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心一凉,知道这是冲自己来的,顿时又怒又怨。 可现实来不及给他太多时间思考,其中身手最快的那个男人已经到了眼前,对方一把握住士兵枪头,对准另一个士兵的胸口,再反手将自己的枪递出去。 两个士兵同时阵亡,赵政也在这时举起了枪。 但他还没看清楚,眼前虚影一晃,只觉得手腕剧痛,旋即手枪掉落在地,自己也被人踹得跪在了地上。 男人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赵政视线模糊几秒,抬起头,看见了一双深冷却肆无忌惮的眼。 像冰块里包裹着的烈火,让人不寒而栗的同时,又有种不敢靠近的炙热。 亲眼所见对方的身手,赵政心底生出种不好的猜测。 费慎往赵政那边走了两步,地上躺着的两个士兵突然朝他扑去,未料下一刻,事情忽然朝着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 两个士兵弹起来后,费慎还没动手,他们却仿佛中邪了般,眼球暴突七窍流血,全身猛烈抽搐了几下,重新倒回地上暴毙而亡。 紧接着,另一边火力正激烈的维冈士兵,也有几人出现了同样的情况,接二连三倒下。 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差错,队友们莫名其妙暴毙了,其余的维冈军心态受到影响,再加之敌人的步步紧逼,火力掩护霎时土崩瓦解。 仿佛是转瞬之间,在场的维冈亲兵死伤大半,没死的也都纷纷被压制住了。 费慎摘下面罩,环视一圈地上的尸体,心中已有了猜测。 十之八九,是琅洛那要人命的副作用出来了,只是这效果如此凶残,还是令他稍感意外。 赵政面如死灰,看表情估计也是猜到了原因。 费慎去到他跟前,半蹲下身,不带感情道:“我不喜欢浪费时间,让你的人投降。” 擒贼先擒王的路上,自己倒成了那个被“擒王”的人,赵政心中一片冰凉,说不出话来。 见对方没反应,费慎不痛不痒,丢出了那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席未渊逃走的时候没告诉你吧,维冈已经沦陷了,在你来的路上。” 之前始终奇怪为何联系不上总部的赵政,现在有了答案,他心灰意冷,又多了几分怨恨,生出了同归于尽之心。 “我愿意投降,你放这些兄弟们一命,我告诉你席未渊的去向。” 与九江城相似的情况,此刻也正在维冈上演。 尽管维冈以山脉居多,整体易守难攻,可由于防守力量实在处于劣势,多城相继沦陷。 更别说还有北图塔提供的地形图,柏苏军多次绕后包抄,一路势如破竹,仅用一天半的时间,就打到了维冈京口。 剩下最重要也是最难打的城池,便是维冈中央政府所在的都城,亚京。 亚京不仅有维冈军最后的部队,还盘据了叛乱组织忏摩。 粗略一算,最少也有两万多人。 两万多人用于攻城或许不够看,可若用在守城,还是有些让人头疼的。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作为分队指挥官的程悬,敏锐嗅出了一丝不对劲。 几十个小时不眠不休的打过来,他能清楚感觉到维冈的防守极度空虚,有时甚至脆弱地像一张纸。 然而现在兵临都城,对方的防守却突然坚固了不少,尝试几次反而消耗了自己的兵力,与之前的顺利形成鲜明对比。 这种感觉十分令人违和,如果维冈有防守的能力,又为什么要将军队全部集中在都城里,让自身陷入骑虎难下的困境? 如此局面,程悬只能想到两种可能。 一是维冈在演戏,想借机拖延时间,等来援军将他们围剿。 二是回光返照,维冈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可以抵挡,眼前不过是最后的垂死挣扎而已。 正当程悬与其他指挥官们商议,是否要搏一把,尽锐出战全力以赴,他忽然收到了来自邵揽余的一条密信。 【维冈援军失联,忏摩全军撤离亚京,柏苏已无后顾之忧】 收到消息的一刻,程悬心脏震了震,不仅是为消息的内容,他能收到这条消息,本身就已说明了太多。 忏摩设置的屏蔽塔失效了,席未渊很可能已经不在维冈。 程悬站起身,将消息摘取出来展示给其他人,沉声发话。 “各位,最后一战了,拼尽全力吧。” 迅疾的风从耳畔刮过,像刀子一样锋利。 饶是身边有许多忠心耿耿的属下护送,席未渊仍旧直观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子弹由几百米外的距离射出,身旁又有两个人倒下。 情况万分危急,席未渊仍是抽出了几分空闲想,赵政投降了,并且供出了他的行踪,否则科谟军不会这么快追上来。 “城主,我们从水路离开。” 有人低声提醒一句,最后一排士兵转身用火力掩护,剩下的人快速抵达了江岸。 江上正有一艘小型游轮缓缓飘来,席未渊身旁的下属拿出对讲机,刚要提醒他们快点,突然轰地一声,游轮猝不及防爆炸了。 江边众人神色骤变,身后追兵已至,眼看着就要来不及。 席未渊不假思索脱掉外套,一个扑身扎入了湍急的江河之中,属下们急得大喊城主,却已经无法阻止,纷纷跟着脱外套装备跳入江中。 科谟士兵追到了岸边,拎起手里的枪便是一阵狂扫。 河对岸的苏典目睹此情此景,不顾身后众人阻拦,毅然决然跳进了横江里,朝着席未渊落水的方向游去。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找到对方,甚至已经做好了死在横江里的准备,只是暂时忘却身边的一切,一个劲儿地向前游。 不知游了多久,也不知游到了哪里,身体冷得毫无知觉,四肢逐渐发僵,苏典终于在朦胧浑浊的视野里,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她立刻加快双腿摆动速度,往人影的方向挪去。 可就在即将靠近时,水下产生异样的波动,一颗子弹飞速破水而来。 苏典瞳孔微缩,来不及思考,拼尽全力扑上去,从侧面抱住了席未渊。 身体狠狠颤了下,几缕血丝溢出后背,又很快化为无形,同江水一块儿涌向了远方。 席未渊侧目看她一眼,横臂搂住苏典的腰,蹬动双腿,向上往江面浮去。 【请求支援!太平山请求支援!】 通讯器发出不堪重负的电流声,重复着这两句话,黑色外壳浸满血液脱手坠落。 方牧喜晃了晃,双腿支撑不住,单膝跪了地。 他费力抬起脑袋,额头鲜血糊满了半张脸,嘴角也在不停溢血。 体内深处有股吞噬的躁动感作祟,疼痛入侵着每一寸脏腑,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衰败,视网膜神经已经坏死,眼前唯剩空白的黑暗。 太快了,第二次使用琅洛的副作用,来得太快了。 只是方牧喜此刻没有心思关心这些,周遭是一片恐怖的安静,分明前不久,他还带了支三千人的忏摩军,要赶去太平山支援。 可是转眼间,三千士兵只剩下了他一个。 向来对外界事物感知迟钝的方牧喜,也不禁为刚刚遭遇的埋伏,感到心惊胆寒。 每个人都死得惨烈万状,死得悄无声息。 他们对上的不是普通军队,而是有着“丧心病狂不择手段、像怪物一样神出鬼没”之称的毒刺雇佣兵。 有人窃取了他们的行动计划,泄露了支援军的行踪。 器官衰竭得越来越厉害,方牧喜仿佛被戳了道口子的血袋,鲜血源源不断从体内涌出,他手脚脱力疲惫不堪,脑袋缓缓垂了下去。 意识陷入昏沉前,两道急促的脚步靠近,清风吹来,一个瘦小的身体抱住了她,尤澄的声音响起。 “哥,哥哥!” 紧接着是乌宝心急如焚的声音:“牧哥!牧哥你醒醒!” 方牧喜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只有更多的血沫溢出口鼻。 尤澄吓得哭了起来,脑袋埋进他怀里,可是肩膀受了枪伤,双手使不上劲,和方牧喜一起倒在了地上。 旁边全副武装的队伍里,赵林木面露几分不忍,往前走了一步。 蛇牙拦住他,摇了摇头,用眼神制止。 尤澄趴在方牧喜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啊,我、我阻止过你,明明阻止过你了!” 一旁的乌宝也跟着哭了起来,连话都说不完整。 躺了片刻,方牧喜感觉自己好像恢复一点力气,很慢很慢的抬起血淋淋的手掌,掌心覆住尤澄后脑勺。 “是……你……吗……” 是不是你出卖的我。 尤澄一愣,挣扎着坐起来破罐子破摔道:“对!是我!我偷了你的东西给那个姓邵的,你要骂我还是打我都无所谓,我早就劝过你了,可你自己非要——” 骂声戛然而止,尤澄面容怔住,呆呆看着一动不动的方牧喜,鬼使神差用手背探了探对方鼻尖。 没有呼吸,方牧喜死了。 乌宝双腿一软,猛然跌倒在地,表情是满满的空白。 无言半晌,尤澄忽然笑了笑,眼泪失控地涌了出来。 “没关系,死就死吧,我陪你就行了。” “不要——” 乌宝撕心裂肺的声音出来一半,尤澄倒在方牧喜胸口,脖子上多了个无情的血洞。 乌宝瞪大双眼,好像吓傻了似的,可是下一刻,他的手也伸向了地上那把枪。 路面堆满了尸体残骸,犹如人间地狱,空气里的血腥味无处不在,遥远的尽头出现了一轮血日,灰白的天空被染成了暗红色。 不远处的夹道上,邵揽余坐在车里,静静观望这一切。 助理正在向他汇报柏苏军进攻维冈的战况。 席未渊遇袭,忏摩撤离维冈后,柏苏军举全力攻打亚京。 果不其然,维冈先前的势头只是伪装出来迷惑视野的,别说普通百姓,中央政府的官员都跑了一半。 注射过琅洛的维冈士兵,相继开始出现可怕的症状,另一半官员顶不住压力,最终放弃抵抗,主动选择投降。 现下这会儿,程悬等人正带着军队在维冈城内善后,追杀残余的忏摩部队。 听完报告,邵揽余身形不动,目光远远投出去,落在成堆的尸山里那抱成一团的三个人身上。 其实尤澄将偷到的情报送来时,他已经从姚睿那得知了方牧喜的支援计划,只不过邵揽余还是收下了对方的情报。 因为尤澄说,她的父母就是被叛乱组织害死的,她希望他们不得善终的下场里,能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把他们三个人送走,选个清净的地方下葬。” 邵揽余收回目光,说:“出发吧,去三瑞里。” 科谟边城之一凉丘,这场靠近西北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十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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