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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毛茸茸的后脑勺，手伸到半口又退了回去。 “小满，心里有事儿别闷着，可以跟我说说。” 听到继父的声音，小满怒上心头，可是不能生气，生气会吓到小家伙，影响发育就不好了。他要忍，要忍到把孩子生下来折磨死叶琎这个不是东西的老王八。 “行啊，我要把孩子生下来，你去劝劝我妈。” 李芸在外面，叶琎琢磨着说：“能不能生得听医生的，自己的身体自己不了解么？”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小满一遍遍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生气，多亏齐烁有个亲戚是医生，帮他托关系在一家私立医院重新做了检查，有点先兆流产，情绪再激动的话，小家伙会跑的。 “我想生就生，别给我洗脑，你要不能劝就走。” 真生下来，这个家彻底乱套了。叶琎以退为进，将最初谈过的那番话又搬了出来，孩子不是阿猫阿狗，养育孩子的责任有多重大，重大到需要搭进去一生的时间，有的人终生都学不会如何成为父母，失败的教育也会毁了孩子一生。 “你好烦。” “……” “烦死了，”小满气呼呼转头，微红的眼睛瞪着继父，自暴自弃地说，“毁了就毁了，无所谓。” 叶琎这才看见继子整个左脸颊通红一片，有几道清晰的巴掌印，自己都没舍得这么打过，李芸下手太重了，小王八得多疼。 他伸手想去触摸，小王八却躲他。 “我告诉你，”看着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小满忍不住哭了鼻子，他忍住眼泪，说得很轻，“你别想再忽悠我，不然我连你和那医生一块儿举报了，你们官医勾结，我手里都有证据。” “……” 见继父沉默，小满消沉了一整天的心情，终于尝到一丝报复后的快意，他嘿嘿笑了，眉眼一弯落下两滴泪，又笑又哭地问：“怕了啊？活该，叫你骗我，我他妈就生给你看，折磨死你。” 叶琎从没怕过什么，又怎么会怕自己多个孩子，他怕的是小王八将来会后悔今天这个冲动且幼稚的决定，孩子一旦生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断不干脆了。 “我是为你好，小满，别赌气。” “你是为你自己好。”小满累了，拿脚踹着继父赶人，见踹不出去又翻身背对继父，“别再说你的大道理了，我刚才故意吓唬你的，其实孩子是我前男友的，我今儿跟他去医院重新查过了，生不生我们自己说了算，跟你没关系。” “……”叶琎默了半秒，“是么？” 
第27章 走着瞧 一时冲动没把住嘴上的门，小满自己反倒怕了，怕继父不信，再想方设法杀他肚子里的小家伙，忙悄声找补，没说两句又赌气较劲。 “你以为我只有你啊？我跟他去年就谈过，分了一直没断干净，就像你跟姓方的一样，现在想想还是他好，比你这满口忽悠的骗子好，我们已经和好了，你别掺和我的事儿。” 背后没出声，整个房间似乎陷入死寂，小满抿紧嘴巴，痛苦地闭上眼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琎还跟个尸体一样无动于衷，快气死他了。 他掌心搭着肚子，心里没一点底，忘不了母亲崩溃扇他的模样，任凭他怎么下跪哀求，母亲都只是哭，哭着质问他为什么走上歪路，是不是被谁带坏了。 “跟我回去。” 尸体发话了，语调平稳的四个字让小满回想起在图书馆里第一次主动找叶琎打的招呼，他睁开眼，困惑而迟疑地呆了那么一下，不确定叶琎是在意他说的话吃醋生气了，还是真的怕了要换个地方继续给他洗脑。 “既然和好了，更应该对这个孩子负责。” 哦，想多了，满口忽悠的骗子怎么可能在意他。 敲门声忽响，紧接着是开门声和走进来的脚步声，母亲永远这样，象征性敲一下门，再直接推门而入，小满感到窒息无力，憋屈得想哭。 他再度闭上眼，听见母亲在背后喊他，声里带着同样令他窒息的哭音，明知道该听话，可他就是不想妥协，想为自己争取点什么。 有个能帮上忙的依靠，李芸情绪稳定不少，听叶琎说刚好明天没事儿，想带孩子回去单独谈谈，她感激地应下，又劝了两句。 “小满，你还小，别稀里糊涂的，先跟你爸回去，我明儿就上公司请假，带你去医院把孩子——” “李芸。”叶琎打断，抬眼示意李芸收声。 狭小的房间内气氛压抑，小满无比清醒地思考着，血缘好神奇啊，母亲给了他生命，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最亲的人，天底下谁害他母亲都不会害他，只会为他好。 但为什么这层血缘关系又像一道束缚住他的枷锁，让他总想抗拒总想逃避，却不敢也不忍心这样做，要怎么让母亲明白他走的是自己想走的路，不是歪路。 叶琎：“小满，让你妈好好休息，你先跟我回去。” 李芸瞧了叶琎一眼，用眼神指指门，明显有话要说，叶琎起身过去开门，二人一前一后刚准备出去。 “妈。” 见儿子坐了起来，一双哭过的眼睛红红的，半边脸颊也红肿着，李芸又气又心疼，没打后悔，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玩什么一夜情，该打。 小满望向继父，对方神情很淡，丝毫没有一点在意他的样子，太他妈可恨了。 跟老王八生不完的气，他转而望向母亲，认真地说：“我是喜欢男人的同性恋，你不同意我生，我以后也是断子绝孙的命。” “你——” 一句话激得李芸情绪爆发，上前又是一巴掌扇在儿子另半边脸颊上，重重一声“啪”响太过突然，响到叶琎心脏乱跳一拍，匆忙上前拦住李芸，用胳膊替继子挨下了结结实实的第二巴掌，李芸那手劲儿是真狠真疼，他脸色不好偏不能发作，于是边劝边抱着李芸硬把人往外带，关门时透过门缝看了眼让他心疼的小王八。 门一关上，李芸又失控哭出声，哭诉着自己这十几年来有多不容易，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快熬出头了，结果闹出这种事儿，好好一孩子怎么就堕落了。 打孩子要能解决问题，也轮不到李芸今天出面，叶琎早第一个收拾了小王八，如今收拾出感情来，小王八又犟。 他沉默着，等李芸稍微缓过来些才道：“去洗个澡睡一觉吧，我带小满回去。” “今儿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李芸拿不定主意，“还有个事儿……” 进了李芸房间，叶琎得知小王八还撒谎编故事，将他这个孩子生父编成了一夜情对象，考虑到以后可能会断子绝孙无法再生育，所以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而李芸怀疑孩子生父是儿子那位叫齐烁的男同学，想找对方家长商量下分开俩孩子，怕适得其反拿不定主意，问问他意见。 叶琎盯着窗外出神，老小区楼间距短，能看到对面楼里一些情况，有在做饭的，有在洗漱的，楼下还有唠家常的，这环境往好听了说是烟火气足，有人情味儿，实则毫无隐私可言，嘈杂扰民，住着差点意思。 像极他目前的婚姻状态，表面是个家样，妻子拿不定主意时会听他的，包括继子的志愿和未来发展也会询问他意见，一旦窗帘完全拉开，别说人情味儿，这个家得散出恨来。 李芸以为叶琎在琢磨，等着意见，叶琎哪儿是在琢磨，他是在想小王八骂得不错，他的确是个老王八，还是缩着头的老王八，让一十八岁的孩子独自扛下所有，自己隐在暗处迟迟不露面，干的叫人事儿么？ “李芸。” 叶琎拉上窗帘，转身对上李芸信赖的目光，有些话到嘴边倒不好开口了，不是时候。 于是交代李芸别请假，也别去联系男同学家长，该上班上班，男孩子青春期的问题交由他这个父亲来解决。 “你打他没用，这年纪的孩子越打越犟，适当顺着来。” “我……”李芸也为难，“我气得没办法，他从小就听我话，一直是个好孩子，肯定是谁带坏他了，不是学校里就是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 还是没教好，叶琎不否认李芸是位好母亲，一个人拉扯孩子不容易，但好与教育失败并不冲突，这也是他为什么拒绝要孩子的原因。 他不觉得自己能做一个合格的好父亲，至于小王八更甭谈了，下面毛没长几根就想着生孩子，折磨他没事儿，犯不着糟践孩子。 再难受也不能生气，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到时候天天跟老王八走着瞧！ 小满尝试转移注意力，自言自语地和小家伙聊起天，什么“你好啊”，“你是女孩儿吗”，“还是男孩儿”，“在我肚子里感觉怎么样”，“给我听话一点”，“你爸是个欠抽的老王八”，“以后拔他氧气管”，“我是你……”应该怎么称呼呢？ 都叫爸爸容易搞混，太为难小家伙，他想了想，摸着肚子大方道：“算了算了，不跟老王八抢，反正我生你嘛，就做你妈妈吧。” “记住了没？以后我做你妈妈，老王八做你爸爸，他要是惹你生气，你就别叫他爸爸，骂他老王八就行，必须跟我一条战线。” “老你你你的，我是不是得给你取个小名？让我想想，取个男女通用的，好听的。” 敲开次卧房门，见继子仍背着躺在床上，叶琎克制地站在门口，“小满，回去了。” 从这个家到另外个家，无非都是一样的结果，小满犹豫了会儿还是爬起来了，比起听继父的大道理，他更怕看母亲的眼泪。 随继父走出家门，他回头看了看紧闭的主卧，轻轻关上了门。 楼道里黑暗，没有声控灯，叶琎走在前面，从三楼下到二楼没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回头去看，小犟种站在三楼台阶上不动了。 “下来。”他低声催促。 不管安慰自己多少遍，小满都痛快不起来，本着我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的原则，他呛了一句：“太黑了我看不见，你拉我。” 几秒后楼道里忽然亮起一道光，定睛一看，竟是手机的闪光灯。 他妈的老王八，小满更不痛快了，成心作起来：“我累走不动。” “……” 叶琎打心底里对赌气说瞎话的小王八无奈，不过该顺得顺着。其实他门儿清，知道继子有多好哄，是头顺毛驴，说几句好听的软话，再亲个嘴，小王八就乖乖的了。 他关了灯收起手机，转身上楼直接牵住对方，领着慢慢往楼下走。 楼道窄，小满紧挨继父一步一步跟着往下走，不争气地心软了，为自己口无遮拦说下的那些气话而懊恼，又开始自欺欺人，叶琎是喜欢他的。 汽车行驶的方向不是家属楼，车里空调打得有点低，他冷清醒了，没有人会支持他留下小家伙，就连齐烁也认为他在犯傻，劝他做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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