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兆兴下车,与被儿子搀扶着的副首领夫人寒暄了好一会儿,期间多次开口安慰,希望对方能节哀。 副首领夫人用布巾擦了擦泪,双眼红肿得更明显了,她凄声说:“首领能来送我家老徐一程,想必他在天之灵如果知道了,会安心去的。” 费兆兴又一次道:“夫人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老徐的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边上副首领的女儿,自言自语嘀咕了句:“怎么没其他人了。” 这句话被费兆兴听见,解释说:“原本我让犬子跟着一起来的,但他临时有急事,不得不先离开,实在是失礼了。” 副首领女儿感觉到了自己的唐突,连忙闭上嘴,不敢吱声了。 其余人见状赶紧搭话,三言两语将话题岔开,一帮人陪着费兆兴,进入了殡仪馆。 滴——滴——滴—— 耳边不断传来水珠滴落的声音,宛如坏掉的警报器,震得人耳朵脑仁一块儿疼。 在这股持续的钝痛中,费兆兴艰难睁开了眼皮。 然而睁开眼也无济于事,视野里黑黢黢一片,不见半点光,若非双眼感受正常,他险些以为自己瞎了。 缓了会儿不见好转,大脑比刚才疼得更严重了,费兆兴想抬手揉揉,惊觉自己竟如何也动弹不得。 摸索半天,才发现他似乎整个人被绑在一张座椅上,限制了行动。 头脑迷迷糊糊的,费兆兴花了好几分钟,总算回想起失去意识前,自己正坐在轿车后排,要去参加副首领的追悼会来着。 中途碰见路上有人闹事,他们不得已改换路线。 可当车队进入新干路地道没多久,嘭地一声重响,车屁股莫名其妙发生追尾,紧接着他就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后,便是眼前的状况。 他被绑架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费兆兴,脑海中率先出现这个想法。 只是不过片刻,这个想法立即被推翻。 厚重的吱呀推门声突响,伴随一道刺眼的光亮倾泻而出,随即,费惕出现在了眼前。 他背对门外的光源,伫立在前方不远处,微微颔首,说话语气带有至高无上的尊重。 “父亲,您感觉好点了吗?” 这股尊重的口吻,落在此时的环境中,怎么听怎么诡异,眼前之人更有种无法言喻的陌生。 费兆兴不会真蠢到以为对方是来救自己的,索性开门见山问—— “费惕,你想干什么?” 他中气十足,喊出来的话格外威严,费惕却丝毫不惧,甚至有些无所谓的态度。 “何必明知故问呢?我不想说什么让您伤心的话,您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费惕将身后的门关上,连带最后一点光亮也没了,他走上来几步,轻轻按住费兆兴肩头。 “父亲,您在位已经快十年了,早就该颐养天年了,我不希望您太辛苦,想着帮您一把,所以……你去死吧,好吗?”
第61章 真面目 “所以……你去死吧,好吗?” 这句话轻飘飘落下,却如重锤一样敲打在心头,砸得人不知所措。 黑暗里,费兆兴嘴唇细微颤抖着,震惊中带着伤心,表面却尽可能保持冷静。 “我已经放出消息说我要去参加追悼会,殡仪馆那边也有人在等着,你把我关在这没用,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这个就不劳父亲操心了。” 费惕从自己的芯片里,调出一段保存下来的监控视频,画面内容赫然是先前发生在殡仪馆门口那一幕。 他将视频在费兆兴跟前播放了一遍,悠声说:“科谟首领费兆兴,于新代154年12月28日上午10时,前往殡仪馆为副首领吊唁,中午十二点,殡仪馆无故失火,首领不幸葬身于火海中,遗体面目全非难以辨认,不治身亡,享年四十九岁。” 一番低语结束,费兆兴挣扎着想要起身,脸上的震惊全然变为了怒不可遏。 “逆子!”他吼道,“丧尽天良的逆子!” 费惕关掉视频,心平气和说:“父亲不必这样动怒,到时我会借着殡仪馆失火的事,问责副首领一家,不会让您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的,您好歹是科谟首领,更是费家一家之主,到时我会将您风光大葬,让科谟所有子民纪念您曾经辉煌的过往。” 费兆兴失了风度,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没资格叫我父亲,畜生!白眼狼!” “想骂就骂吧,您也没多少时间可以骂了。”费惕云淡风轻,完全不将耳边的痛斥当回事,“我知道,您一直将我当成外人,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但无论如何,我姓费,咱们永远是名义上的父子。您不让我喊父亲,我也已经喊了这么多年,习惯改不了,还请您多担待担待,最后将就一下。” 费兆兴向来接受的是高等教育,来往接触的人群也都是知节懂礼,太粗俗的言语讲不出口,只能几句话翻来覆去地骂,骂得口干舌燥,心累身也累。 他停下来,重重喘了几口气,冷笑着反驳:“原来你还记得你姓费?可惜费家养了你这么多年,却教出了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养不熟的东西。” 费惕明知故问:“父亲说这话什么意思?” 费兆兴说:“你真以为我猜不到你这么大费周章,就是想给安向那老东西脱罪平反吗?刚才路上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吧,还有前段时间的枪袭案,也是你指使人干的。费惕,我早就告诫过你,安家绝不是一个好的助力,你和他们勾结,最终反噬的就是你自己!” 哪怕被当面拆穿,费惕犹是表现得满不在乎。 “安家不是好的助力,但至少他们会尽全力帮我,”他说,“而你呢费兆兴,我的好父亲,你有一天是瞧得起我的吗?在你眼里,我不过就是费慎那个废物的垫脚石而已,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在为他免费铺路。收起你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吧,我喊了你这么多年父亲,你为我做过什么吗?又有什么立场来训斥我?” 费兆兴摇头,脸上痛心与惊讶的表情交加。 “你错了,大错特错!事情根本不是你想象的这样,你以为这个位置真的有那么好吗?儿子,收手吧,趁现在一切还来得及,不要因一时冲动,干出让自己终生后悔的事!” 一句痛心疾首的“儿子”,换来的是费惕嗤之以鼻的讥笑。 他再次打开刚才的监控视频,画面内容换成了其他。 殡仪馆里人头攒动,乌黑色浓烟滚滚,不断有大呼小叫的喊声传来,看来已经“失火”了。 费惕将虚拟屏固定在一旁,弯腰捡起地上某样东西,徐徐靠近被迫坐着的费兆兴。 “父亲,儿子不孝,这辈子没能为您尽孝道,只有下辈子再还您的养育之恩了。” 他嘴里机械地说着这些话,将手里拎着的物品,从正面套上了费兆兴的脸。 那是一个面罩,与普通防毒面罩不同,它的气体罐里充入的全都是致命浓烟。 费兆兴手脚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面罩捂住自己的脸,浓烟瞬间进入口鼻,他剧烈咳嗽,身体被呛得痉挛起来。 费惕双手从后方按住他肩膀,目光紧盯竖在前方的虚拟屏,唇边溢出痴痴的笑。 乌黑浓郁的烟雾如同怪物伸展的触角,充斥在屏幕各个角落,凌迟般吞噬掉里面每一张惊恐的人脸。 这些躁动的画面落在费惕眼里,成了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欣赏过的最美风景。 手下挣扎的动静逐渐减小,费惕俯身,很轻很轻地说:“睡吧父亲,我会代替你,接手科谟的一切……” 最后一字入耳,费惕倏地没了声音,他忽然蹙起眉,目不转睛注视虚拟屏幕。 上秒还火光冲天的殡仪馆,眨眼的功夫,竟只剩下了几缕不足为惧的淡淡烟雾, 好像方才燃烧的烈火是假象一样,视频也在几分钟内,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一个个身穿红色工作服的消防员,训练有素地出入殡仪馆,将最后一点火势灭掉。 费惕心底猛然一咯噔。 不对劲,太快了,灭火时间比原本预计的快了整整一小时。 烟雾完全散去,视频中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城警总队队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殡仪馆,面容冷静地盯住墙上的监控摄像头,一双鹰眼般犀利的双目,在屏幕里与费惕对视。 嘭地一声乍响,面前的门被人用力踹开,宛如破铜烂铁砸在地上,扬起厚重呛鼻的灰尘。 费慎从天而降,外间刺眼的光勾勒出他高大的身影,像尊残酷无情的弑神,面容古井无波,压迫感化成具象迎面袭来。 他低头,微一躬身踏进门内,淡淡道: “要我动手,还是你自己出来?” “别动!” 短暂的呆滞过后,费惕下意识做出自我防卫的动作,掏出一把手枪,抵住了费兆兴后脑勺。 “别过来!不然我立马要了他的命!” 费慎不屑一顾:“捂了那么久,你看他还有命吗?” 费兆兴已然一动不动,费惕脑子反应很快:“现在送医院还来得及,往后退,让我们出去!” 费慎面露难色:“可我不想救他,怎么办?” 话落的瞬间,费慎整个人突然往下一矮身,空气中某个物体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穿梭而过,在影影绰绰的光线里留下了一道笔直的气流。 噗呲一声,费惕肩膀破开一个血洞,身体被冲击力带动,撞向了后方的墙壁。 费慎神不知鬼不觉去到了他跟前,迅速出手钳制住对方手腕,反向一扭卸掉枪柄,胳膊肘朝后掰的同时,单膝跪压住他后背。 全过程丝毫不拖泥带水,费惕虽为城防部部长,但并没有格斗的伎俩傍身,三两下就被轻松制住了。 只是不知道因为觉得丢脸还是特别能忍,整个过程一声都没吭,这点倒像个真男人。 几个和城警穿着相类似的衣服、蒙脸看不清五官的雇佣兵,依次从门后鱼贯而入,将现场全方位包围起来。 蛇牙自发上前,准备将费兆兴脸上的面罩摘掉,然而刚抬手,面罩先一步被人摘了。 费兆兴神情肃穆,眼神清明,哪有半分遭受过浓烟熏呛的模样。 他丢开面罩,倏地站起,转向被野蛮压在地上脸色泛白的费惕,面上极尽失望。 殡仪馆门口。 大量黑衣城警将附近包围得密不透风,不能进不能出,现场氛围严肃得吓人。 前来吊唁的宾客不知发生了何事,想过去询问,却被城警凶神恶煞的样子逼退,唯有躲在一旁窃窃私语。 总队再次将所有房间和区域搜查一遍,确认没什么遗漏后,亲自去前堂与副首领儿子徐常道别。 “徐先生,今天事发突然,我们也来得急,无意打扰到您和您家人,实在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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