态度谦卑,时刻保持客套。 显然裴文晖最不能忍受被元煦这样对待,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压着情绪板着脸,没再多说话。 元煦不时放慢脚步,不时加快,试图烦死裴文晖。但裴文晖只会站在原地不动,等元煦来回折腾够了再跟上步伐。 到了学生家楼下,元煦头也不回进小区,丢下一句:“我要上课,没法招待您,您随意。” “我等你。”裴文晖回。 “你闲的?”元煦顿下脚步转身说。 裴文晖不为所动,立在小区大门外。那副样子让元煦不禁产生错觉,好像从裴文晖身上看到了些许落寞,可怜巴巴被拦在门外…… 不过错觉很快消散,元煦没有多加劝阻。 有病! 临要上单元楼余光一瞥,裴文晖没走。上了学生家里,在终于休息时间元煦从房间窗户往下望,裴文晖还杵在原地。 真是闲的有病。 结束英语补习,元煦只有半小时能吃饭,还得赶往下一家上钢琴课。 不想带着一身味儿去学生家里,元煦通常会在附近便利店买根玉米当晚饭。 今天身边多了个阴魂不散的裴文晖,元煦没时间费口舌,便利店里有一排靠窗高桌椅,他往靠墙位置坐下,边上有人。 裴文晖买了瓶饮料放到元煦面前,然后坐到空座上。 中间隔着两个陌生人,裴文晖一点不在意,看向元煦问:“你几点的课?” 元煦已经戴上耳机,没听见裴文晖的话,只是抬手把那瓶饮料推回裴文晖那边,尴尬地朝中间俩陌生人笑了笑。 饮料没放稳,又让裴文晖推了回来。 裴文晖没说话,倒是好心的陌生人搭了把手,接过饮料递到元煦面前,还大声地提醒元煦:“他问你几点的课。” “啊?哦。”元煦摘掉耳机,客气地跟陌生人笑,没往裴文晖那儿多看一眼,饮料也没碰,随口应了声,“七点。” “他说七点。”陌生人传话回去。 这么点距离,真不到需要人来传话的地步,裴文晖识相地不再多话,默默坐在一旁。 等了会儿,元煦啃完玉米要离开,裴文晖立刻起身跟上。 那瓶饮料没喝也没拿,好心陌生人想提醒,转头一看,两人都走大街上了。 他们一前一后,不像熟人,但又似乎有些只可意会的牵连。 上钢琴课的学生家在一楼,客厅窗户正对小区大门,远远能瞧见裴文晖站在夜色下的身影。 元煦上了半节课就拉上窗帘,免得分心。 至于为什么会分心,元煦只能认为那是来自甲方无形的压制感。 九点下课,外面下起小雨,学生家长借了把伞给元煦。出门时,元煦在心里默念裴文晖不在。 确实很不愿意面对的。元煦搞不懂裴文晖的心思,到底想怎么样?闲的?还是吃错药? 雨是不大,但往室外多站一会,浑身肯定要湿透,裴文晖平时那梳得规整的发型这会儿都耷拉开了,元煦瞥一眼,拉低雨伞想直接走掉。 也就想想,人毕竟是甲方。 “裴总,您还真是闲。”元煦过去替甲方撑上一半的伞,口气不耐烦。 说完扭头要走,但撑伞的手被裴文晖握了过去,元煦更不耐烦了:“我借的伞,你抢什么抢!” 裴文晖不抢伞,只是主动撑过伞并往元煦那边靠拢,一面握下元煦的手,轻轻摩挲过手指,问了声:“手疼不疼?” 很久以前,因为这世界上除了阿姨,也只有裴文晖会把元煦弹钢琴手指会疼的心理病当真,惹得元煦少男春心一动再动。 过了这么多年,元煦还是会恍惚,险些晕了头。 缓了一瞬,元煦缩挥手,回了句:“不关你的事。” 伞不大,两人挤在一块根本别不开手脚,元煦干脆让出伞,加快了脚步。无奈不关他走多快,那把伞都紧随着不放。 更无奈,元煦过于专注躲伞,不注意脚下,被裴文晖一把揽过肩膀才没踩进水洼。 “走吧,看起来要下大雨。”裴文晖轻声提醒,姿势没变,揽着元煦往前走。 元煦没能挣脱开,又因为裴文晖接下去的话题,让他愣了神,而忽略掉两人亲近的姿势。 裴文晖很突兀地提起:“去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从上司那儿听说你给他们家小孩当过钢琴陪练。” “听错了吧,我去年一直在忙电影。”元煦口气敷衍。 “然后我找了阿盖打听,才知道你大学的前几年一直坚持做家教养活自己。”裴文晖接着说道。 雨越来越大,元煦得护着背包里的录音设备,更不想狼狈淋雨,只能将就。 伞下的两人紧贴在一块儿,脚步缓慢。 裴文晖似乎是要借着这个时间“好好谈谈”,他又说:“我曾经通过网上搜索你父母的采访,从一些只言片语中得知你参加乐队比赛、在国外学习、在大导演的团队里工作……” “我爸妈什么采访提我了,没听过。”元煦接了话,试图打断裴文晖。 但裴文晖并不受影响,继续说着:“直到那次找阿盖问过,我才知道这些年你都没有回家,从大学到毕业后工作都是一个人在外面……” 元煦又打断:“阿盖一年到头不见联系我几次,他知道什么。” “现在说再多‘如果当初’的话只会显得马后炮,我愿意为当初自己所做的决定付出代价,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裴文晖终于讲出了这段时间来一直想说说不出的话。 话其实并不突兀,每每看到元煦身上的变化,裴文晖都会感到遗憾。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退缩,如果当初能够坚定一点,能够像原本计划的那样一直守在元煦的身边,能够见证元煦每一步的成长,或者,有能力让元煦无需经历过多的成长…… 可遗憾终归无法挽回。 当初在几个场合里碰到元煦的父亲,根本不需要对方做出任何威慑性警告,仅仅因为自己低到尘埃的社会地位,裴文晖的自卑就已经不堪一击。 当初的自尊心如今看来好像一文不值了,它让裴文晖再不能从元煦眼中看到那样热烈的爱意。 沉默走到公寓楼下,元煦快踏进楼道廊下,对于裴文晖的话他选择不做回应,当没听到。 裴文晖却不罢休,收了伞,拦在元煦面前,沉下一声气,又说:“转给你的钱你可以随便安排,是给你的,不是投资你的动画。” “别,我可担不起。”元煦退开一大步应道。 裴文晖稍作妥协:“好,那些钱就算投资动画,我再另外给你,你是不是……” 没讲完,元煦再次打断:“别,不劳您费心。” 元煦要往楼里走,但被裴文晖挡住去路。 “没这么上赶着给钱的,裴总,您要钱多,您对对关注公益慈善。”元煦昂着脑袋,虽然用的是“您”,叫的也是“裴总”,不过他那气势可越发的嚣张。 “算我花钱插队。”裴文晖言简意赅,直奔主题,“阿盖说你欠信用卡,到底欠多少?” 元煦不屑地发出一声“哼”,说:“对不起,我最近很忙,不开放排号。” 显然,裴文晖已经把他在感情上的语言组织能力用完了,一时卡住,接不上话了。 元煦见状,赶紧贴着墙角钻进楼里,小跑去按电梯,一边碎碎叨叨骂裴文晖吃错药。 好不巧,电梯们一开,是董佳和江知节,还有一身雨衣雨鞋装备齐全的柚子。 他们入眼就是裴文晖上前转过元煦的身子,似乎有什么严肃事件要讲,董佳赶紧按上关门键。 但柚子喊了一声“舅舅”,打断电梯外两人僵持相对的气氛。 ----
第七十六章 76、 裴文晖表情太过严肃,元煦又好像很回避,所以柚子以为他俩打架呢,很勇敢地按开电梯门,伸手要把元煦拉进电梯。 没拉动,先被元煦带出电梯。 元煦看着柚子一身的装备,奇怪问她:“这是要去哪?” 柚子没出声,一个劲儿想拉元煦远离裴文晖。 “去淋雨。”董佳跟着走出电梯,边回道。 后头还有个眼力不错的江知节,他看看元煦,又看看裴文晖,咂摸几下,识相地上前把柚子从元煦手上拉过去。 再邀功似的朝裴文晖挤眉弄眼,说:“你俩肯定有重要的事要谈对不对,你们谈,你们谈……” “没有,没事谈。”元煦拉回柚子,抿起牵强的笑脸,换成跟小孩子说话的语气,“柚子要去哪里淋雨,舅舅带你去。” 原本英勇出手救舅舅结果变成诚惶诚恐的夹心饼干,柚子这雨算是不能痛快淋了。 他们去的附近小公园,董佳和江知节没有跟来,而裴文晖一脸监工的严肃样子,撑着把大黑伞站在暗处。 面无表情,气场阴沉,往雨夜里一站,裴文晖不像来陪小孩玩儿,倒像是来索命的。 所以柚子频频走神,最后绕了一圈躲到滑梯另一边,躲开裴文晖的视线,踩着水洼犹犹豫豫问元煦:“他为难你?” 柚子声音很小,几乎要被雨声淹没,元煦蹲近了一些,摇头说:“没有,玩你的,大人的事不用你担心。” 元煦可没有柚子那一身雨衣雨鞋的装备,他撑了把董佳给的小伞,手里抱着浴巾,一边举着手机录视频,准备发给杨卉曦报备。 已经无暇顾及裴文晖的存在,专心追在柚子后头跑。 既不能破坏柚子追求大自然的快乐,还得防着她磕着碰着淋太多雨,自己还弄得一身湿。 柚子踩了几下水洼就跑开,元煦的视频只录到一片虚影,赶忙追上。 元煦是有点无奈的,因为鞋子全脏了还渗水,脚底板冰凉冰凉的,但看着柚子满足的笑容,那点无奈也很快消散。 “录声音?”柚子看向元煦的手机摄像头。 “我录你淋雨。”元煦随口一答,顺手把视频发给杨卉曦。 “淋雨的声音吗?”柚子抬手掀开雨衣连帽,支起耳朵要听所谓的“淋雨声音”。 元煦赶紧把伞挪过去,自己早湿了大半身,有没有伞挡着已经没什么重要了。 见柚子歪着脑袋听得仔细,就问她:“听到淋雨什么声音了吗?” “玻璃弹珠跳舞。”柚子的思维一向很抽象,她又补充,“彩虹色的玻璃弹珠在跳舞。” 元煦“哦”一声,配合出受教了的表情。 “彩虹色玻璃弹珠变黑色的了。”柚子看见慢慢走近的裴文晖,改口道。 她迅速把连帽戴上,半张脸埋进帽子下。 裴文晖一走近,就发出一声极为不悦的哼声。 说他不悦吧,但他又好像是特地走过给元煦撑伞。可元煦抬头看去,只对上裴文晖一脸阴沉的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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