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感觉太奇异,一个人的信息素要由他人定义。 “所以,你还说自己是Beta?” “生理意义上,我是Beta。”邹天南讲述最近的变化,活像病理报告,不带任何情感。 丁翊听完,却问:“你不接受自己是Alpha?” 要是换做以前,邹天南会因为这样的揣测而不满,现在却很平静,该死的信息素影响。 “至少,Beta不用活得那么被动。” “被动?”丁翊反应过来,“你现在刚刚经历二次分化,状态不稳定也正常,等你能完全控制信息素后,今晚那样的情况并不会发生。” “无所谓,我可以在别人说出命令前就打得他说不出话来。” “好大的口气。”丁翊松开了手,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只要你愿意,很快就能学会这一招。就像学外语,学脏话总是最快的。” 邹天南反手抓住丁翊的手臂,将他拉到近前,丁翊不得不微弯着腰,略微仰视着突然发难的人。 “你总是这样讲话,真当起我哥来了?” 丁翊粲然一笑,“那要不要哥哥教你怎么当Alpha?” 当真是火上浇油。 “学你这样,冲着另一个Alpha灌信息素?”邹天南回呛。 “看看,这么快你已经自称Alpha了,进步神速啊。看来我教得不错。” 邹天南把他推回床上去,不再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口舌之争,吵闹的隔壁房间也被其他人敲门警告了。屋子内外都安静下来,两人躺在自己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愣,小旅馆的装修有些年头了,窗户不能完全紧闭,总会因为风声发出异响。 “你以前是Beta哪怕动手了,也算是弱势一方,而Alpha哪怕没有先动手的,也没好处。”丁翊忽然说起没头没尾的话。 “如果信息素比不过别人,只能任人宰割?” “报警,Alpha用信息素施暴是重罪。”丁翊翻了个身,邹天南还是看着天花板。 “我看大多数Alpha都不会找同类的麻烦。”邹天南说。 “这一点是事实。你对Alpha好像有很大偏见,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邹天南侧身对着他,敏锐地问:“你听说过什么?” “我只是好奇你长得挺受欢迎,看起来怎么和同学关系都一般。”丁翊总是让他看不懂,多数时候是个进退有度的人,而在该回避的问题上直白而真诚。 “之前碰上过一个Omega突发热潮期,我把他送去医院,没多久就被一个Alpha找到学校来说是我欺负了Omega。我们打到警局去了,Omega被叫来问话,他……反正没站在我这边说话,最后抽血检查,我才没了嫌疑。” 丁翊问:“这不得给你个见义勇为奖,怎么你还被传谣言了。你们学校的人怎么回事?” “因为那Alpha有背景,我们学校旁边有别墅区,就是他们家开发的。他标记了三个Omega,我遇上那个当时刚好在和他闹矛盾,后来不敢惹他,就没站出来说话。这些都是后来那Omega和我解释的,其实无所谓,反正都过去了。” “没再找你麻烦吧?” “没有。” “那就好。”丁翊说。 邹天南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起过这事,才出事那段时间,有同学来问他都会讲,但愿意来弄清事件真相的人只是少数。多数人不过是遥远地看一眼,听着不知道转手过多少遍的故事,然后信以为真。 直到活动最后一天,两个班的人终于有机会一起进山,丁翊画完就逛起了山。他身边还有两个同学,女Alpha和男Omega,刚才他们被分到同一小组,画完了就一起来逛。 “丁翊,你是不是和生物班的同学一个房间?”女同学张蔚问。 “对呀,你想打听什么?” 她身边的男Omega,再次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像是在警告她,看来真正想打听的人是另一个同学。 “他有对象吗,喜欢哪一类的?” “这么私密的问题,你觉得我们俩住一间房聊这些合适吗?”丁翊调笑说:“要不你直接去问问,他不就在前面吗?” 邹天南站在小道上,端着相机却没有拍摄,或许没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也可能是根本不在意,没回头。 “关键时刻你怎么不管用了。” 张蔚假意抱怨道。 丁翊无奈耸肩,心想这些问题我都没找到机会打听,还能随便告诉别人吗。 张蔚是班里有名的社交达人,但凡有需要外联的地方,都是由她出面,所以丁翊的玩笑话多半会实现。 看着她们俩走上前去,丁翊就没好跟上去,远远落在后面。 “同学,你在看什么呀,我们看你一直在这里。”张蔚寒暄起来。 邹天南回头看着围上来的两人,语气很淡地说:“看草。” 丁翊都被这答案惊着了,张蔚还硬着头皮问:“这草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你好奇可以试试拍照识图。” 看来投其所好这一点也没那么容易做到,丁翊替这三人都捏了一把汗。他也加入了观草队伍,“你们今天有什么观察任务?” 邹天南扫他一眼,“怎么,你要帮我做?” 完全地一视同仁,邹天南对谁都是统一的烂脾气。 丁翊也不在意,“你讲讲呗,万一能帮上忙。” “观察不同植物是怎么越冬的,分别有什么形态特征,统计这一片区域各有多少种植物类型。”邹天南对着丁翊,明显脾气更大,不客气地说:“我刚数了一半被子植物,你就来打断了,我又得重新数。” 他的活气是冲着丁翊发的,在旁人听来却有点指桑骂槐。 “抱歉,我们打扰到你。”刚才一直没说话的男同学,率先道歉拉着张蔚走了。 丁翊没走,“那您接着数,我在旁边学习学习。” 邹天南没好气地回头忙碌去了,丁翊默默观察起植物来,把成片分布的植物分类后拍照识别,借助微弱的手机信号查清楚了它们的种类。一下子看了太多资料,他脑子里一团浆糊。他发现树下有一片蕨类植物,叶片细小而肥厚,有点像增肥版的松柏叶,其中角落里有一株已经枯死了。 资料里也没说这植物有毒,他刚上手准备摸,邹天南已经喊他走了。 “这卷柏是枯死了?我看网上说它不是叫还魂草,生命力顽强吗?” “蹲这一会儿,学了不少啊。”邹天南嘲讽完还是蹲了下来,“之前有过著名案例是11年的标本复活,但前提是卷柏在干旱期储存了大量的脯氨酸……”邹天南大概是想着他听不懂,就换了一种说法:“反正就是要有东西能让它保持细胞活性,才能遇水复活。前两天刚下了雨,这一株还没复活,有可能是雨水不够,或是它已经彻底枯死。” “那我给它浇一瓶矿泉水够吗?”丁翊把背包放到了腿上。 邹天南看了他一会,无奈地笑了,“这一片山的植物你都能救吗?你实在舍不得可以把它带回去做标本,还省了不少步骤。当然也可以带回去试试能不能救活。” “我以为你们学这个的不能随便拔一株带走呢。” “理论上是不能,但是你以为标本馆的植物都是哪里来的?这也不是濒危,而且存量大,你带走一株问题不大。” 丁翊翻了一圈包没找到合适工具,正准备徒手开始扒拉泥土,邹天南变出来一个铲子给他。 “您应该再晚点给我的,比如我已经挖完的时候。”丁翊也不和他客气,接过工具就开始挖。 邹天南也从来不吃亏的,“您应该再用力点挖,根断了可以直接放弃救助。” 丁翊安静挖了一阵,这辈子没这么小心翼翼过,一株卷柏被他拿纸包起来装进背包。 “如果你想做标本,可以来我家,不然很多工具你都要买。”邹天南主动邀请。 丁翊差点以为这又是什么新型的讽刺方式,“我刚才看了下制作方法,你觉得这个适合用蜡叶法还是浸制?” “我基本都是蜡叶标本,这样保存起来不占地方,我也有浸制的药水,看你自己。” 两人决定到时候再说,毕竟丁翊还要回去先尝试圣手回春。 * 又是一天的奔波后,一行人终于回到学校,油画班的人先下车,大巴再次启动后,邹天南收到一条信息。 丁翊:你记得去医院复查 邹天南:嗯 又觉得太冷淡,加了一句:过两天就去。 去医院就意味着他不得不面对,已经彻底分化的事实,丁翊大概是看出来了他的排斥,才提醒他。但是他再排斥也不会拿健康开玩笑,第二天写完报告就去医院了。 一套流程走下来,邹天南拿到了全新的分化报告书,性别一栏已经是Alpha。被他抛在脑后已久的担忧,现在终于赶上了他,他却比意料中更快接受了这一事实。 好像那天晚上的谈话给了他不少力量。 系统已经自动更新了资料,他预约了领新身份证的号,还要回家面对邹依莱。 电话里的邹依莱并没有问太多,只是询问了他的状态怎么样。邹依莱听说他想在新家吃饭还有些惊讶,再三确认道:“我也可以来家里找你的,你方便就好,不用这么为妈妈着想。” 邹天南的单车网兜里装着一叠报告单,恰好落了一片梧桐叶进来,“没关系,都是一家人了。” 邹依莱有些哽咽,好几次吸气才说出了一句,“好。” 他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在楼下就能看到客厅的暖光,他开门进去,邹依莱从沙发上起身,“先吃饭吧。” 丁翊端着一锅鸡汤从厨房出来,给了他一个微笑,莫名有些傻气。丁蒲在炒菜大骂着丁翊没加盐就把汤端走了。 他记忆中的家已经很久没这样热闹过,只存在于他小学作文里的美好想象家庭,现在终于变得触手可及。 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丁蒲问:“你们尝尝,我太久没做菜,调料都不敢放重了。” “还说我天天吃外卖,看来你们也差不多嘛。”丁翊仗着他妈妈在对面坐着,不方便敲打他,大放厥词。 “她有空要做饭的,就是在这里谦虚。我觉得比我的手艺强。”邹依莱说着就吃了口红烧肉。 “这一点上,我妈确实没说假话。”邹天南吃过菜后评价,然后就在饭桌上讲起了自己的变化,中途也提到丁翊的帮助,他没讲以前就知道要分化的事,怕他妈妈会自责。 “你感觉怎么样?”邹依莱问。 邹天南一直在陈述事实,没提过自己的感受。 “目前接受良好,没有觉得很不方便的时候。” 丁翊看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吃着饭。这样的场面话,就连邹依莱也不好拆穿,“我听说这样的二次分化,前几次易感期可能会非常难熬,你要不要考虑在医院度过?学校方面我可以来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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