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天顾时寒第一次跟他说话,也是两兄弟今天第一次交流。 这是一个好的信号吗?顾令寒不确定。每当他患得患失以为将殊途同归地走向最坏结果的时候,顾时寒总会给予他一点希望,当他满怀希望的时候,又迎头遭遇一盆冷水,到头来还是只能守着碎末般的希望去追求一个遥不可及的结果。 顾令寒躺在床上,想着遥远但又仿佛随时会走到的未来,可未来是什么样子?顾令寒脑子隐隐有一个轮廓,一尝试去细化看清,未来的场景就犹如雾一样穿过他消失不见,从摸不着变成看不清。 他只能提取着几个既定的点,自己家庭一般,成绩不好,不懂人情世故,是还是一个不被世俗所容的同性恋,和哥哥相依为命却又不可饶恕地喜欢上自己的哥哥,最关键的是,他的哥哥并不喜欢他。 顾令寒没有自信可以通过高考鱼跃龙门,可除了高考以外他似乎没有其他路可以走,或者说没有退路。 像大部分农村乡镇的人一样,普普通通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似乎并不是一个不能接受的选项? 顾令寒下意识地抵触,他不想一辈子困守原地,或者说他不愿意顾时寒和他一起这样子,因为对方本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 很快,顾令寒又觉得可笑与荒谬——面向自己的。 愿不愿意?想不想?自己有这个选择的权利吗?当他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无论他接受不接受自己和出不出柜,这样的生活都已经跟他毫无关系了,他注定要在社会与家庭的认知差异、自我与他人的割裂中摇摆不定艰难前行。 他无法脱离社会和人群,所以他必须去迎合世俗的眼光和定义,再不济也需要伪装得合群以求生存;可他又无法全然抛弃自我,他想要生活,所以他又注定在理想和现实的落差与煎熬中苟延残喘,一次次迷失又再度寻找锚点,入夜了辗转难眠天亮时又笑脸迎人。 一片模糊与未知中,他的未来又仿佛已经定住了,所谓平平淡淡才是真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生活于他而言只是一条平行线。 同性恋可以找到一个真爱,拥有美满家庭吗?理论上可以的,就跟沙里淘金一样,但渺茫的概率顾令寒不觉得自己能有幸拥有。 就好比眼下,他能构想到的美满未来处处都离不开顾时寒的身影,但顾时寒明确表示拒绝。 顾令寒尝试寻找出路,但什么是出路?看不清楚。 一直到困意上头眼皮沉重,顾令寒不自觉地睡去的时候,他都没有找到答案。 醒来,是被敲门声和顾时寒的骂声吵醒的。 房间里没有钟表,顾令寒只能通过窗外黑下来的天判断自己睡的时间不短。 顾令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开门的时候,顾时寒正义愤填膺地说道:“你还有本事闹脾气是吗?连饭都不吃是向我抗议吗?你怎么不直接绝食呢?!” 见到顾令寒,顾时寒直接手指一点他的胸膛,涨红着脸骂骂咧咧:“喊了你半天你也不吭声,现在知道出来了?有本事你在房间里关一辈子!” “哥……我睡着了。”顾令寒哑着声音,软软地解释:“昨天没睡好太累了。” “你……” 刚睡醒,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像极事后,顾时寒一时间也没想到他认错这么干脆利索,软糯的语调胜似在撒娇,恍惚间有种穿越到前天,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感觉。 顾时寒强撑着凶狠的模样,瞪他一眼:“睡觉你锁门干嘛?赶紧去吃饭!” 说完,顾时寒一溜烟地进入了父亲房间,有种落荒而逃的滋味。 接下来好几天,顾时寒还是跟顾令寒冷战着,只是程度缓和了不少,会主动跟顾令寒说话,但仅限于“吃饭”“洗碗”“去看书做题”,面对顾令寒的搭话和示好,他也只回答基本生活和学习相关的,多一句寒暄都没有。 顾令寒没有任何怨言,投其所好地在顾时寒展现用功读书和努力做题的一面,但他并不满足于此。 于是,在某一天晚上起,顾令寒用冷水洗澡,并在睡觉之前背着顾时寒在厕所里泼自己一身冷水,如此犹嫌不够,他索性开窗睡觉且不盖被子了。 通过两天的折腾,体魄强健如顾令寒也终于扛不住,如愿地发烧了。 ---- 虽然笔下的崽和我一样还单着,但还是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41章 苦肉计老套但好用 “哥……我好难受……” 顾令寒坐在桌边,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说:“头好痛……” 顾时寒脸上满是担忧,一边给他白开水一边说:“先别说话,夹紧胳膊。” 一会儿,顾时寒取出他胳膊下的温度计一看:38.6°C 比预想的严重,已经接近高烧。 “怎么忽然烧这么厉害!” 顾时寒如临大敌,顿时顾不上冷战不冷战的了:“先喝水,然后去床上躺着,我给你拿药。” 他扶着顾令寒往房间走,顾令寒一只胳膊勾过脖颈耷拉在他胸前,“虚弱”得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时隔多天,再一次埋首在顾时寒的脖颈间,用脸颊轻蹭地汲取着来自哥哥身体的凉意。 感受着顾令寒脸上的滚烫温度,顾时寒心中的焦急也越燃越旺,根本没注意到顾令寒虽然靠在他身上,但走路的时候重心是稳的,步伐一点儿也不虚浮。 给顾令寒盖好被子并捂好被角,顾时寒先是到卫生打开煤气式的热水器盛温水,后到老电视机下的小柜子里翻找布洛芬。 顾时寒一手拿药一手端着水递给顾令寒的时候,顾令寒喉结滚动一下说:“哥,我刚喝完满满的一杯水……” 顾时寒不容拒绝地道:“这次是吃药,且多喝点水也是好的。” 顾令寒就着药,硬着头皮又灌下一杯水,挤出一个笑容说:“哥,你终于肯理我了。” 顾时寒错开目光:“少说话,对嗓子不好。” 顾令寒兀自接着话题:“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眼见着顾令寒一脸病态的模样,顾时寒心软得一塌糊涂,甚至愧疚地侧过脸:“说什么傻话,我不是一直有跟你说话吗?” “那不一样。” 顾时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不知道如何跟顾令寒开口解释。他震惊又生气于顾令寒竟然对自己有病态的感情,同时也不由得反思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做错了什么?反问自己是否在日常生活中有越界的亲昵行为从而让顾令寒产生了误会,最终造就了现状? 又或者……小寒是不是因为他才变成的同性恋? “哥你别多想……这不是你的错。” 顾令寒的声音将顾时寒的思绪拉回,顾时寒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将内心的问题宣之于口了。 顾令寒下意识宽慰他,说完灵光一闪,卑劣的念头蠢蠢欲动。 他垂下眼眸,不无自哀地说:“是我的问题,我初三的时候就做了一个春梦,梦见了哥哥。哥哥太优秀了,我以为自己可以克制住的,但是越是相处,我越是依赖哥哥,到最后想独占哥哥对我的好。” “对不起……我没想到过告诉哥哥的。” 顾时寒抿着唇,深呼吸一口气,问:“你是天生的喜欢男生还是后天的?” “我不知道……”顾令寒闭上眼睛故作沉思状,思索几秒后他说:“我小学的时候有喜欢一个女孩子。” 实际上没有,顾令寒一边撒谎一边观察顾时寒的反应,只见顾时寒脸色苍白不少。 顾令寒心有不忍,他明知道顾时寒是一个很容易心软和自责的人,却偏偏揪着对方的弱点来戳,但他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再说一声对不起。 顾令寒神情黯然,复杂地说:“哥,我以为我们可以永远作为兄弟,一起生活下去的。” “你先睡觉吧,好好休息。”顾时寒丢下一句话,落荒而逃。 一关上门,顾时寒背抵靠在门上,整个人一点点滑落成蹲坐,双手覆面,很想哭但又哭不出来:他好像又把一切搞砸了。 情绪的低潮裹挟着顾时寒,使得整个人就这么呆坐了几个小时,一路沉到底,然后悠悠浮起。有几个瞬间,顾时寒对顾令寒的发烧产生些许的庆幸,这一场病让他可以暂时忽视掉顾令寒表白自己的事实,让他可以缓和跟顾令寒的弟弟。 顾时寒现在完全接受了顾令寒是同性恋的事实,只是无法接受顾令寒喜欢自己,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他知道,自己无法跟顾令寒决裂,对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了。 直面这份羁绊,顾时寒慢慢意识到,摆在他面前的选项少得可怜。 待顾令寒睡醒,顾时寒关心了两句,忽的说:“我记得,你之前没有谈过恋爱对吗?” 顾令寒一愣,虽然不知道顾时寒为什么问这个,但是如实地点头。 顾时寒看着他,认真地问:“那你怎么确定,你说的喜欢,真的是爱恋,而不是青春期对于同性的好奇,或者经历了变故后对亲密关系的依赖,亦或是单纯的寂寞空虚呢?” “哥,我说过我是深思熟虑的……” 顾令寒语气缓缓地说,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想着如何回答好顾时寒的问题:“第一个可能,之前我出柜的时候,哥你也问过,当时我也回答了。” “我意识到自己性取向的时候是在初三,那时候爸爸也还在,所以这也不是什么性情大变,至于寂寞空虚……哥,我并不是一个重欲的人。” 趁着顾时寒沉默的时候,顾令寒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灼热的胸膛上,他攥着顾时寒的手说:“哥,我想过未来的,我会努力读书提升成绩,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去读法律。为什么是法律?虽然大家都说学法很难,但是学法如果学好了,非常赚钱。以及,我经常在想,如果能熟悉法律知识,是不是就可以将害死父亲的肇事者和逃避责任的企业绳之以法。” “高考后,哥你可以跟我去大学,大学的学业比高中轻一些,我也可以去兼职赚钱,到时候你的压力也会小一些,你可以选择重新读书。我不会娶妻生子,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等我们攒有钱了,如果在大城市里买不起房,我们就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小城市里去定居,我们既是兄弟也是伴侣,没有人会察觉到我们的关系。” “我们可以建立一个新的家,永不分离的。” 顾令寒的眼眸中倒映着顾时寒的轮廓,眼眸的深情与恳求几乎要溢出来将顾时寒淹没。顾时寒不知道怎么面对,却犹如被魇住般地挪不开眼睛,他捧不住顾令寒的期望,即使是对方一呼一吸间吐运出的气息都变得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可他也不敢后退一步仍凭这一颗摔成粉末。 顾时寒嘴唇颤动着:“我……” “哥,你不用现在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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