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琎记起李芸之前提过的一桩事儿,小王八找了一同学到家里讲题,饭都顾不上吃。 他只当没看见,继续往前,拐进了家属楼。 一回家见继父在厨房里煮面,小满惊喜地从身后一把抱住继父蹭着撒娇,“老公,怎么这么早回来了,面都煮上了是不是怕饿着你老婆啊?” “别瞎闹。”叶琎抓了把挂面扔锅里,拿筷子轻轻搅动了两下,腰间的手松开了。 “不闹就不闹,好累啊,去超市转了一圈没什么想吃的我就回来了,先去洗澡,热死了。” “去吧。” 盯着高大的背影,小满欲言又止,一憋再憋,打算等明天检查出了不一样的结果再说,万一是个大惊喜,叶琎肯定得高兴死,提前说就不灵了。 他摸了摸肚子,在心里头对小家伙说:“你好好发育,我就好好对你,知道吗?还有,你以后听话一点,别再让我疼了啊。” 奔波一天累瘫了,为了第二天的检查,小满没吃几口面便早早躺下休息,甚至穿上睡衣睡裤来克制欲望,老实得不能再老实,没等来继父陪他,自己先呼呼大睡了。 他睡得香,不知道继父在书房里抽烟,梦里都是孩子被留住的惊喜,还有母亲的支持,完全没去想自己随口扯下的谎有没有被继父看破,包括不同于平日里的反常行为,落在继父眼里那是有了小秘密。 隔天一早,小满醒来时继父已经不在,厨房电饭煲里温着清淡的小米粥和一剥了壳的土鸡蛋,就放在粥里,俩都是他这阵子吃了不太会吐的早饭。 叶琎亲手做的,他看馋了,可怕影响到检查项目一口没敢吃,着急忙慌地打车去医院,结果一到医院门诊部,在门口看到了齐烁。 小满有点无语,“你来干嘛?” 齐烁也有点无语,“作为同学,关心一下有问题?” “……”小满彻底无语,昨天就不该顺嘴问齐烁哪家医院靠谱。 “你昨天不舒服也有我的责任,我来监督你,确定没什么问题我就走了,”齐烁死鸭子嘴硬地补了一句,“别多想,咱俩早分了,我现在对你没兴趣。” 明天上午要做手术,小满没时间耽误,看着挂号处排的长龙,给他急脾气拱上来了,强烈拒绝齐烁的监督,说着说着急眼了。 “没你的责任,走啊,别耽误我时间,怎么那么烦呢,非逼我骂你是不是?” “是你在耽误自己的时间。” “……” 瞥见小满手里的文件袋,齐烁问:“你手里拿的是报告单子?哪家医院的,给我看看。” 和时间赛跑的小满急疯了,好说歹说才劝住齐烁在一楼大厅等他,挂了个消化内科的号又去消化内科转悠了一圈,趁机溜去三楼的妇科。 这家医院没认识的人,也没人给他开直通车,他攥着报告单挨个诊室看过来,年纪轻的医生不放心,年纪大的专家号挤不进去,一番徘徊始终逮不着机会,最后可算逮着一个要去卫生间的中年女医生。 齐烁左等右等不见人,去消化内科一找,人跑了。 他立即拨通电话,在三楼的妇科休息区找到了人,见小满呆呆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里拿着的检查报告令他疑惑,看不明白。 “小满,给我看看。”齐烁在旁边坐下,试着从小满手里抽出那叠报告,看到超声报告上的“宫内早孕”,他脑子宕机了。 “这是什么?你,怀孕了?” 小满忘不了好心医生说的话,他的子宫是正常的,并没有发育不良,至于后期胎儿是否会畸形,定期做好产检即可,医生看他年纪小又无助,问他家长在哪儿,如果要打的话,需要有大人在。 他太相信叶琎了,没想过叶琎会串通医生来忽悠他。 所以不是不能喜欢,是根本就不喜欢。 ![https://s11.ax1x.com/2024/02/29/pFwT1fS.jpg](chapter-30d90e534ebcd0e7398f3da64a0167cf9c7eeea4.jpeg)
第26章 赌气 二十多年前的某个春天,叶琎和某个男同学暧昧了,说是暧昧,他和对方却没任何亲密举动,甚至鲜少交流,仅是看对了眼,彼此在人群中有过一次又一次默契的眼神交流。 对方含蓄,他也没想着主动,等认清性取向后主动了,对方退缩了。 那一次又一次触动到他心跳的眼神,在深夜细细咂摸的无声交流,似乎只是他一个人自作多情的错觉,一场关于青春期该做的梦。 直到高考结束,对方找机会塞给他一封信,在信中含蓄表达了对他的欣赏,有幸与他成为校友是缘分,这段相遇将一生铭记,祝他前程万里,一帆风顺。 叶琎没觉得遗憾或失落,直接把信撕了。 要说有什么情绪,大概是厌烦,厌烦信中的虚话,在一马后炮身上浪费过心思不值当,倒不如让他自作多情,对方在他心里还能落个好印象。 去了大学,他遇上了方知煦。 方知煦也是个含蓄的,不过含蓄在表面,私底下没人的时候总用带着笑意的眼神故意撩拨人,时而含情时而腼腆。彼时的叶琎年轻有活力,张扬痞气,导致方知煦对他忽冷忽热,冷是觉得他相貌太俊又过于张扬不像个专情的,热是情不自禁被他吸引,管不住心。 叶琎专吃冷的那一套,方知煦冷,他挖空心思追,只要一热,他则欲擒故纵躲,追着吊着有一年,两人打打闹闹地谈上了恋爱,在校外租了房,开始了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 他们也有争吵,也闹过分手,方知煦生气了不好哄,能憋着几天不说话,叶琎虽不喜欢但回回包容,耐心哄着,在他眼里方知煦是他媳妇儿,跟自己媳妇儿计较什么,主动认个错便能解决的问题绝不留到第二天,他满腔热血全情投入,用心经营着这段感情,兑现自己给出的承诺。 这心一用,就是十二年。 为了这段感情,叶琎顶着压力坚持了十二年,从未想过有一天方知煦会坚持不住,人生能有几个十二年他不知道,只知道和方知煦之间不会再有下一个十二年。 感情耗尽就耗尽了,早几年叶琎还没太大感觉,毕竟人活着不全是为了感情,也为名为利,为许多其它不掺杂感情的事儿。 他慢慢往上走,给自己定更多目标,然而近两年的生活令他不如意,原本就一潭死水,说不清哪儿不如意,某天深夜回到没有丁点人气儿的空房子里,他坐沙发上抽着烟,找着原因了,空虚闹的。 一旦意识到了,这种空虚似乎不好填补,是叶琎难言的苦衷,与情感无关,他没有再找人的念头,而是替自己惋惜,人生还没正式步入中年,一些中年期特有的孤独感和空虚感提前找上门了。 他自然不服老,调来这座省城后尝试改变生活方式,休息日多出去转转,晚上偶尔爬爬夜山,图书馆也常去,目的是静下来看看书,顺便静静心。 叶琎接受了一潭死水的生活,随波逐流,婚后日子过得挺安稳,却被一大胆热情的臭小子给搅活了,静不下心来。 静不下便由着去,他没太当回事儿,要真静得住早做圣人了,做什么俗人?任何一段关系都是阶段性的,合理面对,妥当处置。 然而当小王八扯了谎,有了反常,叶琎才看清自己最真实的内心,不光对性,他对情感也还有着需求,险些沉入到对方给的短暂热情中。 回到家,家里又没那个闹腾的影子。 没有也好,叶琎倒不打算过问,小王八真跟别人好上他祝福,关键手术前需禁食禁水,晚上得早点睡,肚子里揣着个小的还到处瞎跑,天快黑了不着家,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不懂分寸。 他一通电话拨过去,竟被提示关机。 等了十几分钟,叶琎再打,继子电话仍处于关机状态,眼看窗外天色一点一点黑下来,电话始终没打通过。 待天色完全黑透,他冷着脸掐断最后一通让他心烦的提示音,想问问李芸,又作罢。 房子里的人气儿消失了,桌上有新鲜的水果,叶琎不怎么吃水果,这阵子陪着吃了不少,酸的甜的,小王八都硬往他嘴里塞,成心使坏,只给他塞自己咬过的,他不吃就跟他闹,说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荤话。 真就跟过家家一样,叶琎觉得自己糊涂了,小王八岁数那么小,找个年纪相仿的比跟他耗着强,年轻人有共同话题,更处得来。 他回房间开始收拾东西,不收不知道,衣柜里又找出几条没见过的丝袜,从样式到颜色全骚得不像话,一想小王八转头跑别人面前穿上这些丝袜张开腿发骚,通通装进垃圾袋里准备下楼开车出去,往远了扔。 李芸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来的,来电一瞬间,叶琎以为是小王八,见是李芸,他隐有不好的预感,担心小王八可能出了什么事儿。 一接通,李芸哽咽的哭声传进耳朵,催着他快过去,他心都沉了,迅速镇定并安慰:“慢慢说,甭着急。” “就我租的这个房子,你快过来帮帮我,小满他,他怀孕了……” “……” “还要休学生下来,他才多大啊,这孩子想气死我,哎哟我的心,气得我胸口直疼……劝不住他,实在没办法,你快过来。” 李芸语气激动,说完就挂了,挂之前叶琎隐约听到小王八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 一路上,他将车开得很快,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突然要把孩子生下来,李芸又是怎么知道的。 到了李芸租住的老小区,楼下一片的车位已经停满,叶琎停到稍远的另一栋单元楼前,下车疾步往回赶,越走越快跑了起来,等上楼进了屋面对满眼含泪的李芸时,他尽可能稳住情绪,表现得像个担心儿子的父亲。 “小满呢?” “在房间,”李芸控制不住情绪,一向要强的她难得在叶琎面前展现脆弱,无助流泪,“我怎么说他都不听,也怪我只管他学习,不知道他……” 安慰的话哪儿有脸说出口,叶琎抬起手,轻轻放到李芸肩上又轻轻拍着安抚,当务之急得了解清楚,他低声询问,不成想居然是小王八自己招的。 “怪我啊,小满生下来就两性畸形,他爸嫌弃他,要跟我离婚,还没离成就死了,我那会儿困难,一直没带他瞧,后来盯着他学习,就想着等高三毕业了带他去把手术做了,他现在什么也不跟我说,就一个劲儿地说要生下来,我要知道他能怀孕,我……” 李芸直哭,叶琎看不下去,万幸小王八没说,他从桌上拿了纸巾给李芸,揽她到沙发那儿坐,“别哭了,你坐着,我进去劝劝他。” “生下来,小满这辈子就完了……” “我好好劝他。” 打开房门,床上躺着一整天没见的小王八,但背着看不见脸,叶琎方才略紧张的心跳已经平稳,却悬着让他不好受,不知道小王八此刻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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