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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打了！快让司机回来，准备去医院！” 何一和方二对视一眼，何一留下，方二慌张跑远。 此时的江归除了路行舟的心跳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他在想，自己明明那么怕疼，可为什么，脑袋开花了却只感受到了一瞬的疼，在那之后，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呢。 他只觉得头好晕，好晕，好想睡觉。 他眯着眼，从一条缝里看到路行舟在说些什么，又拿什么缠他的头。 他的手动了动，好想摸一摸路行舟的手，好想贴紧他手心的痣。 如果他将要在这里死去，他多想下一世继续和路行舟在一起，到时候，他们的手心都有一颗痣，他们会再找到彼此，弥补此生的遗憾，幸福到老去。 他想张嘴，告诉路行舟，他会等着他的。 可是到底为什么，他的头这么晕，他动不了手，说不了话，眼皮也快要抬不起来了。 “江归，别睡，你别睡！”路行舟不敢摇晃江归，只敢拍着他，可还是眼睁睁看着江归闭上了眼睛。 他觉得心跳停顿了好几秒，等双手抚摸江归的心口，确定心脏还在跳动之后，自己的心跳才恢复。 “不好了，赵老三找不到了，手机也关机了！”方二跑回来急急汇报。 “哈哈，哈哈。”盛懿轩躺在地上，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笑声。 方二忍不住又去踹他。 “别打了，先打120！”路行舟搀起江归，向着车的方向走。 “路行舟！”盛懿轩在身后嘶哑的喊，只是吐字带着模糊的湿意，有些可怖。 路行舟没有回头。 “他呢？”何一问路行舟。 “先不管。”路行舟冷冷回道。 又五分钟过去了。 路行舟回神，接过江归，抚摸到他的双手，手臂，又到额头，感觉到他体温有些高，心下恐慌，“不行，不行……” 他嘴里喃喃着不行，身体开始颤抖。 他再一次强迫自己冷静，道，“快，快想办法联系荥山服务中心，告诉他们这里有伤者，找他们帮忙。” “好好。” 路行舟哆嗦着掏出江归的手机，解锁后翻找通讯记录，荥山这一趟全是他联络组织的，包括山顶的酒店。 找到酒店的联系方式，只要是本地人，说不定会帮忙找到解决办法。 “快点，快点啊。”赵小行的手机没电了，因为自己帮不上什么忙，着急跺脚，“啊，车！”她四处打量的时候，发现了一缕光线，激动大叫，“是车！” 话音落下不久，那缕光线越来越明亮，伴随着汽车的两声鸣笛，在这个黑暗的一隅，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几人慌张摆手，直到车子停下，后座车窗摇下，是吴明皓的脸。 他终究还是返回来了。 车是五人坐的，但现在已经坐了四个人。 吴明皓和朱丽，还有朱丽的朋友及爱人。 吴明皓扫了眼昏迷不醒的江归，又将目光放在路行舟身上，脸上少了这一路上刻意讨好的笑，变得麻木又冰冷，仿佛这才是真实的他。 朱丽先下了车，走到路行舟身边，表情有丝不自然，“我大学学的是康复治疗学专业，也算是学过医的。” 她去看江归，面色一紧，“伤得不轻，快上车！” 这话说出口，吴明皓的表情才终于松动，换了一副紧张的表情，“怎么搞的，快，快上来！” 路行舟对朱丽点头道谢，回头道，“把盛懿轩带过来！” “谁？”方二没反应过来是谁。 何一已经听话的跑远去找人了。 赵小德紧张地看着这突然的变化，不敢吭声，直到盛懿轩被推搡着带过来，他才倒吸一口气。 盛懿轩的伤势也不轻，嘴角，身上都是血，半披的外套脏兮兮的，整个人踉踉跄跄，几乎站不稳。 路行舟搀着江归放置他坐进后座，又回身去拉盛懿轩，打开吴明皓这侧的车门，“下来！” 吴明皓撇撇嘴，笑呵呵地下车，装作大度地对前座的两个表情惊异的朋友道，“他们都是我和朱丽的朋友，莞安的贵公子哥，劳烦你们安安全全把他们送到医院，这个恩情我和朱丽会记住的。” 那对夫妻点头，没有插嘴说话。 后面，路行舟先上车，又拉了盛懿轩也坐进去，方二不解，上前扒着窗户问，“干吗要带他？万一……” “放心，江归如果出事，他在我身边，我就可以顺手解决了他。” 他这句话，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们无不紧张地吸一口气。 前座副驾的女人回头对视上朱丽，朱丽郑重点头，她才安心转回视线。 “给他们系好安全带，下山都是盘旋路，你要照顾两个伤者，不容易。”女人开口说话，男人启动车子。 “谢谢。”路行舟升起车窗，轻声道谢。 他这一声谢谢，真诚中带着温柔，好似和刚才说出解决人的他不是一个人。 “没事，我叫赵星，朱丽的朋友，也是莞安人，我老公叫刘成，家就在荥山下。”赵星介绍完，她的老公刘成点头道，“你好。” “谢谢。”路行舟没有介绍自己的名字，而是再次表示感谢。 听过了刚才阴冷的声音，又听到这样磁性干净的声音，前后变化这么大，让赵星不免又多看了眼后座唯一没有受伤的人。 他的脸色很苍白，几乎跟他右侧昏迷过去的人脸色一样苍白。 他的轮廓很立体，眉眼很深，在昏暗的车内，这么一眼望过去，也能看出是个英俊的人。 朱丽说，他们都是吴明皓的朋友。 吴明皓是什么人，看似正直爽朗，绅士大度，实则小心眼，脾气暴，她是很看不上吴明皓和朱丽在一起的。 她以为，吴明皓的朋友也都是一群一样的人，那些莞安的贵公子哥，哼，又有几个是真正的满腹诗书才华与精于商业头脑的呢。 而且，在他们接上朱丽和吴明皓之后，吴明皓接到他们的电话，装作没有听清楚的样子，她就看透了吴明皓不想回去救人。 当然，莫名其妙被带到鬼门村，任谁都会生气。 人命面前，却不该是这样的。 况且，朱丽学过医学，虽然，她后来没有从事相关职业，可是她的人生字典里没有见死不救。 朱丽强烈要求返回救人，吴明皓碍于她的朋友都在的面子才同意的。 吴明皓娶了朱丽，当真是他的幸运，可朱丽嫁给吴明皓，真真是她的不幸。 赵星还在内心感慨着，突然听到后面传来沙哑的声音。 那声音断断续续，含含糊糊，几乎不像是从人的嘴里发出来的。 “为…为什么……为什么救…我……” “我刚才说的你没听到吗，江归如果出事，我会让你陪葬。” “呵呵，哈哈。我不怕，路行舟，我怕的是，没有人肯定我，没有人看得起我，没有人爱我，没有人，像你对他一样…对我……” 路行舟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却坚定地扶着江归的头。 车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直到江归的手机响了。 路行舟接起，是何一的声音，“路先生，赵老三回来了，这小子倒霉催的被来这里探险的驴友发现了，那女的要死要活的喊救命，那些人又多，老三不敢闹事，也不敢把人带到这边影响江总，所以假意逃跑了，本想着找机会再把那女的弄回来，结果最后还是跟丢了，这……” “他回来了就开车下去吧，把他们送到机场，回莞安。” “好，那，那个女的……” “不管了，回莞安。” “好。” 电话挂断后，路行舟开口，“你女朋友跟来这里探险的人走了，你要不要联系一下她。” “手机……被江归踩碎了。” “她的电话？” “不记得……” 路行舟不再开口。
第七十章 三个小时，车子终于驶进距离最近的莅阳第三人民医院。 将两个伤者送进医院后，路行舟便让赵星和刘成离开了。 他独自等在江归的急救室外，表情严肃。 胸口像是压了千斤重担，沉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这种感觉不久前才经历过，那次是他母亲的死亡，这一次，是江归。 这一次的感觉比上一次更强烈，因为他把坏情绪积压在心底太久，扛了太久，现在仿佛割裂了一个口子，然后再也承受不住。 他需要一个人，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一个可以告诉他不用一个人扛的人。 路行舟想，这个人，在全世界14亿人口里，明明那么渺小，在他心底，却又如14亿千金，那么重要。 不得不承认，无关于爱与不爱，和性洁癖也没有关系，路行舟只知道，江归是他心底重要的人，重要到他如果死了，自己将无法再面对漫漫长夜。 急救室外，到处是等待的病人家属，他们或满脸愁容，或满脸泪水。 路行舟衬衫上的血和下摆的断裂并不算什么，这里的人谁不曾见过亲人的血。 他突然觉得，这世间的疾苦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这世间的爱，却可以挽救疾苦。 他瘫坐在冰冷的座椅上，手中江归的手机一直震动，他打开看，微信积累了99加的记录，密密麻麻的工作汇报，语音对话请求，路行舟全部没有理睬。 这一年多以来，江归都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中度过，回家还要照顾他的感受，而他自己，却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路行舟翻着翻着，翻到了今天通过盛懿轩的微信传过来的照片。 他之前没有看清这些照片，现在，这么近距离看着照片上的江归和自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好像那不是他们，而是心心相印彼此恩爱了多年的爱人。 路行舟一张一张点击了保存，关闭微信后又忍不住打开相册再去看一遍。 然而不小心翻到江归之前的照片，先是在山顶酒店里两个人手的照片，再往上，只是看了一眼，他的手就动不了了。 那是一张昏暗的背景下一个人的侧脸，因为光线不足，所以照片的颗粒感很强，模糊到只能看清这个人皱起的眉峰和利落的下颌线条。 路行舟认出来了，那是他。 原来他睡着的时候，还是皱着眉头。 他继续往上翻，是吃饭时的一双手，再往上，是看电影时的一个背影，是他，都是他。 上面还有很多，甚至在下司的几天也有，全都是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偷拍的，属于他的某个部位。 没有一张是正脸。 又翻到一张新的，路行舟讶异地盯着照片中的脸，那是江归的脸，年轻明朗的脸，嘴角带着梨涡，笑得开心。 他的手掌心放在脸的一侧，手心的纹身痣很明显，错位的另一端，正是路行舟背对他的身影，仿佛是站在他的手掌中，被他视若手中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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