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兄弟吧,因为之前的事情多了几分暧昧不清,说是前男友,可哪里有前任能像他们一样相处,实际上沈予殊并不觉得温淮还会喜欢他,之前他做出了这么坏的事情,仿佛是把别人的真心踩在地上践踏,温淮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忍得了这种屈辱。 可温淮主动给他补课。 以前还在暧昧期乃至谈恋爱的时候其实温淮也给他补过课。 沈予殊上学时间比较晚,从前还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是没有这么多钱给这些小孩报名幼儿园的,基本上都是义工有空的时候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教,偶尔请几个专业老师上点该学的课,整个幼儿园近百来号孩子有大有小的,甚至有时候跑丢了几个都找不到。 后来他好运气被沈宁收养,富家大小姐没怎么了解过沈予殊的受教程度,大概也是觉得幼儿园这种水平的教育也不重要,直接就给他报了小学。 沈予殊第一天上小学的时候不知道上课铃的作用,在所有人都在教室乖乖上课的时候,他还在操场沙堆里疑惑怎么身边都没有人。 不知道上课的时候该乖乖坐着,不知道已经讲过的内容不会再讲,不知道英语和语文拼音有什么区别,浑浑噩噩地长大。 沈宁醉心于公益事业,而沈父沈母看见他就心烦,更是不会管他的作业和校园生活的,他就这样莫名其妙长大,直至沈宁过年的时候终于想起他。 沈家是书香世家,哪怕过年的时候也是一股文雅气息,家中小辈动不动来两句诗已经是常态。在一群七八岁小孩通过作诗的精彩程度领红包大小的时候,沈予殊只能愣在旁边看,像一只偶然从下水道爬上来的肮脏老鼠,觊觎绚烂灯光。 沈予殊没有沈家血脉,于是有人故意刁难他,假意捧着说他定有过人之处,平仄韵脚古诗的考题一个一个轮番上场,他站在其中一句话都挤不出来,面对那些带着恶意的目光和沈宁失望的眼神硬是扯着嘴角笑得无比难看。 最后只得到沈家两位老人的一句“愚笨难琢”。 这就是他关于七岁那年全部的记忆。 后来的话。 后来的话…… 少年低头拢了拢卫衣的领子,将身形隐在兜帽之下,突然觉得安慰。 今晚的风比不得那年冷。 回到家的时候客厅一片灯火通明,房子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温淮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播放着水果台的恶俗电视剧,女配角在男主角面前矫揉造作说如果是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会如何如何,演员表演略微拙劣,只能看得出来眼神算计,而他面前摆了一堆学习资料,此时正拿着笔在勾画重点。 温淮听见门口传来动响慢慢抬头,过长的刘海已经被黑色的皮筋扎起绑在头顶,露出了狭长明澈的双眸,比白日更有些许攻击性。 但他看着沈予殊目光平和,在电视剧的柔情配音下缓缓道:“回来了?” 沈予殊莫名觉得此情此景稍稍有些奇怪,某种代入感很强大的家庭伦理剧快要浮上他脑海,温淮又接着起身道:“先吃饭吧,我好饿啊。” 沈予殊惊讶:“你还没吃?” 温淮停住往餐厅去的步伐,也没有回头看他,只微微侧着头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嗯,我在等你。” “你其实可以不用等我一起……我回家速度还挺慢的……” “一个人吃饭,很冷清,”温淮淡淡道,没什么责怪的意思,甚至多了几分理解包容,“我想和你一起。” 沈予殊瞪大双眼。 温淮:“把书包先放下吧,我给你盛饭。” “好……好的。” 桌上的饭菜被保温箱暖着,拿出来的时候还能闻到阵阵余香,温家保姆的手艺真的不错。 温淮看起来仿佛很饿的样子连吃了两碗饭,弄得沈予殊心中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只能在温淮快吃完的时候下意识保证:“我下次一定早点回来。” 温淮低头掩饰眸中流过的暗光,低低地“嗯”了一声后也没再开口。 等吃完饭,温淮领着他到客厅,茶几上一整打厚厚的资料让沈予殊更加坐立难安,在温淮开口之前赶紧说话:“我之后一定听你的好好学习,这些资料我都会好好看的!” 温淮的眉眼微不可见地轻轻一挑,又很好地被主人抑制住。 沈予殊生怕他不信,举手保证:“下次考试领先王志远两百是吗,我虽然不能保证一定做到,但是我会努力的。” “偷懒的话,你可以罚我,我不怕体罚。” 温淮听到这里眉眼忍不住弯了弯,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然后才慢条斯理道:“嗯,我会记住的。” 沈予殊见他心情终于变好,内心也甚是欣慰,总算是放下一块大石一般松了一口气。 温淮拿起资料放到他的手上:“先前给你的那些都是我自己总结的,没按照你的情况来,你先不用看,到时候第一轮复习拿出来查漏补缺效果会比较好,你先看我今天整理出来的。” 沈予殊连忙点头,少年琥珀色的眼珠在客厅暖黄色的灯光下像是上好的珠宝,流光溢彩。 温淮:“今天晚上有些晚了,你先看语文前面几页我给你划出来的重点古诗词,争取背下来,我明天到学校抽查,背得好有奖励。” 沈予殊见温淮笑了也有些开心:“还有奖励啊?” 温淮看了他一眼,并不接话。 沈予殊一愣,自知自己得意忘形,赶紧缩肩膀,同时又在心中感慨温淮此等君子和自己果然是不一样的,说好保持距离就绝不逾越半分。 自己在学校又是故作矫情又是暧昧不清的简直太混蛋了。 温淮见少年低头,原本苍白略带冷冽的面容此刻一副自知犯错,乖巧听话的样子手心霎时有些痒,告诉自己要循序渐进后才忍住了想要揉弄他头发的心思,柔和了几分语气:“有惩罚,也有奖励。” 沈予殊赶紧在心中给自己两巴掌告诉自己之后不准矫情,然后用力点头:“我知道了,我也不浪费你时间了,之后一起上学吧。” “怎么突然要一起上学?” “你可以在车上问我题目,这样到学校你就可以好好学习不用浪费时间了。”沈予殊精打细算,自觉非常贴心,何况他自己也占了便宜,有那个时间走在路上不如多背几个单词。 温淮短促地在鼻尖发出了一阵笑音,沈予殊因低着头错过,当再抬头的时候面前人已经是波澜不惊的样子,顿了片刻,温淮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颗包装完整的大白兔奶糖,伸到沈予殊的面前,在他不解的目光中矜持道:“好好学习的奖励,明天记得等我一起。” ----
第10章 最近白天总是阴天,所以晚上也瞧不见月亮,阴云泛着灰蒙蒙的边挂在头顶,再配上几声乌鸦叫,简直是恐怖电影的取景现场。 刘默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裹着一件大衣,怀中抱着自己通电后耀眼夺目的小台灯和一本教科书上了宿舍天台。 他从高一开始就在学校住宿,为的就是节省不必要的时间好好学习,今晚他倒不是不想在宿舍看书,只是他的小台灯前阵子坏了,新买的这个在宿舍关灯后黑灯瞎火的环境里仿佛夜晚的太阳般冉冉升起,室友控诉了好几次。 本来刘默想周末再去换一个台灯,最近几天晚上也能睡早些,可是前几天温淮激起了学习委员刘默的好胜心,所以他决定在还不是那么冷的秋天晚上上天台好好苦读,一来不会打扰到室友,二来呼啸的风也利于清醒。 天台的门是不锁的,有许多同学都会早起晒被子,所以基本上都是虚掩着,但今晚兴许是外面的风有些大,所以把门吹得吱呀响,像是某种古旧的歌谣。 门后凄厉的风声呼啸过耳,刘默总觉得哪里不对,天台上凌乱地吹过几片废纸,铁质晾衣架摆在两边,在没有月光的夜晚泛着冰冷的味道,刘默几乎能在风中嗅到上面关节锈痕的气味,有一支晾衣架上面还晾晒着不知是谁的白床单,绣着红粉花纹,在风中如同女子衣裙般摇曳生姿。 刘默的后背突然冒出涔涔冷汗,手抖得教科书和台灯差点掉落。 早上温淮整理好下楼的时候还看到沈予殊正一边喝粥一边摇头晃脑地背文言文词注,管家在他旁边笑眯眯地看着,用头油梳着的银白色头发在晨光里熠熠生辉,给他一把蒲扇就像是乡下老爷爷看着村里唯一一个上学的小孩卖弄知识,颇有一种慈祥欣慰的意思在里面。 平日里温淮下来吃早餐的时候沈予殊早早就离开了,溜得比兔子还快,少年人蕴含无限活力的身体好像不需要赖床休息——当然也有可能是白天的时候在学校里睡够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早晨餐桌上看到沈予殊。 沈予殊的眼睛里还有些迷蒙,淡色瞳孔没有聚焦,就像没睡醒一般呆滞地盯着温淮走近,嘴上还在喃喃自语,背的还是《滕王阁序》。 温淮走上前接过管家递来的白粥,听了一会儿后打断了沈予殊恍若蚊蝇的背诵:“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沈予殊条件反射跟上:“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而相欢。” “还不错,”温淮眼里流露出丝丝笑意,“月考语文试卷出的是前一句,是什么?” 沈予殊回神思考片刻,道:“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昨晚通宵背这个了?” “没有,”沈予殊偏头有些不好意思,忍着泛红的耳垂耷拉眼皮,冷酷道:“这个最长,就想先背完,其他的还不熟。” “嗯。”温淮慢条斯理地拿起一个包子啃了一口,又随便问了几处注释,发现沈予殊真的看得还挺认真的,记内容词汇的方式也颇有条理。 坐上车的时候沈予殊还重新拿出语文书照着默背了一遍,发现读法和句子都没有背错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决定到了学校就把翻译也好好理顺。 前面的司机依旧是一副中年失败者的模样,丧得无可匹敌,仿佛沈予殊只要跟他搭句话他都能当场车都不开了痛哭流涕给他看。 等到了学校边一条比较偏僻的街道,沈予殊马不停蹄地下了车,跟温淮说了句我先走了就跑得连人影都快看不清。 司机面不改色,在温淮下车后一如往常说了一句:“少爷路上小心。” 温淮从后车座上拿出背包意有所指:“他也是少爷。” 中年司机那张标志性丧脸露出一丝疑惑,但很快就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等沈予殊到了教室的时候发现学习委员刘默课桌面前聚着一大堆人,而刘默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看热闹的同学随着他手势的激烈程度分别发出语文四大元音。 沈予殊看得叹为观止,拉住正在最外围蹦跶的一个同学问:“怎么回事,大家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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