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淮老老实实坐在问题学生专用板凳上,乖得倒像是来领奖,只是他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教导主任的话只七零八落地听进去了一半,但表面上不显分毫,竟然还能装出一副乖乖听讲的样子,对教导主任微笑道:“听您的。” 摸着自己所剩不多头发的教导主任瞬间就觉得这个学生真是又乖巧又可爱,喜笑颜开地直接拉开办公室的小门从里面拽出一个一脸懵逼的理发师,迫不及待地说:“那快点弄完你还能回去上最后一节课。” 温淮:“……?” 他来这所学校的时间还是太短,如果提早了解一下,就会知道这个教导主任的口头禅是“不打没准备的仗。” 沈予殊冷着脸将黑板上老师划列的重点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神情认真且目光清明,比几个月前没听几分钟就睡过去的惨不忍睹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只是身上时不时嗖嗖放出来的冷气让王志远忍不住又离他远了些,身后的顾阳很不满:“老王你低点,我快看不到了。” “有本事你跟我换个位置啊。” “不了,我还想活。” 温淮很少会缺课,现在他被抓到教导主任办公室已经快半个小时了,虽说徐文洋打包票说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如果不是沈予殊的腿限制了他,他估计已经溜到那边看是什么情况了。 “沈哥,”王志远企图让他转移注意力,不太熟练道,“这道题你听懂了吗?” “嗯,”沈予殊目不斜视,随手在他递过来的本子上画了一条粗糙的辅助线,“把象限代进去。” “……”听不懂。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讲台上正讲得起劲的老师望向后方微不可察地顿顿了一下,但很快就职业素养极好地继续讲了下去,沈予殊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扭头望向身后。 少年的头发已经被整齐地修剪好,只是有几块地方像是理发师故意修得较为粗劣,但这仍不损温淮的颜值。 原本过长的遮掩着眉眼的刘海已经消失不见,细碎的黑发恰到好处地落在饱满的额头,黑色的平光眼镜倒是还戴着,那双对视时颇具压迫感的墨瞳不带丝毫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 先前有人曾说温淮的唇长得很好,一点合适的薄看起来寡情且冷,现在看起来配在这张脸上倒是让人想骂脏话的合适。 他的脸线条优越,谁看了都得说一声绝。 沈予殊早看习惯了,其他发现温淮的人却有些回不过神,哪怕在贴吧上曾经看过,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照片和在现场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更何况当时温淮的脸上还上了一层妆。 沈予殊不满的朝咧着嘴口水都差点滴下来的王志远后脑勺来了一下,王志远赶紧表忠心:“沈哥在我眼里你最帅!” 其实这话有些违心,沈予殊的脸总是想让人想起精致的bjd娃娃,苍白又清冷的样子比起男生来说,反倒更讨女生喜欢,是稍不注意就容易被人说小白脸的长相,而温淮就更偏受男生喜欢,王志远看了都瞬间明白为什么他沈哥会想和淮神谈恋爱。 “谁问你这个了……”沈予殊看着温淮走近拉开椅子坐在自己的斜后方,对方注意到他的目光挑了一下眉,示意自己认真听课。 顾阳也见过温淮的脸,稍稍感慨了一下造物主真是偏心得可以后就慢慢悠悠地开口:“同桌,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走过来的那几步真的很像孔雀开屏哎。” “闭上你的嘴。”温淮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 于是喜闻乐见地,校园网很快就炸了,据事后现场相关人士回忆,校园网论坛曾有数十分钟的卡顿与崩溃,由于声势过于浩大,比起沈予殊入学时有过之无不及,甚至引起了教导主任和校园高层的注意,当天就被抓了几个私自带手机的学生进去。 不过这仍阻止不了清河一中对美色的探索与追求,接下来整整一天,12班门口都时不时路过自以为伪装得很好的同学,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甚至叶哲柳也颇为好奇地从二楼跑上来围观了一会儿,仍贼心不死地试图劝说温淮加入竞赛班。 沈予殊的脸色在徐文洋从教室外给温淮带回来一杯粉红色外包装奶茶之后创了历史新低,连带着局部降温,当节课王志远就赶紧和温淮换了位置,生怕神仙打架伤及凡人。 温淮在王志远感激的目光中施施然落座,丝毫不在意沈予殊的冷脸,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耳垂,满意地看着那块莹白如玉的地方渐渐染上了薄红,才慢条斯理地说:“想喝奶茶?” “这是奶茶的问题吗?”沈予殊磨了磨牙,特别想在那张盈满笑意的脸上咬一口。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珍藏了许久的宝藏终于被拂去点点灰尘,发出耀世的光芒,得到原本就应有的价值与肯定,他欣喜于世人终于知晓他的绚丽夺目,却又对那些好奇打量企图占有宝藏的目光拈酸呷醋。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总是防不胜防。 温淮故作无辜:“那是什么?” 沈予殊的咬着牙腮帮子都快鼓起来了,像一只正在和自己较劲的河豚:“他们都喜欢你。” “也有很多人喜欢你,”温淮悄悄开了坛陈醋,“还给你送巧克力。” “什么巧克力?”沈予殊懵了一下,最近他只记得苹果…… 温淮轻而易举地带过:“没事,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沈予殊快被他气死了:“我喜不喜欢你,你还不知道吗?!” 因为情绪激动,他的脸上染上了一层薄红,连声音稍稍大了些许:“我当然最喜欢你了!” 在后座悄悄竖起耳朵的顾阳与王志远:“……” 这是什么小学生吵架。 温淮对这一发直球非常满意,盈满笑意的眼睛里掠过几分餍足,却又嫌人来人往的教室实在太过影响发挥,手痒痒得忍不住又对沈予殊动手动脚:“我也最喜欢你了。” “……”沈予殊的耳朵更红了,虽然他脸上一直想装作淡定自若,手指却忍不住颤动了一下,“我当然知道了。” 他自以为冷酷地抓起桌上的黑水笔,正欲跳过这个话题,抓紧时间问问温淮这道困扰了他许久的物理题怎么做,后座的顾阳却猛地咳嗽了两声,异常浮夸地和王志远说:“哎呀头一次这么多人往这边瞧,都给我看害羞了。” 沈予殊原本放松下去的目光又锐利了起来。 温淮淡淡地撇了一眼顾阳,果不其然看到了对方幸灾乐祸的脸。 沈予殊自知自己如果还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就未免太过矫情,可他忍不住还是会想,那些喜欢温淮的人总会一天天变多,如果有一天出现了比他好上千倍万倍的人出现又会如何。 自己很大可能是个罪犯的孩子,母亲又精神问题,长得不讨喜,性格也别扭,连学习都没有多好,如今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真是哪里都找不出来一个优点,温淮万一是现在眼瞎看上了他,那以后见的人多了呢? 沈予殊胡思乱想,最后还是默默地在心里想自己终归是狠不下心把温淮绑在身边的。 甚至有可能,只要温淮一有犹豫的表现,自己就会缩得比谁都快。 简直,糟透了。 沈予殊脑子乱乱的,顿时感觉身边的人好像都变了一副表情,冷酷地审视着他,仿佛是要把他每一寸皮肤和肮脏不堪的表现扒下,将自己污浊卑微的内心平铺在太阳底曝晒。 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但沈予殊知道这里不是发疯的场所,捏了一下拳头,慢吞吞地把座位后的灰色窗帘拉了过来。 还未等他人反应过来,沈予殊猛地把温淮的头连同自己的罩了进去,自己死死按住窗帘的边角,居然就这么在吵闹的教室里造出了一个两人的空间。 他的身后是开了一点的窗户,树叶在教学楼外飒飒作响,风吹过的时候,连带着沈予殊额角的鬓发都温柔了起来。 一时间就好像回到了那个燥热的午后,温淮用一件校服格挡住世界,所有声音在一瞬间远去。 沈予殊不喜欢自己瞎猜,那从来无用,还容易想出最坏的结果。 于是他找到了能让自己安心的方法。 他问:“他们都喜欢你,要是你被别人抢走怎么办?” 正午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将本就颜色浅淡的瞳孔照得透亮。 温淮的心跳略快了些许,伸手轻轻摸了摸沈予殊的侧脸,对方十分乖巧地蹭了一下,弄得他喉间发痒。 滚烫的指腹摩挲着微凉柔软的脸颊,相触间的温度好如星星之火燎原。 “你能这么想,我好开心,”温淮道,身体慢慢凑近,“所以把我关起来也没关系。” 他欣喜于沈予殊对他表现出的,不加掩饰的占有欲,最好再浓烈些,像之前抛下他离开的情况,不要再有。 幼时陈媛曾为他读睡前故事,他唾弃于那只狐狸为了不爱它的小王子伤心,将自己的弱点送到一个早晚会离开的人手里,此刻却如同一条被驯服的大狗,做好了掉眼泪的风险,摇着尾巴教会他驯养自己的方法,眼巴巴地想把桎梏他的缰绳送入沈予殊手中。 ----
第39章 临近过年,考完期末之后当天下午就放了寒假,无数学子在背着沉重的书包欢天喜地地回了家。 放假这几天大部分时间温淮和沈予殊都一起窝在了家里,除了开始几天王志远他们约出来玩了几次意外基本上不会往外走,一方面是因为冷,一方面是因为懒。 沈予殊天天被温淮逼着起床写作业,居然在过年之前把寒假作业写了大半,没事的时候他就在我感动,觉得自己真是爱惨了温淮,能因为他把寒假作业提前做完。 高二的寒假不会太长,几乎过完年按照例行拜完亲戚就要去念书,温昀那边寒假开始之前就说除了除夕当晚自己会带沈予殊和温淮回老宅,和那些平时整天想着怎么从他们家搞更多钱的亲戚短暂地联络一下感情,其他时间随他们两个,只要温淮不要落下课程就行。 温家当年遭受大难,濒临破产,温家老宅差一点便被拿去抵押,是陈家,或者说是陈媛出手保住了那栋房子,后来他们结婚,婚礼就在老宅举办,温昀工作太忙时会住在市中心,但无论怎样,都会在周末回到老宅陪着陈媛。 他们曾经在那里度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温淮从小在那里长大,后来陈媛去世,温昀却马上从那里搬了出来,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一般,温淮在聊至此时曾冷笑一声骂了一句懦夫,沈予殊隐约懂得,却无法赞同。 陈媛死后数十年间温家再也未办过聚会,但过年去老宅的传统也从来没变过。 床头柜正在充电的手机响了一声,沈予殊在温淮怀里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个身,闭着眼睛从暖黄色的羊绒毯子里伸出手毫无方向地摸了摸,手关节处睡出了一层粉,骤然碰到冰凉的手机外壳还有些娇气地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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