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怎么样?”费惕冷嘲着反击,“你以为你又好到哪里去了?光凭你和费兆兴就想斗过费于成?做梦,痴心妄想!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爬到那个位置,费兆兴也只有任人宰割的命,你们费家人都是废物!” 费慎丝毫未被激怒,反而心平气和说:“也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为了达到目的,能够不择手段去干任何事,包括和自己的亲妹妹结婚生子。” 嘭——! 费惕双拳猛地砸响身前桌板,双眼瞪大目眦欲裂,挣扎着想站起来殴打费慎。 “你闭嘴!闭嘴!你敢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费慎深深凝视对方猩红的眼睛,出口的话语像魔咒一样,环绕在情绪激动的费惕耳旁。 “你恨安向,不只是因为他抛弃你和你母亲,更因为他骗了你,让你做了比他畜生百倍的事。你痛苦又绝望,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不能半途而废,只能把所有秘密往肚子里咽,没日没夜的酗酒也发泄不了内心的痛苦,你觉得自己隐瞒得很好,殊不知这一切,早就被安娴发现了,她对你恨之入骨,时时刻刻都想让你死,她要你和安家其他人,一起给那个未成形的孩子陪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费惕心理防线崩溃,终于忍不住吼叫出声:“闭嘴!你闭嘴!!滚出去,滚啊!!” 沦落到这个地步,费慎仍旧不打算放过他,站起来向前靠近几步,双手将对方用力按在座位上,弯腰低语。 “其实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有一切都是他们强加给你的,你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完成别人的意愿。所以你最恨的还是你自己,恨自己懦弱又无能,矛盾且自私,什么都不敢做,却又什么都做了。懦弱到无法真正狠下心对待每一个人,于是你偷偷安排了那个男人,想让他代替费兆兴去死,只可惜,他们都想要你死。” 费慎一字一句说:“安志,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废物,一无所有的废物。” 两日前,费慎拿到了纵火案死者的尸检报告,其死亡原因为“浓烟熏呛,窒息而亡”。 此报告符合一般在火场里丧命的死亡者特点,只不过唯一的疑点,死者胃里含有大量酒精,说明生前短时间内饮过酒。 但由于胃中没有其他内容物,所以被人强行灌酒可能性更大。 再结合此人身体的一些数据,身高体重年龄等等都与费兆兴接近,真实身份又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就算死了几个月都不会被人发现的那种。 种种迹象均指向了同一种可能——流浪汉应该是费惕瞒着安家送去的,他不是真的想让费兆兴死,或许当时在地下隧道附近,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多年怨恨,看看费兆兴后悔的样子,亦或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没打算杀对方。 后面又通过监控,让人追查到了那些混混身上,得到的线索也很好地证明了,费慎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对于这个结果,他既感到意料之外,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毕竟自己认知里的费惕,头脑愚蠢又矛盾,性格懦弱而无能,一生都没法达成什么让人刮目相看的成就。 否则按照对方如此痛恨他的心理,当初早该在游轮上就先下手为强了,而不是到后面一拖再拖,直至错失最佳良机。 承受不住内心涌出的巨大绝望,费惕浑身脱力,倒在了桌板前。 他神神叨叨边笑边流泪,还算周正的五官皱成一团,脸上表情比哭还难看。 自己如今快到三十而立的年纪,可悲的是,竟然从未有过一天,真切感受到来自家人与亲情的温暖。 母亲在他十五岁那年抑郁成疾,生活窘迫买不起药,身染重病死了。 她是安向养在外头的情人,目光短浅没有主见,被骗得稀里糊涂生了孩子,最后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安向是个极度自私利己的人,薄情寡义,内心只有金钱权势与地位。 他一直都在暗中替费于成办事,兢兢业业跟伺候皇帝的太监似的。 数年来处心积虑谋划,终于熬到费霄死了的那天,本以为总算轮到自己上位了,结果又半路冒出来个费兆兴。 他怀恨在心不甘于此,临到这时,想起了自己还有个没人管教的私生子。 连夜派手下将人找到后,先放自己家里养了一段时间,接着寻了个合适的机会,把人带去了费于成面前。 多年以来,费惕心里一直很清楚,安向对自己从来都只有利用而已,没有半分情面可言。 但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别人瞧不瞧得起他,在乎用不用寄人篱下,以后还会不会听见“二奶的儿子”这句外号。 在费家生活的日子,费惕被捧得越来越高,包装得越来越人模狗样,自尊心与虚荣心都被充分填满,可是他一点也不满足。 费兆兴与安向不同,他是有感情的,会对晚辈无微不至关心,也会语重心长地教导。 费惕喊了对方八年父亲,不知不觉好像真将他当成了父亲,总想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获得对方的认可和赞赏。 遗憾的是,这个世界许多东西终归不尽如人意,辜负了太多期盼。 费兆兴最在乎看重的,只有亲哥哥留下的那个儿子。 哪怕费慎这辈子庸庸碌碌一事无成,费兆兴照样不会弃他于不顾,反而会用自己毕生所为,尽心尽力去替他铺路,更不会强迫他做任何不愿意的事情。 而自己,却是费兆兴随时可以放弃的第二选择。 费慎松了手,从兜里摸出一颗银色烟珠,含进舌根处。 舌尖将烟珠抵向左边腮帮,他很随意地道:“听温回说,你在这里过得不太好,前几天饭菜里还吃出了泻药。” 费惕眼睛盯着某个方向,死鱼般一动不动,问:“他是什么时候背叛我的?” “背叛?”费慎似乎觉得有点好笑,表情无辜道,“温回是我爸养大的,你不知道吗?对,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们害死了他,你也姓不了费。” 倏然,费惕痴痴地笑起来,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笑得无比夸张。 他凝望四周铜墙铁壁一般的探视室,深知自己这辈子都解脱不了,忽觉一阵心力交瘁。 自己机关算尽了二十几年,前半生都在看别人脸色过日子,没有一天为自己活过,可惜到头来,身边却连一份真心都留不住。 所有人都恨他,所有人都想要他死。 他成不了费惕,也不是安志,他只是一条无父无母、没人要的可怜虫。 …… 翌日清晨,第三监区秘密传出消息,费惕自杀了。 活生生咬断自己的舌头,用了一种最痛苦的方式,毅然决然结束匆匆二十几年的生命。 费慎看着虚拟屏上的消息,内心如同一池深不见底的潭水,未生出半分波澜。 只是不由自主回想起,在祖宅里和安娴谈话的那个下午。 对方说完后离开,没多久又去而复返。 安娴站在亭外,阴沉的天色飘荡起阵阵凉风,她的神情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明朗。 “费于成还有后手,你们最好要小心。”安娴说,“如果可以,费先生帮我去看看费惕吧,他一个人活着太孤单了,替我送他最后一程。”
第71章 社交礼仪 费惕自杀一事,很快传进了费兆兴耳里。 那日他敲开费慎的房门,看神色明显是想说些什么的,但不知为何,欲言又止了一番,最终还是走了。 费慎目送对方背影离开,那个瞬间,好像看见了费兆兴内心深处的悲鸣。 大概仇恨归仇恨,费兆兴从未想牵连任何无辜的人,也给了那个不成器的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容和原谅。 当初在祠堂里,他质问费惕,将来若是上位,否会给费慎一条活路。 答案当然是“不”。 同样的,费慎也不会对费惕有半分心慈手软。 他自认为做不到像费兆兴一样宽宏大量,比起假惺惺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更喜欢斩草除根,杜绝所有后患。 是以自己和费惕之间,注定只有一个人够资格活下去。 在热都待了数日,公司里又累积了不少需要处理的事情。 费慎没同费兆兴告别,在某个普通的清晨,独自离开费家住宅,驱车赶往清丰城。 一回到公司,他立即召开了一次高层会议,聚集了十来位内部的核心员工们,将公司最近的盈亏收支和出以及佣兵们出任务的详情,全都认真捋了捋。 一遍顺下来发现,由于上次军火库填充完备,近段时期,佣兵们出任务的成功率也提升了不少,公司的亏损正在逐步下降。 到了今日,收入已经大大超过了支出,换句话说,他们终于可以开始还债了。 一上午会议结束,费慎回到办公室,泡了苦杯咖啡想清醒清醒脑子。 和数字挂钩的脑力活,就是会比体力活更容易使人犯困。 刚喝下第一口,办公室们被人敲响了。 “进。”费慎耷拉着眼皮,嗓音听上去懒洋洋的。 蛇牙开门又反手关上,将赵林木一干人锁在外头,自己一个人进来了。 他站在办公桌对面,好半天没吭声。 费慎一口接一口,把那杯咖啡喝完了,也没听见对方蹦出一个字来。 “上我这站岗来了?”他坐姿随意地靠着老板椅。 蛇牙瞄了对方两眼,去到中间的会客沙发坐下,不一会儿又走回来。 脸上神情摇摆不定,拧紧眉头苦苦思索,异常纠结的样子,简直将坐立难安这个词体现得淋漓尽致。 费慎看得眼睛疼,想让他滚出去晃悠,但没来得及讲话,蛇牙忽然整个人凑近,神经兮兮的模样。 “你真的是费家人?热都里那个费家?” “……” 费慎挑起左边眉毛:“尿急一样晃这么半天,你就想问这个?” 蛇牙追问:“到底是不是?” 瞅见对方一本正经的严肃样,费慎莫名有点想笑,大方承认道:“是又怎么样,很奇怪?” 蛇牙目瞪口呆了刹那,口齿都不利索了:“我操不是……你、你真的是费家人?费家啊?” 他眼珠子左瞟右瞟,跟犯了什么大忌似的,忙不迭压低嗓门:“你他妈是费家的你来这干什么?少爷山珍海味吃腻了,体验生活来了?” 费慎语气咸咸:“我为什么来这,很重要吗?” 蛇牙嘶了一声,摸了下脸:“算了你当我没问,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句,上次去热都出任务那事儿,我和他们说的雇主是费家人,没提你,也叮嘱他们管好自己的嘴了,如果你不想被外人知道,平常就多注意点,别露馅儿了。”
155 首页 上一页 78 79 80 81 82 8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