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一楼大厅的富丽堂皇,二楼显得简约很多。巨大的单向落地窗映出外面树影重重,混着皎洁月光铺陈在地板墙面上,走廊尽头居然有一个巨大的摇椅,旁边错落有致地摆了几张小茶桌,摇椅刚好够一个成年男性舒舒服服地窝在上面,只是上面并没有什么复杂的装饰,一眼望去,有些空洞。 温淮顺着沈予殊的目光,沉默了几秒,声音中多了几分怀念:“那摇椅上面曾经有很多毛绒绒的毯子,我母亲最喜欢在午后抱着我窝在里面给我讲故事。” 别墅下方有个出水口,被设计地巧妙又实用,从别墅外的池子里引水,又浇灌在下方的草地的引流沟里,既能保持充足的水分,又不至于让草地过于潮湿。 水声在夜晚淅淅沥沥,就好像有夏日悠闲的晚风吹拂在脸上,或者夜晚的女神唱着一首摇篮曲。 “下面草地上曾经种着我母亲亲手栽种的百合,其实她的园艺不好,经常忘记浇水,又会一下子浇太多,父亲后来才把这里改装了一下。”温淮从背后抱住沈予殊,十指紧扣,“然后我和我母亲就只需要躺在摇椅里,就能看到院子里的百合花在太阳的照射下美得不可思议。” 温淮说着说着又笑了一下:“不过后来我们才知道百合不能长时间照太阳,又死了一大片。” 沈予殊安静地听着,温淮的声音里有一股很远的怀念:“后来她说想种点别的,可惜还没开始种,她就回不来了。” 沈予殊晃晃牵着的手说:“下次我给这里搭个棚,再种一次试试看。” 温淮哑然失笑:“这里这么大,你要搭到什么时候?” 沈予殊不服气,事在人为嘛,刚要开口,温淮说:“有机会的话,种玫瑰吧。” 妖冶艳丽却又有无限温柔的玫瑰。 温淮亲亲沈予殊有些软的侧脸,心里几乎化成一汪春水:“而且怎么变成安慰我了。” 他拉着不明所以的沈予殊走到一扇门门口,推开:“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了解一下我母亲,她一定很喜欢你,如果她还在,一定很乐意给你讲故事。” 所以别害怕。 门被打开,屋内的一切尽入眼帘。 一股清新的气味扑面而来,即使这里已经快十年没有人居住,却没有灰尘腐朽的味道,和走廊一样大大的落地窗前挂着轻纱,一片黑暗中沈予殊发现天花板上贴着星空顶,就好像沐浴在银河中。 温淮熟轻熟路地打开灯,米白色的主调温馨又干净,大床上并排两个枕头,有轻微歪斜,而床单上居然有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仿佛房间的主人只是刚刚离开。 这么些年,温昀始终会在陈媛的房间里添置衣物。 就好像她能回来一样。 温淮似乎并不意外房间的装饰,拉着沈予殊的手踩上厚厚的毛绒地毯,女子化妆桌上会过期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干净,只剩下装饰品。 沈予殊被他摁在化妆凳上,眼见温淮拉开一个隐秘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不知为何,沈予殊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因为与温淮贴得太近,近到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微微偏头将侧脸贴在他的小腹上。 鼻尖充斥着温淮独有的一点檀香味,是他房间里经久不散的味道,厚重又让人无法摆脱。 温淮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纯黑的玉石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又好像能把人的视线牢牢吸进去。 “好漂亮……”沈予殊喃喃道。 温淮温柔一笑,握着戒指盒蹲下来想要摸摸沈予殊的脸,却又听见对方补充道:“……好像你的眼睛啊。” 温淮的动作顿了一下,突然不满足于只是摸一摸,扣着沈予殊的后脑勺就亲了上去。 不带情欲,只是表达少年最热烈的,最纯粹的欢喜。 温淮:“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戒指,听说是陈家很久以前传下来的,她说有一天我可以拿着它送给喜欢的人,要是被我爸赶出家门,还可以拿去卖钱。” 他笑:“我把最贵重的私房钱交到你手上好不好?” 沈予殊想起偶然知道的温淮银行卡余额,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温淮期待的目光下表达了自己最大的顾虑:“我们两,还未成年,没到法定年龄。” 温淮若有所思:“F国那边好像16就可以结婚了,MET不允许离婚但是他们信奉天主教……” “别别别,”沈予殊赶紧捂嘴,“我在这儿待得挺好的。” “那能先把你定下来吗?”温淮眼睛里全是不怀好意。 沈予殊的心跳加速,强迫自己努力冷静下来,但是净白的耳垂早已嫣红,连眼尾的一抹水红都格外显眼,把他的情绪暴露无遗:“不早……早就……” 温淮坏心眼,非要他说出来,明明被捂着半张脸,露出的眉眼却还是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逗弄着身下软绵绵的白团子:“嗯?声音好小啊。” 沈予殊捂嘴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想给这个妖色惑众的人一点小惩罚,最终却舍不得,反倒被老狐狸吻了一口手心。 细痒的触感从有些湿热的掌心传来,沈予殊就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明明表面一派俊朗端庄彬彬有礼,实际上内心骚得一批,顾阳那句温狗是真没叫错。 沈予殊的脸红了又红,终于咬牙切齿地在温淮满意的目光中把戒指揣到自己兜里,一字一顿道:“不早就是你的了。” 温淮又上来亲了亲他,窗外拂过清风,月光柔和。 走廊却传来脚步声,沈予殊猜到了来人,脸上血色尽数褪去,拉着温淮起身,正好对上了沈宁的目光。 她看到温淮的一瞬间又挂上了那副想要显得温柔却又无比苍白的笑容。 凭借多年的经验,沈予殊一眼就知晓了对方现在心情很不好,但却是第一次在她开口前说话,轻微又坚定:“你来见我了啊,妈妈。” 沈宁像是没懂这句话的意思,歪了歪头,发髻上的流珠落在她白腻的颈间,她慢慢地问:“你在说什么呀,小殊?” 却还没等沈予殊回答,转头对温淮露出了一个微笑,假得像是带着面具,她说:“慎之,羌众在送客人哦,你下去帮帮他吧?” “不了,”温淮站在沈予殊的身侧,“我在这里陪他。” 沈宁:“那小殊你记得回去之后再来找我……” “不,”沈予殊的指尖轻轻钩住温淮,“有什么就在这里说吧,我想他陪着我。” “你们两个关系真的很不错啊,”沈宁收了笑容疑惑道,“我还以为慎之你会很讨厌小殊。” 身旁的呼吸凝滞了片刻,温淮的脸在灯光的反射下看起来阴沉了几分,但沈予殊抢在他之前开了口,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些许:“您……觉得他会讨厌我,还是叫我去和他交朋友么?” 沈宁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反倒像是无法理解沈予殊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难过一样问道:“帮妈妈一个忙不好吗?母亲说,我们一定要融入温家呀。” 沈予殊对于她的安排从来没有反抗过,甚至从未大声对她讲过话,他听话又好用,在沈宁的眼里,这是一个乖巧听话的……的…… 这难得的反抗让她有些混乱了,她想不起沈予殊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四周变得寂静无声又黑暗,反倒是母亲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 “嫁进温家是好事,我得嫁给温昀,他会对我好……”沈宁喃喃自语,低着头不安地抓着自己的披肩,一遍又一遍重复母亲在她耳边说过的话。 她的眼睛变得空洞又迷茫,直直地望向对面的沈予殊,那个她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孤僻孩子,在肮脏角落里像蘑菇一般阴暗瘦弱的男孩,她看着长大的男孩,现在已经变得高挑挺拔,往她的方向走过来,慌乱地瞪大了双眼像是想要抓住她。 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这个男孩的双眼和她那么像?琥珀色的,看起来软软糯糯。 她见过的,她见过的,她知道的,不是现在,是很久以前。 是在哪里? 对,是那间小小的,透不进阳光,只有一扇只能伸手出去的小阁楼。 面前的男孩在一瞬间仿佛变得很小,小到能够被人抱在怀里,睁开那双大大的眼睛,柔软的小手里抓着她的食指,让人无端地想要落泪。 真的好可爱。 可是母亲说:“这是祸害,是贱种。” ----
第41章 沈宁发病了。 沈予殊从未想过没有人控制的沈宁最终会变成这样。 她原本粉饰好的妆容就像破碎的面具一般层层剥落,露出了憔悴又扭曲的面容,乌黑发丝上缀着的流苏玉石激烈地碰撞叮当作响,瓷白纤细的手指掐住自己的发簪猛地拔下,在散开的发丝中时间被放慢,沈予殊却清晰无比地听到了从沈宁嘴里嘶吼着发出的歇斯底里的尖叫。 温淮是第一次见到沈宁如此模样,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沈予殊护在身后,少年却直接趁他一时不察快速冲到沈宁面前,阻止了女人用细长指甲抓挠自己脸庞的动作。 “妈……沈姨,”他呼吸急促,脸上渗出一层汗珠,无意识地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沈宁飘忽的双眼不肯看他,像是在害怕着什么试图挣脱他的束缚,就像被逼到穷途末路的野兽一样拼尽全力挣扎,像刚生产完的母狮竭尽全力为了保护自己脆弱的幼崽和敌人对抗。 温淮紧绷着一张脸,随手拽过摆在一旁的软丝绸大步上前,毫不客气地抓过沈宁的双手利落地缠了一个死结,然后将对方推倒在房间内的沙发上,犹不放心般甚至按着沈宁的腿又绑了几条,完完全全限制了她的动作。 空荡的房间里不停地回荡着沈宁毫无意义的尖叫,刺痛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沈予殊跪坐在沙发前,颤抖着抚开粘连在沈宁脸庞上的发丝,试图用手托住她的脸庞让她冷静下来,却差点被沈宁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就不能安生地过个年吗。” 温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身上的西装已经脱下,露出了配套的银丝马甲,沈予殊脑子混乱还没想好该如何解释,男人却雷厉风行地上前想要抓住沈宁,他只能下意识把沈宁往自己怀里拖了一点,却被温淮从背后抱住。 “没事。” 沈宁像一条无力挣扎的蛆虫被翻过身,衣衫凌乱,露出了手腕,温昀手上抓着一根针筒不由分说地将冰冷透明的液体往沈宁的身体里注射。 温昀固定手腕找准静脉的动作干净利落,从业二十年的老医师都不一定有他这样的魄力和准度,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毫不在意,所以不会担心,因为他注射完后还有兴致吹了一下口哨:“我说怎么要我准备镇静剂,真有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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