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热都中央政府那边,猝不及防宣布了首领的死讯。 费于承用自己曾经的身份,以科谟政事为由,要求政府当日立即选举新首领,并且第一个将选票投给了城防部长穆竟。 在场有积极赞同的,也有持反对意见的,只是最后都在护羽军单方面的逼迫下,不得不投出了自己手上的选票。 正当最后一排官员要投票时,会堂大门忽地被撞开,刚被宣布了“死讯”费兆兴,诈尸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那位即将成为新首领的穆部长,好像突然抽了疯,无视靠山费于承的命令,做出了一个叫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举动。 他带着全体护羽军,当众向费兆兴和费慎投诚了。 至此,费于承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这是阴沟里翻船,被人联起手来摆了一道。 从费兆兴去古原慰问灾民开始,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就是个局,或许这场陷阱比他猜测中开始得还要更早。 为的就是四两拨千斤,诱使他将所有底牌亮出来,最后来个瓮中捉鳖。 而穆竟,就是藏在他身边的那个清道夫。 费于承气急攻心,怒声质问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穆竟只回答了一句话。 他说:“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心甘情愿做你手中那只提线木偶吗?抱歉,我不想当傀儡首领,我只想保穆家平安。” 在费兆兴的主持下,费于承因叛乱罪和谋害首领罪被当场缉拿,那些与之同流合污的官员们,也统统被一网打尽。 而费慎与毒刺众人,相继洗脱间谍的嫌疑,从通缉犯的名单中被剔除。 只是因为身份暴露,以防曾经的买主们私下报复,费慎便和毒刺一起,名义上正式脱离科谟,往后不再归属政府管辖。 穆竟也主动辞去城防部长一职,以此保住了穆家上下的安危。 最终城警队长因功升职,顶替了城防部长的职位。 至于费于承私吞的那支军队,也从见不得光的护羽军,重新编入科谟军队,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闹了几个月的腥风血雨,一场长达数十年的复仇血路,就此落下帷幕。 只是彻底清查还未结束,紧接着席未渊便发动了战争。 白焰、伏罗党与北图塔三大叛乱组织,联兵攻打科谟,科谟政府也立即出兵御敌。 好在有了护羽军的加入,以及北图塔的暗中反水,费慎这才拿了费兆兴的调军令,匆匆赶去晋山台支援。 可惜终究晚了一步,八千军队牺牲大半,上千人惨遭虐杀,一场反败为胜的战争背后,付出了不计其数的惨痛代价。 听闻乔朔的死讯,蛇牙等人缄默了很久。 身为雇佣兵,他们见过无数死人,面临过无数死亡的场景,可沦到如今才切身感受到,什么叫做覆巢之下无完卵。 分崩离析的时代,没有人能真正独善其身,哪怕是恶人。 挂断通讯,费慎走出室内,天上几道闷雷忽响,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这是自入冬以来,第一场姗姗来迟的春雨。 看着基地里众人忙碌的身影,费慎脚步停驻须臾,随即大步走入雨幕之中,宽阔挺直的背影有着不可动摇的决心。 雨水好似泼出来一般,下得越来越大。 厚重的云层雷电交加,像神明的怒吼,也像佛祖怜悯众生的眼泪。 泪水灌溉干涸的土地,冲刷触目惊心的鲜血,形成一道道发黑的污泥,流向伤痕累累的大地。 遥迦踩到湿黏的泥土,脚底打滑,没站稳摔了一跤。 可她不敢停留,丢了伞一股脑爬起,只身冲进滂沱大雨里,头也不回。 天色渐黑,周遭的环境越加偏僻,半个活人都看不见,只能隐约听见野兽的喘息。 阵阵阴风刮过,全身湿透的遥迦打了个寒颤,一只手抱住自己,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张照片。 走了许久,身上的衣服都快吹干了,仍是没看见一个人影,遥迦心底隐隐慌了起来。 她试探性喊了几句:“阿景——阿景你在哪?” 无人回应,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想必对方不会那么轻易让她们见面。 一直走到约定好的目的地,遥迦环视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后背逐渐生出层凉意。 “还记得这是哪吗?” 一道缥缈又冷淡的女声传入耳中,在此刻的情景下听着格外瘆人。 遥迦猛然回头,一袭红衣的苏典进入视野中,不疾不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颇有闲情逸致,手里提了盏手工编织的花灯,花灯上印了“平安”俩字。 遥迦面色忽变,认出那是郁南镇特有的花灯,是每年年末时,镇民们用于给家人朋友祈福的。 她曾经送过一盏给易绛,和苏典手里的一模一样。 而自己此刻在的地方,正是郁南镇的废墟之上。 遥迦知道对方是故意的,努力忍住心底泛滥的痛苦,反问道:“阿景呢?你不是说只要我来这里,就能见到她吗?” 三天前,她忽然收到了一只匿名包裹,包裹里是遥归景的照片和一封信。 信中告诉她遥归景还活着,如果想要见面,就不要惊动任何人,按照要求独自到指定的地点去。 遥迦曾考虑过,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邵揽余。 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打断了她的念头,自己不能再给邵揽余拖后腿了。 趁着邵揽余最忙碌的时候,她轻车熟路躲掉监控,私自从榕宁逃走,用偷来的通行证离开柏苏,一个人来到了水深火热的边境线。 忽略掉遥迦的问题,苏典提起那盏灯欣赏片刻,说话的语气却是凉飕飕的。 “易绛死了后,你有想起过他吗?那天是你亲手开的枪吧,除了你,他不可能让自己的枪落到别人手里。” 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被耍了,遥迦不由得急躁起来,心情多了种期待落空的愤怒感。 “你听不见吗?我问你遥归景在哪!” 她猛地靠近对方几步,憔悴的脸色浮现一抹偏执,心底仍旧抱着那么丁点期望,几乎用上了乞求的语气。 “你告诉我,阿景是不是真的还活着?苏典姐,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们要我做的我都已经做了,邵揽余也不会再信任我了,苏典姐我求你,你让我见她一面好不好,就一面行吗,她是我妹妹,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遥迦说着哽咽了起来,想要伸手去拉苏典,却被对方一胳膊无情挥开。 祈福花灯掉在了地上,花芯仍在顽强地燃烧着,遥迦左脸倏然一疼,苏典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遥归景早就死了!你这辈子再也看不见她了。” “你骗人!” 遥迦突然被这句话激怒,整个人怒不可遏地向苏典扑去。 孤寂的废墟阴影里快步走出几个士兵,在遥迦碰到苏典之前,粗鲁地将她双手反扣,用力怼在了树桩上。 枯枝插入了肩膀,后背一阵烧灼剧痛,遥迦咬牙忍痛,眼底泛起了泪光。 泪光下的眼神,倒像一只困入牢笼的野生动物,无比凶狠地盯着苏典,仿佛恨不得剜其血肉。 苏典直面她的目光,嘴角轻挑,一步步走过去,枪口抵上了遥迦额心。 “你知道,易绛在临终之前,亲口说的遗言是什么吗?” 遥迦倔犟地瞪着她,一言不发。 苏典逐字逐句道:“他说,这辈子没求过任何事,只希望用自己二十几年的忠诚,求忏摩放你一条生路。” 话落,枪响惊醒了沉睡的废墟,遥迦怔愣的眼神定格在了某一刻。 停了少顷的大雨,再一次降落起来。 少女的身体软塌无力,缓缓跌进泥地里,倔犟地睁着双目。 失去聚焦的目光映入一盏祈福花灯,烛火忽明忽暗,燃烧的花芯经不住暴雨洗礼,最终无声湮灭于泥沼,至此长眠。
第131章 倦鸟林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在破晓时分停了。 许久不见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清晨,基地早已忙碌了起来。 费慎整夜未眠,听着窗外暴雨初歇人声嘈杂,全身骨头像是被敲碎又重新组装,哪怕稍微动一下,都有种劫后余生的乏力感。 薄薄的里衣被汗液浸透,冰凉的贴在身上叫人不舒服,费慎迟缓撑起身,动作看起来十分疲惫懒,下了床,趿着拖鞋走进房间浴室。 泡了个晨浴,费慎险些在浴室里睡着,好在重新睁眼后身体轻松了不少。 他一件件穿好制服套装,走出宿舍楼,脸色已然变得神清气爽。 托前头领刘水淼的福,北图塔的基地建得很是宽阔豪华,各类设施一应俱全,资源也非常丰富,这么多人待在基地里,自给自足生活几个月完全不成问题。 早上七点,正好是食堂供应早餐的时间,费慎踏过台阶水洼,往食堂楼的方向走。 路上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人,偶尔几个巡逻的军士会向费慎行礼,若不是军队里的士兵,看见费慎肩上的军衔,也会向他问声好。 而人群中有个鬼鬼祟祟的背影,不仅故意避开费慎的视线,还多次试图绕道而行。 费慎本想当作没看见,奈何那人自己做贼心虚,偷偷摸摸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时不时往这边偷瞄,连掩饰都掩饰得极其明显。 费慎实在装不下去了,索性拐了个弯,消失一会儿后,直接在食堂门口将人截住了。 虞锡正黎□ “没人提醒过你,少在敏感的地方表现得鬼鬼祟祟吗?” 被抓了个正着的费柯澜大惊失色,瞪着双眼,努力做出意外又惊喜的表情。 “小、小慎哥?你怎么也在这,好巧啊。” “别装了,一点都不像。”费慎拒绝了对方的表演,直言道,“你来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科谟军的军医团队组长,早在到边境前就告诉了他,费柯澜也在队伍里面,作为小组成员加入到这场军事战争当中。 不仅如此,刚到基地当天,费慎就看见了费柯澜帮忙抬担架的身影。 他并未阻止,也没上前搭话,总归对方是学医的,这次是个很好的实践和锻炼机会。 反倒是费柯澜自己,一副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样子,见到费慎就躲。 “啊?啊……哈哈,原来是这样。” 费柯澜干笑两声,油然而生一种自作多情的尴尬。 费慎没对方那么丰富的情绪,既然已经打过招呼,也没什么好说的,随口道:“走吧,一起去吃早餐。” 费柯澜面露遗憾,指了指费慎背后。 “我说好和我几个同事一起,他们在等我,要不下次吧小慎哥?” 费慎顺着回头看了眼,都是医疗队里的人,点点头,他错开方向独自走进了食堂。 吃过早饭,费慎换了套更正式的军装,气质极为器宇轩昂,随后带着几个士兵去了基地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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