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慎立马走了出去。 然而宛若提前预料到他的行为,刚一出去,苏琅抬手将电台关了。 费慎望着她手里的收音机,说:“你有听电台的习惯吗?” 苏琅否认:“很旧的东西了,无聊拿出来看看,没想到还能用。” 她说着,顺手将收音机放回了包里。 “吃饭吧,菜要凉了。” 费慎哦一声,没有追问,走向摆好的餐桌。 室外天气实在炎热,吃过饭,费慎感到阵阵困倦。 和苏琅说了句想睡觉,苏琅贴心把房间调成合适温度,又将沉香点燃,关上门出去了。 闻着沉香的味道,他很快进入了深度睡眠。 今天又一次睡得不安稳。 费慎梦见自己掉入一池温水,身体随水波浮沉摆动,水温越来越高,熬得令人难耐不已。 他气息急促,吃力掀开沉重的眼皮,发觉自己被汗水浸透了。 房间冷气不知何时关掉,连呼吸都是闷热的,费慎口干舌燥,翻身摸到床头柜上有杯水,不管不顾灌进了肚子。 未料水杯才放下,腹部骤然发起一股绞痛。 他五官皱缩,面容痛苦,用力摁住肚子,额头的汗顿时出得更快了。 在床上来回打了几个滚,绞痛更甚,费慎坚持不住了,跌跌撞撞滚下床沿,撑着一口气去找苏琅。 别墅大大小小的地方基本走过,他轻车熟路跑去三楼,找到苏琅住的卧室。 深夜已至,他不敢贸然闯入,抬起手轻敲门。 谁知手刚碰上去,房门竟自己缓缓开了条缝。 腹部疼痛加剧,费慎眯了眯眼,挤掉流下来的汗液,难受地扶住门框喘了口气。 剧痛让脑子变得不太清醒,眼前阵阵发黑,迷离的眼神无意识落向前方。 半开的门缝中,能看见苏琅卧室里的落地窗,窗外弯月高挂,月光整片洒下,形成浅浅的朦胧光影。 光影里坐着一个人,一个身形熟悉的男人。 男人背靠沙发,左胳膊放松地搭住扶手。 苏琅跪坐在他腿边,脑袋侧放于男人膝盖上,正脸朝向门外。 费慎隔着条门缝与她面对面,视线在无意间相撞。 忽明忽暗的光影中,男人右手搭上她头顶。 动作尽显耐心的抚摸,随后修长的手指下移,精准扣住了她的后脖颈。 费慎听见一道轻微的咔嚓音。 苏琅身体猛然一抽,四肢瘫软着下垂。 她睁着无法闭合的双眼,死死凝望门外的费慎,布满红血丝的眼角里,一颗透明眼泪滑落。 作者有话说: 明天后天休息,周五接着更新。
第4章 杀心 费慎很疼。 看见苏琅眼泪的刹那,腹中疼痛顷刻抵达了要命的程度。 他双腿颤栗着跪坐下去,汗液渗进眼里,脸色煞白,已然不清醒了。 然而房内的动静仍旧不断传入耳中,苏琅滑下男人膝盖,身体无力地坠倒在地。 邵揽余掸掸衣袖,掸去月光里并不明显的灰尘,从容不迫跨过地面的苏琅,走向开了条缝的门边。 对于突然出现的费慎,他似乎一点也没觉得意外。 拉开房门再随意关上,邵揽余微弯腰,准备触碰对方头顶。 只是到一半,又莫名停下了动作,眼底浮现对费慎满头汗的嫌弃。 费慎抬起下颌,双唇一张一合,努力想要说点什么。 邵揽余右手绕到他颈后,指尖摁住某个地方。 费慎心脏陡然悬紧,以为自己终将步苏琅后尘时,目光蓦地陷入昏暗,失去了意识。 半个月不到,费慎第三次从昏睡中苏醒。 思维慢了一拍,许久后,他缓慢偏头往床头柜看,柜上不见沉香盒,连床头柜样式都变了。 这不是他原本住的房间。 费慎没有心情再思考自己又到了哪里,所幸一觉醒来,腹部绞痛减轻,只余下些隐隐约约的不适。 四肢有点酸痛,他慢吞吞爬起来,想找水解渴,一只玻璃杯递到了眼前。 “原本的房间暂时不能住, 给你换了间新的。” 如同掌握了他脑子里的想法,递水的人回答了方才的疑问。 费慎却看也没看,一巴掌挥了过去。 动作迟了,指甲盖只碰到坚硬的杯壁,杯子被人抢先一步收走。 邵揽余将玻璃杯放去旁边,若无其事说:“你喝不了水,这是药,如果药洒了,可没人会像我这么好心,给你准备下一杯。” 费慎掀起眼,恶狠狠盯住他,口中质问的话就要呼之欲出。 可一旦凝视着邵揽余的脸,那张似乎怎么都不会有情感波动的脸,他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了。 尽管只相处了几天时间,费慎却轻易能感知得到,苏琅对邵揽余有着十分不一般的浓厚感情。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亦是她短短二十年的生命中,为数不多把她当成真正的人对待的人。 她想学香,他便请人教她制香。她喜欢白色,他让人给她买的衣裙就全是纯白。 而当初苏琅被救回来时,邵揽余才刚刚顶替父亲的位置。 邵家人没有善类,外面更多虎视眈眈想要趁机分一杯羹的人,前有豺狼后有虎豹,邵揽余这几年过得并不轻松。 她是看着他,以及陪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互相信赖多年的同伴,邵揽余可以毫不犹豫地亲手处置。 那对于其他人呢? 费慎后知后觉,身体往床角内缩了缩,眼睛不受控制地去看邵揽余的手。 邵揽余的手很白,和他人一样白。指骨颀长,骨架却不小,白皙的皮肤找不见毛孔,初看会误以为这人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然而很少人知道,他手心生了无数枪茧,为了不影响握枪的手感,经常一层又一层将其生生磨去,触碰起来格外粗糙。 苏琅担心他手疼,四处找最好的药膏备着,又怕他忘记,便时不时随身携带提醒他涂抹。 昨晚却是这双手,不留情面杀了她。 分明在剧痛的支配下,费慎听觉视觉都是模糊的,但黑暗中的那些画面,犹如一把刻刀刻进脑海,每一帧细节都清晰无比。 邵揽余用三根手指,巧妙地捏住苏琅后颈,颈椎受压过载,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旋即被那只手向上猛推,尖锐的断面插入脑干。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噩梦一般,一遍遍在费慎大脑里循环播放。 邵揽余见费慎离床边越来越远,眉毛动了动,顺着对方视线下移,看到了自己搭在扶椅上的双手。 略一思忖,他嘴角微提,轻飘飘道:“放心,小孩骨头软,我不喜欢碰。” 玩笑的口气让情绪压抑到极致,费慎终于爆发了。 他倏地向前扑去,意图抢走邵揽余别在腰侧的枪,可惜之前每次都慢一步,这回也不例外。 对方只是漫不经心一动,就避开了他拼尽全力的攻击,且不知不觉被枪托击中肘后,整条手臂登时发麻发疼。 邵揽余起身,把枪换了个位置,指指玻璃杯:“马上天亮了,把药喝了,别忘记我们昨天的约定。” 不待费慎说话,他离开了房间,好像没什么兴趣再继续待下去,走得很是果断。 背影消失在门后,费慎注视了许久,腹部隐约的疼痛变得密集,他没敢再犹豫,移到床头柜边,端起玻璃杯仰头灌下去。 无色透明液体是意想不到的苦涩,他皱着脸,将杯子摔在了地上。 费慎带好白色口笛,如约在上午赶到了后庭院。 今天不像昨日那样热得让人发慌,室外刮起凉飕飕的微风,整座院子的荼靡树随风晃动。 费慎踏着一地绿叶,在距邵揽余半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几个小时内,对方又换了套衣服,肩上背了羊皮枪套,黑色手枪放于腰侧部位。 他静默地站在邵揽余背后,目光锁定枪套,纹丝不动。 听见脚步声,邵揽余也没回头,双指无意识捻着黑色口笛,履行昨日的约定,淡声开口。 “发出准确的指令,重点不在于你吹什么曲调,而是频率。银腹隼的听频很广,想要它只听从你一个人的指令,就得先斩断其他生物带来的信息交流,再驯化它适应你的频率。” 简明扼要说完,他含住口笛,演示着吹了一段曲子。 声调比上回低沉许多,曲调旋律仿佛化身为一头身躯庞大的动物,向远方发出哀悼的悲鸣。 少顷,曲调缓缓收尾,银腹隼于高空长啸回应,展翅出现在庭院上方。 同一时刻,费慎倏然动了。 前一秒还像雕塑般默默伫立的人,后一秒如箭影掠了出去。 他动作干脆,径直冲向前方的邵揽余,手心握拳迅速一挥,有什么东西贴着邵揽余腰后扫过,枪套裂了条口子,巴掌大的手枪从里面掉出。 费慎精准接住,邵揽余手中显得小巧的枪,到他手里却看起来格外显眼。 上空的银腹隼遽然俯冲,费慎高举双臂,枪口对准银腹隼翅膀,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砰——! 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一枪自然不中。 银灰子弹弹射而出,擦过银腹隼漂亮的羽翼,带着碎星子火花砸进了院墙。 它受惊长啸,立刻掉转方向奔逃。 费慎紧绷着脸,再次扣动班扳机,想补第二枪。 可惜连续好几下,黑黝黝的枪口都不再有反应,没子弹了。 “你浪费了唯一的机会。” 身旁响起说话声,费慎下意识扭头,看见了波澜不惊的邵揽余。 方才从抢枪到开枪,邵揽余始终维持着原姿势,别说惊吓了,动都没动过,显然是有意为之。 银腹隼逃向远方,暂时不会回来,邵揽余继续说:“里面只有一颗子弹,你不应该拿它瞄准一只会飞的畜生。” 而是应该瞄准你的脑袋。费慎垂头放下手臂,心里替对方把话补充完。 邵揽余半垂眼皮,目光落在费慎握枪的右手上,那只手正在微微发抖。 “手里拿了什么?” 不需要对方追问,费慎自发松开了五指。 手枪的后座力对于没经过训练的小孩来说,并非能轻易承受住的,手掌疼痛麻木,他早握不住枪了。 枪身砸在地面,与之一同掉出来的,还有费慎的白色口笛。 邵揽余送的白色口笛,此时已经断成了两半,其中一半被削成了尖头状。 先前那刻,他便是用口笛划破的枪套。 邵揽余定定注视口笛,看了大约有五秒。 费慎以为他肯定会生气,谁知对方竟然又笑了,带着并不在意的笑容。 “看来药效还不错,能让你有力气去做别的事。” 邵揽余说着,迈动长腿朝费慎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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