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不随深吸一口气,似乎想翻个白眼,最后只是啧声:“蠢。” “你想讲理是吧?那我们从理开始讲。”她终于起身,信手拿起郁呼月的病历,扇风似的拍在他胸前。 “你说你四级手术,那预备三段下学期选课死活要选格斗术的是谁?那个时候手术刚做没过半年,你还在恢复期吧?你那时没扯什么‘身体不好’,现在突然惦记起来了?” 郁不随慢条斯理将病历对折,慢而用力地撕毁,拿起另外一份,拍郁呼月的肩:“你说你精神病,你当我没查过你流水?你这几年玩了一个亿。蹦极,跳伞,赛车,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极限运动——四级手术能玩极限运动吗——你精神病玩得这么嗨吗?” “我是……” “没让你说话。”郁不随拍他的脸,“你之前弄断几个孩子的腿、搞死几个老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与你计较。” “……”郁呼月倚在办公桌上,抿嘴,与其说无辜不如说傲然,“您把某些人的咎由自取怪罪到我身上吗?” “但是,”两个字像把剑劈断他的话,郁不随自顾自,仿佛没听见,“郁呼月,你这次闹得有点过了。自己造的孽自己解决,别天天让人给你擦屁股。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因为你向导失职。” 郁呼月没回,偏头,移开视线。 电话铃声适当其时。郁不随看眼名字,冷哼,接通外放丢到桌子上。郁珀的声音跳了出来:“那个,不随哈,你在南区待得怎么样?” 郁不随不耐烦:“别装了。说正事。” 郁珀干笑,话锋转向另一个人:“小郁呀,给你的东西收到了吗?” “收到了,妈妈,麻烦你了。”郁呼月赔笑,“有事的话我会找你,没事先挂了。” 郁不随出声:“你怎么能用我的手机挂别人的电话?” “诶诶,”郁珀火速调和,生怕吵起来,中气十足,“什么你的我的?大家都是姓郁的,都是一家人。我们呢,和和气气……” 郁不随:“还是挂了吧。” 郁呼月抄起手机:“妈妈你给的东西特别喜欢吃的已经吃上了穿的已经穿上了照片忘记拍了晚上回去拍给你今年过年我回家顺便带小楚见见亲戚到了会打电话给你不要等太急爱你谢谢没事我先挂了。” 一气呵成,熟练无比。郁呼月盯着黑屏手机看了一秒,叹气,递给郁不随:“就这样吧。” 郁不随重新坐下去,开始工作:“嗯。” “对了,”她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为了避免你又玩些小把戏,我把话挑明了吧。你敢不上前线,我就敢把楚牧丢上去。你们两个一定要上一个,懂?” 郁呼月原本悒悒不乐的神情瞬间被愤怒替代。红狐跳上办公桌,呲牙咧嘴,同警告声一起炸开:“郁不随!” “你这是在挑衅吗?想打架?”郁不随背靠软椅,比红狐大了一圈的白狐坐在一旁,睥睨红狐,“你应该对我用敬称。” 剑拔弩张,僵持的气氛中,郁呼月抚摸红狐,冷冷:“我会昧着良心用的。” 红狐故作矜持地哼了一声,跟着跳下办公桌。郁呼月快步,走了几米又退回:“听够了吗?走了。” 郁玺这才慢吞吞起身,跟在后面。离开郁不随的办公室,她终于开口:“几年下来……你和郁老师关系越来越好了。” 郁呼月瞥她一眼:“你还是别说话了。” 末了,他又补:“妈妈也是。你们都别再说了。” ---- 在郁家四个人扯皮时,孤家楚牧belike:很认真地在等郁玺玩完回家。
第37章 分歧 图片上的甜点精致可口,郁呼月欣赏片刻,决定放假回家做几个犒劳他们。他端详配料表,心里正思索家里有没有缺,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有些人真是惯不得。刚开始还是规规矩矩敲几下大门外加一句“学长”才老实开门,后面演变成敲门叫人二选一。现在连叫都不可能叫了,随便敲一下就完事、大大咧咧闯进来。 郁呼月觉得自己应该臭脸教一下规矩,但是一看见楚牧这张帅脸,他便气不起来,笑意自己爬上脸过去贴人家:“下节自习?” 楚牧点头,刚坐下就被人拉去亲热。两人黏黏糊糊一阵,楚牧才掏出作业,老师上课般拍桌清嗓:“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学习……” “等下。”他话困惑一顿,视线敏锐地抓住一个可疑的边角。纵使郁呼月试图遮掩、狡诈地用亲亲蒙混过关,但是楚牧依旧如同揪出一个间谍一样揪出那本扰乱人心的书——菜谱。 “学长。”楚牧拖长音,“我们已经谈过了,你已经预备三段了,要把心思花在学习上。虽然你上学期是第七名,但是预备三段大家都努力学习,不进则退呀学长!” “我知道。”郁呼月嘀咕,“我就是看看,回去做给我们吃。” “你上次也这么说,然后把一本食谱翻来覆去看了一个下午——你宁愿看一本食谱重复看几遍也不愿意写张卷子!” 楚牧翻郁呼月书包寻找复习用书,拍在桌面上,推过去,示意他写:“而且呢,我其实没有那么想吃蛋糕甜点什么的。如果学长想吃肯定要吃,只是,呃,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们可以直接买、不用学长做?不然太麻烦了。” “嗯,我也没有特别想吃,”郁呼月叹气,“就是——想做。对,想做,权当一个消遣。” “哦,对对,消遣。那,做吧,假期的时候随便做,学长想做哪个做哪个。但是,嗯,在学校里我们还是认真学习。学长可以假期的时候慢慢看食谱。” 似乎感受到郁呼月的怏怏不乐,楚牧倾身贴来,安慰:“就一年,学长,我们忍一年就好。一年后学长就是大学生啦。我们要去读最好的大学最好的专业。学长你要读向导管理还是向导军事?我是打算报哨兵军事的。而且呀,我们差了一届,等学长大三了,我就大二,我们可以一起进军营。” “想想看!军营!以后我们还可以在一个部门工作!”楚牧使出浑身解数,试图用一个虚幻的未来激励郁呼月,结果说着说着,为假象兴奋不已的反而成了他自己,“我们可以一起上班、一起下班,连假期都差不多!等一下,首席向导假期会不会很少?没关系!学长不放假,我也不放假,我陪你一起工作!要是白天工作干不完,我们还可以拿到家里讨论……” “那个,小楚,有件事情我觉得我们得说一下。”郁呼月越听越心慌,忍不住打断,“我其实早就想和你说了,只是找不到时机。” 楚牧先是困惑不安地对视一眼,随即好像想清楚了什么,闪闪发亮的憧憬又再度浮上面孔,连带一丝得意:“哦,我知道了——学长你是不是想说你有保送?” “呃,”郁呼月移开目光,“我确实有保送……” “有保送也不可以懈怠!”楚牧重新掌握了话题,回归自己的节奏,像是刚学会唱歌的鸟儿一般一个字一个字急着往外蹦,“保送也有分数线要求呀!我有那个烈士子女加分,但是呢也没有因此放松。学长,学习是一件长久的事情,我们不能……” “我不想当首席向导。” 楚牧到处乱窜的话好像被打了般缩回去。他仍维持着眉飞色舞怀有几分傲气的神情,眼神却是突兀的诧异与困惑。他先是歪头,后又再歪了回来,仿佛试图重启大脑。但最后,他只能干巴巴地叫一句“学长”、好像这个词能解决一切问题,弱弱:“我不理解……” “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郁呼月虚弱笑笑,双手指指自己,话却是一字一字慢又坚定地吐出,“我,不想,当,首席向导。”手跟着不会收回的话一起,指向窗户外缥缈的远方。 楚牧表情终于变了。他空空地张大嘴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垂耳,祈求般看向郁呼月:“这不好笑。” “是的,这不好笑。这很严肃。”郁呼月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这是现实,小楚。” 他伸出手,像献出自己的心脏一样张开怀抱,向恋人寻求一个怀抱——一个象征着理解、赞同、支持的怀抱。或者去他的,不管这怀抱这动作意味着什么,郁呼月现在希望能从爱人那里讨到一个怀抱,好像一个简单的怀抱就能轻轻盖过这件事。 但是楚牧惊到起身,踉跄退后一步:“……你、你怎么能不当首席向导?” 渴望的手失落地放下:“为什么不能?” “你是S级向导呀!你还姓郁!——我不是说姓郁的或者是S级向导就会是首席向导,但是、但是……!”楚牧语无伦次,“但是……” “但是我不想当。”郁呼月扯出个笑,低落狐耳,“我对这毫无兴趣。” “你知道的,小楚,我出生就是为了这个。就是因为首席向导的位子,我才被出生。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被郁家要求参加各种竞赛、出席各种场合、会见各种人物。我很讨厌这种生活,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分明他如此赤忱,楚牧的神情却是越来越低迷。隐隐地,郁呼月意识就像楚牧的幻想于他而言毫无吸引力一样,他的美梦对楚牧而言只是个劣质的玩笑。然而郁呼月仍抱着愚蠢的祈盼,不甘心又渴求:“小楚,你会支持我的,对吧?就像支持你六年级的同桌那样,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然而楚牧只是倒退一步,歉意、内疚,如同平时面对生人那般疏离礼貌,唯独没有赞同:“我很抱歉……” 郁呼月恰恰无法接受这个:“为什么……?你就不能……?你分明理解那个A级!你为什么偏偏不能理解我?” “可你是S级呀……”楚牧低头,难过无助地移开视线,“S级和A级能相提并论吗?一个A级可能至多帮助十个人,但S级可以帮助百人。在战场上,多一个S级就是多一分希望……” “所以我就一定要当首席向导吗?就因为我是S级?所以我就一定要抛弃我所有的理想与未来,就因为我是S级?” “小楚,小楚,我想选择我的人生,就像我选择你一样。”郁呼月上前一步,炽热而恳切,“我分明可以做些我喜欢的事情!比如……比如我未来可以开一家店,咖啡店蛋糕店什么的无所谓。我想做糕点的时候,就开门营业;我不想做了,就关门大吉。我想去哪就去哪——我们还可以一起去旅行!我也不想再读书了,实在不行考个烹饪相关的职业大学。小楚,我很有钱,我们完全不用考虑那些世俗的东西,只需要管自己就好……” 楚牧却不可置信地垂耳,抖声:“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什么?”郁呼月愣。 “你不是说你要陪我吗?你不是说你会和我一起的吗?你不是说烹饪只是个消遣吗?”楚牧愈发激动,“我做梦都是和你一起拿奖、一起升职、一起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但你现在却说要去开店……那我呢?我怎么办呢?你不愿意做我的向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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