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管家凑过去,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带到干净的沙发上,再为穆筝遗体盖上了一条薄毯。 那边混乱不堪,这边费慎斜靠在门框边,将房间情况事无巨细记在了脑子里。 餐桌上的茶杯摔碎了大半,座椅倒了两把,冰箱门是打开的,旁边掉落着咬过一口的苹果。窗帘有划破的痕迹,沙发布被扯了下来,扔在地上皱缩成一团。透明茶几下方,多出一块沾了血的刀片,形状有点像剃须刀上的零件。 屋子的凌乱程度,足够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打斗,亦或是单方面的躲避与追逃。 只不过再深入想想,似乎有点过于凌乱了。 片刻的寂然,让库珀先生稍微冷静了些许,安娴也停止了后怕的哭泣,被费惕从地面扶起,船医开始为她包扎伤口。 安娴艰难地望向穆筝遗体,有点呼吸不畅,逐字逐句讲起了昏迷前的事发经过。 早上穆筝怕她情绪不佳,来房间陪了她一上午,两人聊起年幼时在科谟的许多事情。 回忆起从前,安娴心情好上不少,还与穆筝约定好,十五日后等游轮靠岸,她再跟着她启程去大西洋那边游玩一阵。 聊得兴起之时,穆筝忽然说饿了,要去冰箱看有没有水果。 安娴说可以让管家送来,穆筝却道这些年被人伺候得有些厌倦了,表面看着是尊贵享福,可有时候连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很是压抑。 她说着出了卧室,安娴笑她身在福中不知福,随后却突然没了动静。 安娴喊了几声无人回应,奇怪地出去查看,岂料看见穆筝昏迷在地,颈间赫然多了一道血痕。 而她身旁,站着一个戴了帽子口罩的黑衣男人。 嗡地一声,安娴大脑瞬间空白,手脚不听使唤地僵在原地。 直到男人冲上前来,她才想起来要逃。 回卧室已经来不及,安娴转身往大门方向跑,却不敌男人的速度,被追上后头皮乍然一疼,男人揪住她头发,狠狠推向餐桌。 餐桌上的玻璃杯摔得四分五裂,安娴不敢耽搁,忍痛爬起来却不小心撞到座椅。 她无法顾及,直冲着阳台方向跑。 男人再次追上来,找了个斜侧面角度,扬手用力一挥。 安娴吓得举臂挡脸,小臂和窗帘一块儿被锋利的刀片划破。 惯性作用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歪,脑袋磕到了坚硬的沙发底座,眼前蓦地一黑,只来得及抓住沙发布,便不省人事了。 后面的事情安娴无从得知,再醒来后,就是刚才的情况了。 有位个人管家主动站出来,说自己是听见房间警报声赶来的。 开门后发现阳台窗户没关,接着才看见地上躺了人,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准备用对讲机呼叫医生,结果一转眼,和库珀先生的随从撞了个满怀。 等管家说完,安娴推断:“沙发底有报警器按钮,应该是我不小心碰到了……” 库珀又一次追问:“费夫人,你真的没看见凶手的脸吗?” 安娴垂眸,皱着眉头努力回忆:“他遮得太严实了,我当时又很紧张,根本没——” 话语无征兆一停,须臾后,安娴猛然抬头。 边上的费惕立刻问:“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库珀心一悬,连呼吸都屏了起来:“费夫人……” “我想起来了,”安娴快速说,“我记得他很高,他穿了一双鞋,一双……黑色短靴。” 安娴目光忽然变得呆滞,她眼珠转了转,停在某个方向上,而后缓缓平举双臂,指向了门口的费慎。 “就和他一样。” 空气霎时死寂,库珀腾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否认:“不可能!费慎先生上午一直在——” 话没说完,又突然停了。 费慎上午确实在四楼赌场没错,可他中间离开过一段时间,大约十几分钟后才回来。 十几分钟,足够行凶完再来回一趟了。 闻言,费惕也站起身,如临大敌般盯视费慎。 无故被拉进风暴中心,费慎安静了会儿,似乎觉得滑稽,嘴角上扬了几秒。 “用不用我提醒你们,我出去抽烟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他踢了踢染血的地毯,用看傻子眼神瞅着费惕:“照这个血流速度,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 “而且——” 费慎离开门框,来到透明茶几边,拎起地上残留的茶杯碎片,拨了拨下面泛血光的刀片。 “如果换作是我,这种垃圾东西我看都不会看。刀片,适合那些没什么力气,需要靠速度巧劲取胜的人。” 费慎半蹲着,左胳膊搭住膝盖,回头瞥了安娴一眼。 这一眼意味不明,却又好像暗示了什么。 安娴藏在费惕身后,垂下眼眸,避开了视线交汇。 费慎直立双腿,失去了兴趣似的,懒声说:“劝你们别在这浪费时间,找人验验刀片,说不定还能发现指纹之类的。” “哦,也不一定,”他幸灾乐祸地补充,“那人连帽子口罩都戴了,手套当然也会戴。” 费惕视线落于他脸上,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心底阵阵升起无法平息的厌恶。 对于别人的苦难冷眼旁观,在哪里都表现得像个不学无术的混子,却眼高于顶自以为比谁都精明,他这个非亲非故的堂弟,是如此的令人憎恨。 “库珀先生,”半晌,费惕开了口,“我妻子一向善良,从来不会欺负任何人,更不会冤枉别人,库珀夫人是她的好友,我想除了您,她应该是这世界上最想抓住凶手的人。” 库珀活了大半辈子,骄傲了大半辈子,却再一次当众流出了脆弱的眼泪。 他不像先前那般失态,落寞地回到穆筝尸体旁,身形看上去有些佝偻,尽量放轻动作抱起她,声音疲惫地下令:“搜完身后,把人带去仓库。” 命令一出,门外候着的保镖与随从们,立刻架枪朝费慎靠拢。 费慎立于原地,无视掉费惕藏不住快意的眼神,微笑着举起双手,毫无反抗之意,主动选择了投降。
第17章 行凶者 邵揽余喝下一口清茶,纸巾按了按嘴角,算是用餐完毕。 单独的包厢里,他冲门边候着的服务生招手,服务生快步上前,半弯腰道:“先生,请问有什么吩咐?” “库珀先生回来了吗?” 服务员看了眼关闭的包厢门,欠身道:“抱歉先生,我不太清楚,马上帮您出去看看。” 服务员行动很迅速,不消片刻重新回来,身后多了一个男人。 男人面孔略有些眼熟,是经常跟着库珀的一位随侍,之前过来告知库珀穆筝受伤一事的也是他。 果不其然,进包厢后,他径直来到邵揽余跟前,低声说:“邵先生好,库珀先生请您上楼一趟,有些事想要与您当面交谈。” 邵揽余不是很意外,随口一问:“你们电闸修好了?” 随侍无声片刻,眼珠向右上瞟了一下,仿佛在组织措辞:“……嗯,修好了,电梯也已经恢复正常使用。” “走吧,”邵揽余扔掉擦手的纸巾,施然起身,“不然你们先生该着急了。” 出了餐厅,邵揽余以为随侍一个人来的,没想到还有两位保镖当尾巴跟着。 好像若是他不愿意上去,就要立马用强一样。 保镖们各自站守电梯两旁,细心地为邵揽余打开电梯。 有位中年男人过来,也想搭乘电梯,却被其中一个保镖无情赶开,冷冰冰说:“还没到时间。” 男人不解:“电梯不是能载人吗?他能坐为什么我不能?” 保镖不做解释,宛如一座大山杵在门口,挡死了进去的路,仅仅为邵揽余留出空间。 邵揽余表情瞧不出好坏,貌似无意间扫了一眼随侍。 随侍心虚低下头,弯腰伸手:“邵先生,请。” 中年男人在背后骂骂咧咧,带着喝醉的酒气,生气地扬言要将这艘破船炸了。 邵揽余收回目光,阔步迈入。 电梯到达十二楼,他被带到了一间空客房。 随侍说:“请您稍等,库珀先生马上过来。” 这一句马上,等了将近两小时,甚至令人怀疑那随侍是不是谁派来恶意整他的。 也是邵揽余并非心浮气躁之人,不厌其烦一直等,否则换谁这会儿都该甩脸子走人了。 库珀现身时,通红的双眼里藏不住疲惫,神情更是掩饰不住悲痛,明显哭过好几场。 邵揽余悉心安慰:“库珀先生,节哀。” 等待的间隙,他将管家芙罗拉召来,大致了解清楚了中午发生的事情。 十分惊讶倒谈不上,意外还是有,意外安娴竟然会选择指认费慎为嫌疑犯。 库珀在对面落座,哽咽着难以出声,久久说不出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阖上发肿的眼皮,叹道:“邵,你曾经向我要了两张贵宾票,费慎是你带上来的。” 邵揽余痛快承认:“没错,费慎是我的朋友。” “但你的朋友,让我失去了我的妻子。”库珀悲哀说。 邵揽余面色自若,语气诚挚:“发生这样的意外令我十分感到痛心,库珀夫人年轻美好的生命,不该就这样被人残忍地剥夺。” 或许是让这句话所触动,库珀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短短几小时内,他似乎苍老了许多。 “库珀,我想你应该早就意识到了,”邵揽余继续说下去,“这是一桩漏洞百出的栽赃,库珀夫人的热情与善良,却被别人当作棋子恶意利用,最终成了害她性命的利剑,多么让人遗憾。” 库珀睁开眼,红血丝爬满了眼球,锥心刺骨的痛使得脸颊和嘴唇一起颤抖,用了极大的努力,才克制住翻涌的情绪。 他说:“监控昨晚就修好了,里面有特殊感应器,只要不将核心轴损坏,黑屏时的画面依然能保存修复。” 邵揽余微微一笑,接过话茬:“所以其实什么都没拍到,根本没有任何陌生人闯入,对吗?” 库珀的沉默给出了肯定答案。 “凶手”不可能平白消失,昨天上午所谓的陌生人偷藏袭击,压根就是安娴一个人在自导自演。 邵揽余昨天就差不多猜到了,至于费惕和费柯澜是否参与其中,配合她一起演戏,事情有待商榷。 库珀身体动了动,拿出放在背后的一把手枪和三棱军刺,那是从费慎身上搜出来的。 “邵,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他为什么会带这种东西上船?” 邵揽余从善如流对答:“作为一个从事军火交易的商人,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这个人非常怕死。库珀先生热情好客,大家愿意为您捧场,但不代表我和您一样受欢迎。船上人多眼杂,费慎是我朋友,我自然不想牵连他,只能出此下策,还请您谅解。”
155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