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明峰一手搂着那个女人,一手牵起那个孩子,微笑着说,“我们是一家人。” 陈余南的世界还是崩塌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做不到和他们成为所谓的一家人。 他做不到接纳这一切。 他毫无办法改变。 只能逃离。 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陈余南很久没做梦了。 梦中他穿着校服,从房间出来,走过一地碎瓷片的大厅,绕过正在争吵的男人和女人。 开始奔跑。 周围的景物不断地变换,由别墅的花园变成大街小巷。 他一直跑,心里有一股怨气越积越重,像山一样压的他喘不过气,然后他看到一个树林阴翳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那人也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手里提着什么,正冲他招手微笑。 陈余南冲上前,像找到了发泄口,一巴掌就狠狠地扇了过去:“你不是说会好起来的吗?” 他把人打的后退一步,头撞在了树上,还使足了劲吼道:“什么都没有好起来!一切都很糟糕!!” “你这个骗子!” 啪。 他还打掉了那人手中的东西,才发现那是一份热乎的早餐。 上课铃响了。 那人的刘海很长,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嗡动,在说着什么。 铃声一直在响,陈余南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很烦躁,很烦躁。 然后那人转身走了。 陈余南就在身后一个劲地骂,可不管骂的多难听,那人都没有回头。 ——是手机在响。 陈余南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坐着睡着了,胸口像堵住了什么似的。 难受,发慌。 他皱了皱眉,不习惯这种软弱的情绪,伸手去拿手机,四肢却一麻,把手机掉在了地上。 电话接通了。 187开头,陈余南猜到了是谁。 他觉得很不耐烦,也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想要去摁断通话。 “陈余南,”梁渡的声音像蒙了一层雾,“我有点担心你。” “滚。”陈余南嘶哑道。 他有严重的起床气。 “……我吵醒你了吗?” “知道就滚。”陈余南因为手像失去了知觉似的,几次都没摁到挂断键,已经失去了耐心。 “抱歉,”梁渡轻声说, “那今天不打扰你了,晚安。” 陈余南冷眼把手指放下,却忽然摸到了一个爬到屏幕上的东西。 滑腻、恶心的触感。 触须在指腹一扫而过…… 蟑螂。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陈余南手臂猛地一甩,撞到了旁边的木板,发出一声闷响。 他颤抖着想要站起来,又因为腿麻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 咚。 陈余南脸色瞬间苍白。 微弱的灯光下,那只黑色的蟑螂四处乱窜,随时可能爬到他的身上。 陈余南恐蟑螂。 所以他不愿意睡地板,连木板床的每个床脚都要放一粒樟脑丸。 某一刻,它不动了。 陈余南咬牙,从床上拿起枕头往地上扑,用力捂着。 “妈的……” 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战栗。 他想剁了自己碰到蟑螂的手。 紧张不安的氛围中,电话那端的人微微疑惑:“你怎么了?” “摔倒了吗,有没有受伤?” 陈余南呼吸很急促。 “说话,陈余南。”梁渡的声音凝实起来。 “……蟑螂,”他艰涩地开口,“房间里有蟑螂。” 汗水顺着苍白的面颊滚落。 梁渡沉默了片刻。 他肯定觉得很可笑吧,一个成年男性会因为蟑螂就吓成这个样子。 “很害怕吗?”他问。 “……是啊……怕死了……”陈余南自暴自弃地喃喃道,“恶心死了。” 又能怎么样? “离开那里。”梁渡说。 离开? 然后呢,他能去哪? 陈余南的胃部一阵翻涌,他咬着牙死死撑住,试图恢复冷静:“你什么意思?我……” “我的意思是,”梁渡告诉他,“我可以接你离开。” “陈余南,开门。”
第五章 心动赌约 陈余南愣了一下。 心脏在这一刻跳的很缓慢,他没有出声,而是下意识起来开门。 踉跄几步,外面是漆黑一片的狭窄空间,勉强算个客厅。 “开了,没人。”陈余南怔道。 “是让你开大门,”梁渡轻轻敲了敲门,像敲着人的脑瓜子,“聪明一点。” 陈余南没有反驳。 敲门声同时从地上的手机里和大门外传来,陈余南轻手轻脚走出去。 他先进了旁边的卫生间冲手,用力搓着,直到指腹传来鲜明的痛意。 水流哗啦地响,很急促,陈余南关上阀门的瞬间,那种急迫和躁动似乎还在大脑中延续。 门锁是老式的抽斗锁,拇指轻轻一扒拉就开了。咯—— 是真的。 梁渡就在门外。 他还在打电话,手机微弱的荧光映在梁渡的侧脸颊上,隐约照亮他沉静的眉眼。 梁渡皮肤本来就很白,现在在黑暗中白的有些吓人。 陈余南瑟缩了一下。 却不是因为怕他,而是心口出现了某种他自己都难以感知的情绪。 梁渡看见他后,摁断了电话:“抱歉,我问人要了你的地址,未经许可就来了。” “你真可怕。”陈余南轻声说。 如果不是因为有蟑螂,陈余南会很快挂断电话,根本就不会知道梁渡来这里找他。 梁渡短促地笑了下:“你刚才很久都没说话,我以为你在想怎么赶我走。” 陈余南沉默了会:“你走吧。” 梁渡:“真的,要我走吗?” 此时手机唯一的微光也熄了,梁渡的声音揉进密不透风的黑暗里,带着让人无法远离的磁性。 陈余南没办法挪动脚步。 一只滚烫炙热的手抓住了他冰凉的胳膊,面前的人说:“一起走吧。” “去哪?” “酒店。” 梁渡明显感觉到陈余南的手臂绷紧了,仿佛下一刻就要甩开他。 “骗你的。” 他柔声道:“去我家。” 陈余南问:“有区别吗?” “可能,更划算?” “…………” 夏夜,月光倾泻而下,小区里平矮老旧的建筑物是灰白色的。 逼仄小道里,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没多久,陈余南终于忍不住转过头问:“为什么我走前面?” 梁渡在身后专注地踩着他的影子,却漫不经心地回答:“因为,是我追你啊。” “我会给钱的,”有人强制转换了话题,声音冷漠,“不会白住。” “你给什么,我都接受。” 梁渡莞尔:“不管是玫瑰花还是钱。” 早知如此,当时走远点把花扔垃圾桶里也不该送出去。 陈余南不说话,正要右拐,后面的人伸手很快地搂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掉了个方向。 “车在左边。”梁渡几乎贴着陈余南的耳朵说话。 像有人拿了羽毛在耳朵里轻挠,陈余南皱了皱眉,离他远了一些。 接下来的路还算宽敞,两人并肩而行,一直到了停车的地方。 梁渡绅士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开玩笑似的说:“做了我的车,就是我的人了。” 陈余南斜乜了他一眼,上前两步,就在弯腰的时候突然猛退,撞了梁渡的肩膀一下。 骨头硬磕骨头,报复似的,继而转身摁住梁渡放在车门上的手。 一手抵在梁渡的肩膀上,膝盖砰!关上车门,整个人气势汹汹地将他禁锢在车旁。 梁渡脖颈微仰。 安静地看着陈余南。 夜空下,这人忍了一路的脸色有些凶狠,像一匹按耐不住野性、桀骜不驯的狼。 “我警告你,别招惹我。” “我一没有求你,二没有逼你,何况我也说了自己不会白住,绝不会因为你帮了我就感恩戴德,处处忍让。” 陈余南一字一句:“所以,别做出格的事,别用你撩gay的方式撩我,咱们彼此尊重,可以吗?” 在他看来,梁渡就是那种人傻钱多还喜欢男人的小白脸,单纯地想泡男人,没有什么坏心眼。 其实自己只要稍微隐忍一下,就能在梁渡家里白吃白住。 但陈余南现在虽然落魄,还不至于如此不堪,和梁渡这样的人,当朋友可以,玩暧昧,不行。 陈余南松开梁渡,后者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声音有点儿低沉,像受了委屈似的:“你没有尊重我。” “我怎么没有尊重你?” “你动手了。” “我不动手你能好好听我说话?” 梁渡用眼神无声地控诉。 陈余南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你还是男人吗?” “这句话就是不尊重我。” “靠……我道歉,”陈余南又气又笑还有点无语,“对不起,行了吗?你现在后悔赶我走还来的及。” 梁渡眼神轻垂:“我不会后悔。” “还有,”他缓慢地道,“我不可能不招惹你。” 陈余南直接黑脸。 合着刚才那些话白说了。 “我一没用钱胁迫你答应我什么,二没对你做见不得人的事,只是想争取一些好感,我有错吗?” 梁渡理直气壮地说:“你可以不接受,但是不能践踏我的好意。” “除非——” 梁渡扬起一个笑容:“你动摇了。” “你放屁!”陈余南大为震惊,从未听过如此厚颜无耻的言论,“我不可能动摇。” “你干嘛一副被说中的样子?” “老子没有!!” 梁渡觉得有趣,笑意渐深:“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你住我家期间,会不会对我动心?” 陈余南恼火道:“你幼不幼稚?” 梁安眨眼:“你怕输?” “老子会输?”陈余南冷笑一声。 “那——” 两人相视一眼,一个不屑一顾,一个意味深长,几乎异口同声。 陈余南:“要是我赢了,你以后不准再招惹老子。” 梁渡:“要是我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一言为定……妈的,你就不能说具体一点?”陈余南不爽道。 “反正你会赢的嘛,”梁渡低笑一声,“一言为定。” 陈余南虽然也这么想,可心里还是很不爽,而且冷静一会儿又觉得实在太无语了,打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困死了,快点走。” 梁渡眨了眨眼:“遵命。” 陈余南猛的关上车门,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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