害怕并不是来源于司法,而是源于他内心的善良和道德感。 他抓着骆书新反复道歉,说自己当时真的反应不及,说自己下车后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说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撞人。 语无伦次,反反复复,到了最后甚至开始找骆书新确认,问骆书新,“你妈妈会没事的对吧?” 一开始姜鉴总是抢过话头岔开话题,阻止他继续骚扰骆书新。在这个过程中,姜鉴还会安慰他,可怜他也是天降横祸。 可后来姜鉴真的累了。 为什么这个人就是看不出骆书新比他还要惶恐害怕呢? 里面躺着的是骆书新的妈妈,骆书新才是在座所有人里最有资格害怕惶恐哭泣的。 就因为他不说话,他表面平静,所以这个人就能无休无止的向骆书新索求心灵上的安宁吗? 姜鉴压着咳嗽和高烧过后的眩晕后遗症,在年轻男人第n次寻求救赎时终于情绪失控, “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 在骆书新的印象中,姜鉴很少这样语气恶劣的跟人说话。 可那声音落在耳朵里激不起分毫的波澜,骆书新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姜鉴坐在骆书新身边,抓着骆书新的手, “会没事的。” 骆书新的手一片冰凉,姜鉴便把另一只手也搭过去,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他还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点什么。 骆书新此时不仅仅是他的恋人。 他仿佛看到了好几年前的自己。 无助,焦虑,惶恐。 百无一用。 除了等着,只有等着。 等待一个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的结果。 骆书新:“如果我当初做了点什么,是不是今天就……” “不是!!”姜鉴打断,“没有如果,哪有那么多如果!?错的不是你,你那时候要真的做了什么,你才是真错了。” 骆书新:“是吗?” 姜鉴掷地有声,“是!” 姜鉴想将骆书新搂进怀里,想抱着他,想用自己所有能表述出的语言告诉他,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该责怪的人不是他。 就像在自己母亲的意外中,该责怪的也不是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 医院并不算安静,来回进出的护士的脚步声,远处嘈杂的人声……可此时这些声音都被隔绝在此处的三人之外。 这时旁边男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自己也刚上大一,遇事反应也不像个有主意的。 出事之后他有给家里打电话,但是没打通,之后又发了微信,这是他父母的电话回过来了。 姜鉴吼过一声之后男生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此时接起电话听父母先关心他的安全,一时没忍住又崩溃的哭起来。 姜鉴刚打算让对方声音小点,急救室的门就打开了。 人从急救室里推出来,一路推进了ICU。 医生出来后扫了一眼等待的家属,第一句话是——“家里大人呢?” 肉眼可见的三个孩子,虽说长得比医生还高,可脸上的青涩是藏不住的。 姜鉴比骆书新冷静点,骆书新第一下没能站起来。 姜鉴代他询问情况,套用了骆书新之前的说法,父亲死了,其他亲属不在这个城市的。 “那谁来缴费?” 大夫嘴快,并无恶意,只是带着几分现实。 姜鉴:“我缴。” 大夫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干咳了两下掩饰尴尬,转回正题说起了骆月的情况。表述中有太多专业名词,有掺杂过于保守的为了保护家属情绪而故意模糊化的委婉预估,姜鉴和骆书新也听不太懂。 最后只能隐约听出情况不太乐观,可能是,相当不乐观。 简单聊过之后就到了缴费环节,姜鉴本来打算他来垫付。 这些年来姜鉴缺什么也没缺过钱,姜知远给不了的东西通通转成了金钱给了姜鉴。 可缴费刷卡的时候发现自己卡被冻结了。 姜鉴先是惊讶,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 最后是撞人的年轻司机收到了父母的转账,缴了费用。 姜鉴一个人的时候打开微信翻了翻,果然找到了来自姜知远的消息。 姜知远重点说的姜鉴和骆书新谈恋爱的事,言辞间他仍未舍弃自己的父亲身份,要求姜鉴跟骆书新分手转学,断掉姜鉴的经济来源只是一个警告。在这段话的末尾,他略带暗示性的表示如果姜鉴死不悔改,那他还有其他措施。 至于姜鉴妈妈的事情,姜知远也浅浅提了一下,但并未细说。 [我知道你现在恨我,坚信我是害死你妈的凶手,而且且这件事上,某些部分我确实无可辩驳。但无可否认的是,你现在这种恨过于纯粹极端,这让你无法冷静理智的思考判断。] [不管你怎么想,我是你爸,你的事情我一定会负责,不会目送着你误入歧途。] . 知道卡被停掉的时候,姜鉴心底毫无波澜,可看到姜知远仍旧摆着父亲的姿态,用着“我为你好”的口吻,姜鉴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发白,脑子也因为愤怒变成了一片混沌。 他是谁? 他凭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 过于激烈压抑的情绪让姜鉴胃部一阵抽搐,他慌忙去了卫生间,可什么都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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