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苍白的手上甚至能看见微微突起的青筋,因为疼痛而无力地抓着墨绿色的被单,衬得整只手更加细腻清瘦,仿佛能联想到静脉之下血液如何流过血管,粉色的指尖因为用力泛起阵阵潮红,如果再被人用齿间咬上一咬,是难以言喻的色气,只想让人占有,染上点其他颜色。 温淮面无表情地加重了一点手下的力道,对着腰窝那块完好的地方使劲蹭了蹭,威胁道:“安分一点。” 沈予殊顿时觉得冤枉。 等到好不容易擦干净,温淮不由分说地把沈予殊塞到了层层棉被之下,细致地裹好保证没有漏风之后在沈予殊疑惑的目光下关灯,打开一盏床头灯然后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泰然自若地看他。 沈予殊:“……很晚了。” “嗯,”温淮从书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教案摆在膝头,“你睡。” 沈予殊心想这个人大概是疯了,委婉道:“你不睡吗?” 温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医生说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能压倒腿。” 意思就是今天晚上就要在他旁边盯着了呗? “哥,你把我裹成这样,我想动也动不了啊,”酷哥好脾气地跟他商量,“你在这里看着我也实在睡不着。” 温淮的眼神从听到那声哥开始就有了细微的波动,见沈予殊软绵绵地缩在被窝里,眼神柔软地看着他,就好像平时张牙舞爪,只会对主人露出柔软肚皮的小动物在讨好自己。 温淮将手上的教案放在床头柜上,起身,在沈予殊颇为期待的目光中将床头灯关闭,将里衣一脱,翻身上床捡起方才掉在一边的毛毯裹了裹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淮哥?”沈予殊在一片寂静中蠕动了自己庞大的身躯往温淮身边靠近。 温淮感受到他的动作,直接伸手把人揽进怀里,在貌似屁股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别乱动。” 沈予殊:“……好好好我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轻轻开口,试探道:“你睡了吗?” “没有,”温淮仍闭着眼睛,“睡不着?” “……嗯。”沈予殊努力在一层层厚厚的束缚中转向温淮的方向,看到对方棱角分明的脸在黑夜中帅的很依旧,长长的睫毛贴在眼眶下,勾得人哪怕忍痛也想凑上去亲一亲。 沈予殊耷拉下眼皮,慢慢地说:“我觉得我大概是沈宁亲生的。” 说完他静静地等待着身边人的反应,或是惊诧或是疑惑,谁知道温淮只是睁开了眼睛,连脸色都没变,面无表情道:“亲生的虐待也犯法。” 沈予殊为他的反应愣了半晌,半天都没接出下一句话。 温淮继续说:“父母乃至亲属殴打行为导致未成年轻伤及以上,构成故意伤害罪,需要承担刑事责任,并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他的声音淡淡,就好像是一个法学生在普通的午后背诵考试要点。 “如果你需要,今晚的伤情鉴定明天就可以拿过来,我可以帮你申请代理律师,少说你的监护权是可以拿到手。”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沈予殊完全被他的重点唬住,呢喃道。 “那你在担心什么?”温淮墨色的瞳孔深沉在好像要融进夜色里。 “首先我是领养的,程序上更加复杂,”沈予殊说,“第二,沈宁是我亲妈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 温淮细细想了一下,说:“首先,明明负有抚养义务却对于没有独立生活的对象进行弃养行为要判五年,其次,你的意思是我得谢谢她把你生下来?可是除了你以外我暂时不想看见姓沈的。” 沈予殊莫名其妙地脸红了一下,他归结于是被子裹得太厚以至于太热,平复些许心绪后,他说:“我觉得她可能不是很想生下我。” “无论是不是想要生下你,当一个孩子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时,她就需要对你负担起责任。”温淮淡淡地说。 “世上总有人说母亲伟大,不只是因为她们怀胎十月忍痛生下孩子们,更是因为她们知道自己会因为这个孩子失去什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却仍愿意爱这个孩子,保护他们长大,将自己的余生奉献给他们。” “可当一个母亲生而不养,那她真的够资格被称为是母亲吗?她只是因为或多或少的原因生下你,然后给你和她自己带来痛苦。” “沈家把你扔在孤儿院,又在多年以后把你捡回家,这其中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啊阿殊,”温淮伸手轻轻摸了摸少年的脸,勾着他的下巴摩挲了一会,感受着指尖细腻的触感,原本冷冽的声音重新变得温柔,“我不管她是因为什么,今晚你的伤是因为她,这一点就足够我更加讨厌她。” 沈予殊晃着脑袋又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感受着温淮略带薄茧的指腹又蹭了蹭自己的脸颊,万分感叹,放空脑子无意味地说:“我小的时候很喜欢她。” “那在沈宁之前,我还是去找那个老头子的麻烦吧,”温淮笑了一下,将沈予殊的后脑勺轻柔地摸了摸,像是在安慰一个伤痕累累的小动物,“不过现在我们可以睡到明天中午,不逼你起来写作业。” “可是睡不着哎。”沈予殊的眼睛亮了亮,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又低沉了下去,“小的时候班里的同学总说他们爸爸妈妈会给他们讲睡前故事哄他们睡觉……” 温淮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沈予殊以为他已经睡了过去,正欲闭上眼睛乖乖睡觉,但房间内慢慢响起了少年人青涩且毫无技巧的歌声,直白但胜在感情充沛。 温淮唱的摇篮曲根本没有起伏,如果他是在哄婴儿睡觉,那那个婴儿大概这辈子都不想再听摇篮曲了,可他一边唱一边轻轻隔着棉拍着沈予殊的背脊,即使沈予殊身上有一道道伤口,也在恰到好处的力道下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甚至在这一阵阵的拍打下有了些许困意。 温淮从未开口唱过歌,但沈予殊见他以前万事运筹帷幄的模样,自然而然地以为这点事也难不倒他,谁知道他从不唱歌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歌喉颇为……一言难尽。 “噗。” “不准笑。” ----
第35章 窗帘被微微拉开,透过纱布照射进来的一缕阳光落在沈予殊的枕边,随着日上三竿,慢慢挪到了他的脸上,将白皙的脸映得分外清透。 沈予殊皱了皱脸,将被晒到的一边缩进被子里,昨晚温淮给他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虽然睡得有些不太舒服,但确实很有效,伤口几乎没怎么被压到,连被子都没散开,他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有些僵硬,挣扎着往温淮的方向滚了滚,没有碰到预料中的触感才他睁开眼,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只有一层毛毯被叠得平整放在一旁。 沈予殊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等过了几秒留下了生理泪水想要擦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温淮已经起床了,好不容易小心避着伤口蠕动着从被窝里爬出来,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房间里中央空调的温度依旧稳定,沈予殊光脚踩在地毯上也不会觉得冷,少年的双脚瘦而匀称,脚趾圆润,怕痒似的用力蜷了蜷,脚背上的青筋绷露出来。 昨晚从医院带回来的拐杖就放在床边,沈予殊一伸手就能够到,楼下依稀传来一阵交谈的声音,温家里的人都有一种变态式的知礼,不是打扫卫生绝对不会上到主人休息的楼层外,能用40分贝说清楚的事情绝对不会用60分贝,声音永远不会大到能在二楼听见,严谨的程度让沈予殊每次都怀疑那个笑眯眯的管家是在一边偷偷用分贝仪测量。 沈予殊模糊间听到好像是个男孩子的声音,但听不完全,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耳熟,让他不经有些好奇。 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下楼,没走两步沈予殊觉得还不如自己蹦跶下去,旋即把拐杖卡在腋下直接双手用力撑着自己的身体往下蹦了两个台阶。 楼下吵闹的人终于听到了这沉重的声音,温淮冲到楼梯边的时候只见沈予殊尴尬地不上不下,一脸又冷又拽的样子却忍不住用眼神讨好求饶。 温淮差点给沈予殊不怕死的样子气笑了,赶紧让沈予殊站在原地别动,捏了捏鼻梁认命地走上前想要把沈予殊抱下来。 不同于在学校时的阴沉和昨夜的冷冽,他周末在家从来不伪装自己,即使是刚起床也会把平日里过长的刘海撩上去,整个人干净利索,加绒的黑色卫衣穿在身上眼神犀利似笑非笑的样子帅得一塌糊涂。 沈予殊正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求饶的时候,温淮的背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男生的大嗓门混杂在其中:“哥楼上怎么回事啊?哎,嫂……咳,沈哥也在啊?” 沈予殊看着眼前出现的人差点把自己的舌尖咬到,吃惊道:“陈shao……” “陈绍陈绍,”陈绍赶紧跑上前很有自觉地重新自我介绍了一遍,满脸讨好的笑容显得十分狗腿,要不是温淮拦着看样子还想握一握沈予殊的手,可当他凑上前看到沈予殊身上的伤口和腿上的纱布之后笑容顿时停住,脸上戾气横生,沈予殊这才依稀看到了他在别人口中横行霸道的样子,“这怎么回事啊?还有人动我嫂……沈哥?沈哥你知不知道是谁?我他……我把他肠子拉出来绕脖子上打个结!” 我觉得你可能不太敢,沈予殊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地想,而且你原本是想怎么叫我的? 看得出来温淮甚至都不想搭理陈绍,直接把沈予殊的拐杖塞到陈绍怀里,在沈予殊的惊呼中把他打横抱起,稳稳当当地走下了楼。 陈绍在一旁看起来也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沈予殊顿时变得有些错乱,印象之中自己仿佛没有跟他出过柜,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这么自然?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惊慌失措的人,他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但陈绍作为一个五大三粗从来没什么细腻情感的汉子,看到沈予殊被温淮安置在沙发上后直接选择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指着桌上的几个罐子热情地说:“这我妈非要我今天送过来的几块茶饼,听说当时拍下来的时候花了好几位数,我掰了两口嚼了一下感觉也没那么好吃,沈哥你尝尝?” 沈予殊在沈家虽然不受待见,但好歹待了这么多年,说是附庸风雅也懂了一些弯弯曲曲的道道和沈家作为书香世家必备的书法茶道文化,即使这块茶饼被掰得七零八落,也凭借色泽和浓醇的香味一眼就知道这块茶饼的价值,哪怕在沈家,也是新年才能拿出来泡一壶款待重要客人的。 可如今却可怜巴巴地被掰成了不规则形状,就算沈予殊是从来都不甚在意这些,一时间也觉得有些上头:“你就硬掰着吃?” “随便尝了尝,感觉不好吃就吐掉了,这玩意儿真能卖这么贵?味道也没多好啊。”陈绍挠挠头,刚才他掰着吃的时候温淮也没阻止他,应该也不是什么特贵重的玩意儿吧?自己的妈从来就喜欢乱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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