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溪舟能安然立于海上,领导海浪。 可是若是他奔向他,就有可能溺亡。 那么,你还敢奔向他吗? 他似乎听到另一个自己在质问自己。 他笑了笑,说:“日落之前,我甘愿溺亡。” 然后他毫不犹豫,奔向了他的船长。 他似乎跋山涉水,扬帆破浪,终于拉住了他的手。 最后他听到许溪舟在他耳边低低说:“为了等你,我从未让太阳落山。” 温槿醒了过来。 他看着天花板,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他试探着扭了扭头。 入目先是窗外明媚刺眼的阳光,只是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湛蓝如初的天空,就是盯久了眼前就莫名出现一阵又一阵的重影。大概是刚刚睁眼,不太适应强光。 他又将头扭向另一边,这才看见正躺在旁边小沙发上熟睡的许溪舟。 他看起来疲惫不堪,脸色很不好,唇上都几乎失了颜色,眼下面阴影也很浓,一看就是昨晚没有睡好。 也是,他出了那样的事情,许溪舟肯定担心死了。 温槿有些心疼,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使不上力,左手也被层层叠叠的纱布包住,动一下都仿佛能感觉到那尖石再次硌入里面时的感觉。 他没敢动,又不想吵醒许溪舟,干脆就这么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继续发呆。 他居然还有闲心去想江信的户口本送到了没有。 过了会儿又想,许溪舟怎么还没醒? 唉,我手机被他们放哪去了? 怎么床头柜连杯水都没有。 唉。 温槿放弃了挣扎。 还是先等许溪舟醒来再说吧,反正他这会儿刚刚醒,也不是很想动。 温槿本来打算一直这么瘫着等着许溪舟醒来。不久,门口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温槿当是护士小姐姐,也没多在意,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妈?” 这句「妈」仍然如此的丝滑。 许母立马捕捉到了,一转身就对上了温槿的眼,眼睛一亮,连忙朝他跑过来,第一句不是问「你感觉怎么样了」之类的一些关心话,而是紧抓着他那只没有被包上纱布的手,惊喜的说:“乖乖,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声。” 温槿:“……” 许母的画风果然还是如此新奇。 “妈……您怎么来了?” 叫了她七年妈,不过因为和许溪舟赌气叫了一声阿姨。如今再叫回妈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难堪的。反正之后还得继续叫。 许母这才放下了心,叹了口气,又故作埋怨道:“怎么了?你嫌弃我们这两把老骨头不回来看看,还不让我和你爸过来看看你啊!” 温槿差点把自己另外一只手挥断,忙道:“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对不起!妈!” 许母忍俊不禁,揉了揉他的发:“傻小子!” 这一声两声的,许溪舟睡眠程度再深也被吵醒了。 他昨晚上心惊胆战,一晚上没能睡着,便待在病房里守着温槿,到天蒙蒙亮才不堪重负的眯了会儿。 这会儿醒来,转头就见许母正在给温槿喂水。 许溪舟蹭的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吓得温母的手都抖了一下,险些把水给溢出去。 “臭小子!人在这儿呢跑不了!!你急什么!”许母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许溪舟的头。 许溪舟没空管这些,一心都扑在温槿这儿了,看人一醒来,东问西问,就怕他身体再出现什么别的问题。 温槿无奈,失笑道:“哥,没事的,好多了,我都没什么感觉了。” 许溪舟这才松了口气。 温槿瞥见了他眼里的红血丝和睫毛下浓重的阴影,不禁心疼起来,抬手抓住许溪舟的放在床边的手,说:“我没事的哥,你看我现在好多了,一点也不疼了!” 许溪舟扯了扯嘴角,眼里却没有笑意,倾身吻了吻他的唇,沉沉看了他半晌,才哑声说:“阿槿,我承受不住。” 像是海上沉浮的船只遇见了风浪,兜兜转转间又碰上了雪山,连船带人都沉入了海底,四面八方灌进来的都是咸涩海水,说不出的难受压抑。 温槿紧紧抓住他的手,轻声说:“哥,我再也不想放开你了。” 从此皇天后土见证,生死相携。 他们再也不能错过哪怕一分一秒。
第68章 温槿身上的伤确实没什么很大的问题。 除了手骨骨裂和小腿骨折之外身上就只剩些皮外伤。腰部也遭了点创伤,原本腰伤就不怎么乐观,经此一遭更加脆弱。如果不是温槿摔下来的那里杂草比较多。不然要是摔到了腰,或者巨石撞击,就可能旧疾复发再动一次手术,更严重还会牵动腰部神经,半身瘫痪。 幸好,幸好。 接下来就是需要静养。 温槿醒来的当天那个被救上来的孩子的父母就带着他来给温槿道歉了。 他们一家人都受过温槿的帮助,一来看到人就哭的不行,一直在给温槿鞠躬道歉。 温槿也深感羞愧。 如果不是他自己不负责任睡了过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没有责怪他他就很感激了,怎么可能还会让他们去承担这些没必要的心理负担。 孩子的家长送来了满满一大筐的鸡蛋和水果,温槿只留下了水果,其余都让鹿倾拿了回去。 几个鸡蛋对生活困难的村里人来说已经是很重的情意。 “乖,老师没事,就是你,下次再这么淘气你妈妈会很伤心的。”温槿轻轻摸了摸阿杰的头。 阿杰低着头,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低声说:“老师,我只是在找东西。妈妈给我求的平安符不见了……” 温槿了解过班上每一个孩子的家庭,知道阿杰的家庭是怎么样的。 事实上其实和温槿的家庭差不多。父亲抛妻弃子,母亲独自将他抚养长大,然后再嫁。继父也是个不错的人。 所以阿杰自小就和母亲比较亲,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平时在班上也是不声不响的,只和温槿说的上几句话。 温槿失笑道:“东西不见了可以找老师说呀,怎么能一个人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再说,后面的门一直关着,你的东西怎么会掉到那里去?下着那么大的雨,你还跑到外面,很危险知道吗?” 阿杰红着眼吸了吸鼻子,解释说:“我隔着窗户看见坡边有一抹红色,还以为是我的平安符,就跑了出去,结果发现只是一个红色塑料袋……” 温槿无奈的拍了拍他的头,温声道:“好了,下次不要这样了,有什么事要和老师说知道吗?” 阿杰重重点了几下头。 “还敢有下次?”许溪舟在一旁凉凉看着小孩儿,满脸都写着不爽。 阿杰被他吓得一抖,不敢说话了。 温槿明白许溪舟没有恶意,只是心里有气,想给小孩儿提个醒。连忙安抚道:“许老师也是担心你……” 话音未落,温槿就听见许溪舟冷笑一声,嗤笑道:“谁担心他?这么大的孩子了在做事之前也不考虑后果。这样任性的行事风格,一点也没有男子汉该有的担当!” 温槿哑口无言,明白许溪舟心里是真的动了气。不然平时他是不会轻易对一个孩子这么计较的。 看着眼前又愧疚又羞愧的男孩子,温槿觉得不忍,还想再说什么,就见男孩儿垂下头又朝他重重鞠了一躬,红着脸大声说:“温老师!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听您的话!” 然后抹着脸跑了出去。 温槿:“……” 温槿无奈的看向许溪舟,刚想说他一句就见许溪舟转过了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垂着眼,颇有点儿幽怨和委屈的意思。 温槿又把话憋了回去。 唉。大小都骂不得说不得。 许父许母近几天都住在重海,二老每天都来看温槿。尤其是许母,简直粘在了他的病房里,每次来就是一桶补汤,弄的许父也隔三差五过来一趟。 尽管许溪舟和温槿分开了两年,但当许父许母和温槿坐在一起时,一切又如此自然平淡,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还是两三年前的模样。 而且温槿离开南城的这两年,许母和温母也没有断了联系。许父近几年来事业蒸蒸日上,难得忙里偷闲就会和许母拖家带口(除许溪舟外)常去宜县窜门住一段时间。 宜县的山水一直清明如初,空气怡人,山清水秀,大概是如今难得没有被污浊侵染的一方明媚田野。也是无数身心疲惫人的修身养性的绝佳之地。 所以理所当然,他受伤这件事许母知道了,那肯定也瞒不住他妈了。 所以没过多久,他妈、陈寅和陈柯,江信和江妍就全都来了。 病房里好不热闹,本来就狭小的空间还挤了一堆人。 温母见到温槿就红了眼,一边责骂他一边又心疼的不行,还是许母在旁边帮忙哄着劝着。 末了还不忘把自家儿子拿出来垫锅:“都是你!看你把你妈气成什么样了!?人交给你都照顾不好!” 许溪舟:“……” 许溪舟失笑,一时竟无法反驳。 谁能想到温槿极度护夫,连忙道:“不关溪舟哥的事!是我自己脚滑了!” 许溪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不顾几位长辈都在场,直接把人往怀里一带,照着脸就是一口,还臭不要脸的骄傲道:“还是阿槿心疼我!” 许母许父:“……” 他们生了个什么玩意儿? 温母陈寅:“……” “……”江信江妍:“咳!” 他们应该在车底。 陈柯:“放开我哥!” 许溪舟:“?” 温槿:“……”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转移到了陈柯身上。 小伙子挺有前途。 正当众人疑惑时,只见陈柯飞快插在了许溪舟和温槿中间,硬生生把两人分开后还瞪了许溪舟一眼,没好气的说:“你都和我哥离婚了!不准亲我哥!” 许溪舟:“……” 许母和许父在憋笑。 头一次看见这小子吃瘪。大快人心! 陈柯现在也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了,他学业有成,争气的很,上的是全国最高艺术学府,学的是美术,事业也如日中天。 温槿来重海的这两年这小子隔三差五就要来看他,每次来就住在吴隅屋里那个空床,带一大堆美术书和工具给这里的小孩,空闲时还会教小孩们画画。 就是人都这么大了,在温槿面前却总也是一副孩子气的样子。 他和许溪舟要结婚时竭力支持帮忙说服温母的是他,得知他和许溪舟离婚时骂许溪舟最狠的也是他。还总是安慰温槿说下一个更好。不管温槿怎么解释都觉得是许溪舟的错。 温槿明白他这是护短,禁不住笑出了声,揉了把陈柯的头,笑说:“以后还是你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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