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淮房间内的暖气很足,但他每天晚上还是很怕冷似的会钻进温淮的怀里再睡觉,第二天再像一只黏人的小猫咪一般在醒来的时候亲亲温淮的下巴。 导致偶尔两个未成年人会在无事可干的清晨忍得比较辛苦,然后无可奈何地起来写作业。 感受到他的动作,温淮也慢慢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少年因为睡觉而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沾了几根在瓷白的后颈,宽大睡衣下一点点突出的肩胛骨清瘦,但是看起来很好咬一咬,磨磨牙。 他沉默了一会儿,把脸埋进沈予殊脖颈处,哑着嗓子问道:“怎么了?” 沈予殊没发觉他的异常,打开手机看了看,发现是沈宁发来的短信。 沈家那边自从那晚之后就再没有来过消息,沈宁也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再没出现过,甚至沈予殊给她带电话发消息都没有回应,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一般情况下沈予殊会被安排到外面的房子或者直接在医院里度过,直到沈家把他接回去。 温淮见沈予殊不答,清醒了些,撑起头凑近看了看,发现是沈宁说今晚除夕她也会在,让他们两个早点到老宅换衣服打扮一下。 一个字都没有提到先前的事,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的语气仍是那副温柔贤淑的样子,仿佛那晚失常偏激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他们只是因为工作学习繁忙,有些日子没有见面。 所有人都该沉默顺从地配合她演一出滑稽的默剧。 但是温淮不想惯着她。 他出手把沈予殊的手机摁了回去,再将手指扣进了他的指间关节紧贴着轻轻摩挲了一会儿,然后另一只手又将人揽了揽贴得更近,带着一层睡意凑到沈予殊的耳边说:“再睡会儿。” 原本有些酸涩复杂的心情在温淮的动作下渐渐变得放松,沈予殊用脸小幅度地蹭着温淮,就像是小动物寻求安慰一般。 温家的老宅比沈予殊想象的还要夸张些。 沈家虽然逐渐落寞金玉其外,但是老宅一座四合院的房产粗略估值都已经是后缀好几位数的,想来温家这种庞然大物的主宅也不会差。 但是沈予殊没想到温家包了一座山。 光是听温淮说开车上山要花费的时间就让沈予殊忍不住怀疑哪天住在这里被绑匪劫持报警,警方想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得出动直升机空降。 当他把担忧告诉温淮的时候只得到对方一句懒洋洋的别墅周围布满了监控电网24小时有人看守,有不明来历的人踏入范围内会在十分钟之内被监管起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在打领带,少年人初具成人的轮廓,肩宽从背后看已经将一般人很难穿得出味道的西装撑得很好,挺拔利落,骨节分明的手熟稔地打了一个温莎结,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沈予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上面,只觉得这人在故意勾引他,不然为什么他的动作像是放慢了八倍速。 温淮穿完衣服,带着笑意俯身在沈予殊面无表情的唇角亲了一下,然后说:“快点换衣服,造型师在楼下等着呢。” 他们两的衣服是温淮挑的,当时他拿了个平板在沙发上看样衣图示,征询了沈予殊的意见后随手点了几下,第二天就有专人到家里给他们量尺寸。 原本沈予殊觉得沈家就挺装的了,一边说自己是书香世家不稀罕那铜臭味,一边几个一年到头没联系过的亲戚想方设法在年夜饭的时候不经意提起自己抢到了限量名牌,还得是那种普通人叫不出名字的牌子。 没想到温家更胜一筹,不提资本,处处都是资本。 温家老宅的别墅前有一个占地至少有客厅那么大的白色大理石喷泉,两边除了分开的大道外布满了修建的当的绿植,就好像没事的时候能出来跟人玩个迷宫似的。 开到里面去沈予殊才发现外面已经很低调了,里面居然还修了个人造湖,车得停在外面,上面是宽大的中式长廊,走过去后有专门的人开敞篷代步车接送。 沈予殊感受午后的微风携带着湖水清凉的湿意打在脸上,不远处闪着点点金鳞细波,组织了一下语言:“在你家迷路得玩个荒野求生吧?” 温淮有些像是有些困倦,撑着头慢悠悠道:“反正我没去过这里所有的地方。” “说真的,你们都没在这里住,没考虑过把这里租出去给人加拍拍电影或者取取景什么的吗,肯定能赚不少钱。” “谁会为了赚点零花钱把自己家租出去啊,哪里给碰坏了租金还没维修费贵呢。” “……”沈予殊不动声色地又把大衣裹紧了些。 不过等他看到门口有专门的仆人开门的时候又有些忍不住了:“少爷,在这儿干活月薪多少啊?” 等温淮报了几个价位不等的数字后,沈予殊默默地想,自己毕业之后来这里当保安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里还有六险一金,在人生的道路上少走了至少40年弯路。 不愧是温家,连保险都要比别人多一金。 他还以为温淮在学校装成那副样子是他自己的恶趣味,想要有人注意到他不一样的灵魂,不屈的个性,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做一个不一样的清流,想来只是跟温家的调调一脉相传而已,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连骚气都要和别人不一样。 原本今天严阵以待,一想到要见到沈宁,沈予殊的心情就会沉重起来,但是面对此情此景,他还是忍不住跑偏开始猜测温家其他人会是什么样子。 推门进去是宽阔的大厅,正对着一楼大门的是通向二楼的楼梯,正中央墙上挂着名家的风景油画,从小培养的艺术情操告诉沈予殊这幅画是某个拍卖行的最高价格记录。 这里显然事先布置过,暗红色的地毯铺满了整个地板,头顶一眼望去数不尽的水晶灯熠熠生辉,就像西方古代宫殿里布置的那样,楼梯的尽头会有某个优雅美丽的公主会在舞会开始前穿着蓬松的裙子从上面款款而下。 此刻沈宁正站在那里,还是她最爱穿的旗袍,裹着绒领,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恰到好处的盘发垂下几根细碎的发丝,她是整个大厅里最华美动人的存在。 沈宁的和他对上目光,明明隔得那么远,沈予殊却仿佛直直地撞到了她的眼睛里。 他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和自己很像,都是一样的宛如琉璃般琥珀色的眼睛,不真实到像手心的洋娃娃。 为什么从前没发现呢? 沈宁的眼角微微弯起,沈予殊下意识地想:太好了,她今天心情不错。 还未等他想完,沈宁迫不及待般叫了一句:“小殊,小淮!” 沈予殊不留痕迹地垂下了眼睛,手掌却被人牢牢牵住。 他抬眼,温淮正看着他。 梳起的头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那双令人安心的眼睛。 沈宁就连跑步的姿势都仿佛是被人精心设计过,姿态优雅美观又不失少女的娇俏,就连每一步落地都是恰到好处,沈予殊怀疑就算拿把尺子在她步伐间衡量,都是一样的距离。 沈宁跑到他们面前,笑意几乎要从眼睛里露出来,与那夜的女鬼完完全全割离。 令人心惊。 她说:“我等你们好久啦。” 指尖缩紧,皮肤寸寸趋于冰凉,唯有掌心的温度是能被真实感知到的。 沈予殊深吸一口气,微微笑了一下,用尽可能轻柔的嗓音说:“我们来了,妈妈。” ----
第40章 温家的亲戚和沈予殊以前看到的没有什么区别,所有人都一副全身上下“我很贵”的模样,在饭桌上互相交谈恭维,眼睛里是掩饰得很好的算计。 来之前沈予殊听温淮说过,这群亲戚里面没一个好东西,当年温父温母出车祸躺在高危病房里还没去世的时候,就已经盘算起了温家的财产,幸好温昀当年已经成年,又有陈家暗中周旋,才将局势稳定下来。 近几年眼看温昀将生意越做越大,曾经明里暗里等着温昀出事好分一杯羹的豺狼才不情不愿地安分下来。 不过温昀翅膀硬了之后从来都没待见过他们,讲话也从未留过情面,陈媛在的时候还会收敛脾气装装表面样子,陈媛死后这么些年,全是那群亲戚单方面努力搞好关系。 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时总是厚脸皮的,这个道理沈予殊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在今天又得到了一次证实。餐桌上一位穿着华丽,脖子上戴着一块硕大宝石的夫人用着明显讨好的眼神想跟温昀搭一句话:“没想到羌众这么快就结婚了。” “没办法嘛,我再不娶个夫人,您就要把自己女儿介绍给我了,她按照辈分该叫我一句表舅吧?这多不好意思。”温昀懒洋洋道,话音未落,他余光中恰好瞥到了正在慢慢往沈予殊盘子里送食物的温淮,不顾那位夫人难看的脸色顺口般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也别打我儿子的主意,他还未成年呢。” 沈予殊原本就有些坐立难安吃不下东西,正打算喝杯水猛地听到温昀的爆炸性发言,差点呛到,温淮早已见怪不怪,甚至有闲心用公筷往沈宁的盘子里夹了一块水果,成功得到对方惊喜的表情。 他慢悠悠地在沈予殊耳边讲:“这是我表姨,我爸的表姐,实际上关系已经有点远了,但她每年都会来拜年,她老公是我爷爷手底下一家公司的代理,听说那家公司最近在赔钱。” 那位夫人脸上难看,不管周边隐隐透着嘲讽的眼神赶紧对沈宁说:“小宁,你瞧,羌众就是喜欢开玩笑。” 一直安安静静在温昀边上的沈宁见惯了这种场合,给温昀夹了一筷子菜,温柔一笑:“我回去就说他。” 隐隐透着一股娇嗔,像是真的相信了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温昀挑挑眉,漫不经心地将那块色香四溢的肉往旁边拨了拨,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位夫人生怕再触他的霉头,和旁边的人攀谈起来。 温淮见沈予殊实在没有胃口,看了一眼温昀起身道:“我吃完了。” 然后拉起沈予殊用不大的声音说:“陪我上去逛逛。” 沈予殊从来都没有在这种宴会上提前离席过,沈家对于他的教育从来都是作为主人要最后一个离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礼数周全。 他抬眼,看到了沈宁不赞同的眼神。 他曾经看过很多次这种眼神,幼时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别人的时候,成绩一落千丈的时候,每每沈宁露出这种眼神,他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哪里做得不够好,忍不住顺着她的心意。 沈宁希望他听话,他就听话,沈宁希望他优秀,他就拼了命地学习,在还不知道她是自己亲生母亲前,自己就好像愿意花一切代价去讨她开心。 希望被她满意渴望被疼爱的基因从伊始就刻进了自己的生命里。 沈予殊直直地望进了沈宁的眼睛里,琥珀色的瞳孔在华美的灯光下波澜不惊,他拉住了温淮的手,说:“好。”
44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