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清崇笑了笑,拿出手机递给李乐山。 手机上播放着一个追剧reaction,视频的作者是圈内著名的影评人兼百万up主。也不知道是谁请得这位大佬垂眼,替一个烂剧《将军大人帮帮忙》写了几千字的脚本,不过李乐山囫囵开了个三倍速后才发现,整个视频一共十分钟,剧的部分花了两分钟,剩下的竟然全是对沈玉这个演员的剖析。 “……烂剧一个,也只有靳秋这个角色有点说头。” 靳秋就是沈玉饰演的配角,剧评人言辞犀利,将剧从头到脚喷了个狗血淋头。 “……沈玉演单人内心戏的时候,哭起来那叫一个我见犹怜——这话是不是不能形容男的,无所谓,反正他内心戏演得有多好,和别人搭戏的时候就有多狗屎。” “……怎么跟你们形容呢?他演出了整个剧只有他一个人的感觉。看年纪估计不大,而且以前没见过,不会是人类捏出来的ai演员吧?” 任清崇:“李导知道的,许多天赋型演员,会在拍大情绪戏的时候刹不住车,甚至出现剧拍完了仍然走不出来的危险情况。这类演员,他们通常都有很强的共情能力,而且会受到环境、心态的影响,导致刚开始拍戏的时候进不来状态——像唐咏云,或者梁琛。” “但这世上还有另一种天赋型选手。他们情绪稳定,在生活里很少大喜或者大悲,所有疯狂的、崩溃的情感都贡献给了演艺事业。” “沈玉就是这种演员。” 李乐山其实对任清崇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在接触这个青年之前,他对年轻人还有着毫无根据的偏见。 作为被生活蹂躏得没有理想的中年男人,先前表现出的对任清崇所有的尊敬与信赖,都是源于他所拥有的权利与他所代表的身份阶层,一直到现在都如是。 但在听完这段话后,有那么一刹那,李乐山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被任清崇看穿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年轻人,才能仅凭一个片段、几次接触,就能摸清他人藏在心底的秘密? 微风再次造访,这一回,它偷偷摸摸掀起了任清崇衬衫的一角,使后者露出一节精瘦但有力的腰身。 “沈玉身上有股超脱世外的冷静——当然,被逼急了除外,被外物影响演戏情绪这种事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任清崇缓缓道,“这是他的天赋,却也是他致命的弱点。” 他任何时候都是冷静的,能够迅速计算得失利弊,自己是否能够从中获得什么,如果自己无法掌控事情走向,后果又是什么。 他就像是一碗干净的水,你可以往里面倾倒任何一种色彩。 “为什么这个人会评价他演戏青涩,机械感过重?明明非科班出身,却浑身上下透着股程序感?就像ai制成的画,美则美矣,却没有注入创作者的思考、热爱与灵魂。因为真正参透一个角色,势必要与他共情,将属于自己的灵魂碾碎,揉进角色的血骨里。” “别的演员这样做,在抽离时多少都会褪下一层皮,但沈玉有天赋,他不会。他只是演的戏太少,好剧本就更少,如果能利用好这种天赋,假以时日,沈玉将有用无比璀璨的未来。” 李乐山长久静默不言,随后,他缓缓叹了口气。 任清崇说的他根本无法反驳。那么沈玉身上的问题就显而易见了——单人戏或许可以模仿,但对手戏除非注入情感,否则无法入戏,甚至还能把对面的演员带出戏。 “我知道了,谢谢任导指导。”李乐山将手机递还过去,诚恳道,“辛苦任导忙得脚不沾地还亲自来一趟,后面他的戏份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任导要是还有其他事,就不必浪费时间在剧组了。” 任清崇挑眉:“谁说我要走了?” 李乐山:“?” “我是总导演,就要从头跟到尾,有问题吗?” 李乐山:“???” 任清崇接过手机,不知道干了什么连点了好几条,而后将其揣回兜里。与此同时,李乐山的手机响了。 ——是任清崇发的长条语音,他下意识点开,只听得一句“别的演员这样做,在抽离时多少都会褪下一层皮,但沈玉有天赋,他不会”的语音冲了出来。 不是,你什么时候录的啊?! 任清崇从容地拍了拍了李乐山的肩膀:“记得转发给沈玉。” 李乐山:“……” 他错了,他不该以貌取人,以为任清崇是个正经的人生导师人设。 望着任清崇离去的背影,李乐山喃喃道:“所以你现在去哪?” 他以为任清崇听不见,谁知道人家像长了第三只耳朵似的,头也不回地答道:“去教教沈玉怎么在演戏的时候和角色共情。” 李乐山:……彳亍。
第15章 十分钟 沈玉洗了把脸。卫生间里的镜面不是很干净,却依旧能照出他精致得过分的面容。 眼角略微下垂,这让他看起来比其他人乖很多,但眉目间又多了些高岭之花一样的傲气,旁人见了恐怕会认为他是哪家跑出来的不好惹的小少爷,再加上沈玉长得高,又不怎么爱笑,人往那一站身上直冒寒气。 镜子里的面孔毫无表情,洗过脸后未擦干的水珠顺着眉尾往下滴,沈玉拿小指将它掸走,抬眼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蓦地,镜子里外的青年绽放出一个笑来。 眉眼弯弯,眼角勾起细纹,如春风化雨。但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沈玉像变脸似的,迅速收起笑容,揉了揉脸。 他站起身,刚整理好衣领,余光就看见任清崇推开门走了进来。 纯黑衬衫,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右半边衣角卷了起来,夹在了皮带里。沈玉看过去时,他正好将衬衫袖子卷起来,露出劲瘦有力的小臂。 任清崇很白,但不是那种病态的白。有些人从出生起DNA里就有“白皮肤”的因子,只要不是每天呆在太阳底下,无论如何都不会黑。即使晒黑了,四季轮转冬天一到立刻白回来。 任清崇显然就是这种人。 沈玉将视线向上移。任清崇袖口上方的两个胳膊上各戴着与衬衫相同色系的袖箍,贴合着手臂流畅的线条,好看得要命。 这袖箍还有些设计,银饰闪光,样子像是个……骨头? 他眨眨眼,不经意对上了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 沈玉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默默咽了下口水,点点头当打招呼:“任哥。” 任清崇看他:“怎么在卫生间待这么久?” 沈玉:“李导在找我?我这就出去。” 任清崇叫住他:“是我找你。” 沈玉脚步一顿。 任清崇转过身,兀自打开水龙头洗起手来,声音与嘈杂的水声一起,绵绵灌进沈玉的耳中。 “没经历过这么多次NG吧?我看了下,你以前待过的剧组,里面的人大多都是得过且过,李导会严格一些。”任清崇缓慢地搓着手掌,说话慢悠悠的,也不看人,”不习惯吧?“ 刚刚的导演明明是你。 沈玉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 任清崇轻笑了一下:”觉得我第一场就定吻戏是故意为难你?” “没有。”沈玉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演戏确实不够灵动,吻戏这种情绪波动强烈的戏是最难的,放在第一场可以让我最快进入状态。” ”嗯。“任清崇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等会出去我再给你讲讲戏,你很聪明,多试几次没问题的。” 他好像就是进来宽慰沈玉的,寥寥几句话既温柔又体贴,俨然一个温和前辈的模样——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现在这样的话。 就因为这个关系,像一座山脉一样横亘在沈玉的心里,让他无法真正将任清崇当做普通前辈。 ——本来就不是。 沈玉破罐破摔地想到,他们是能一起滚床单的关系。 任清崇已经准备放下袖子离开这里,沈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道:“任哥。” 任清崇:“嗯?” 任清崇还没转身,就听见沈玉在他背后说道:“我确实没接过吻,所以对其中这些复杂的情绪无法做到全权掌控……”顿了顿,“所以,我能先和你试试吗?” 在狭窄昏暗的卫生间和包养对象接吻,沈玉觉得荒唐,却又觉得刺激,不知道是借口,还是因为身为金主的任清崇并未对他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模样。 人是视觉动物,沈玉也不例外。 任清崇半倚在门边,在与沈玉靠得如此近的情况下,依旧有着闲庭信步一般的态度。 沈玉一手抓着任清崇的胳膊,一边悄然靠近。 呼吸纠缠,任清崇比他高上许多,如此近的距离,竟让沈玉生出一丝自己很小鸟依人的错觉。 他在脑子里构想着剧本里的情节,心却飞到了咫尺距离的任清崇身上。 肢体接触构建了一方独属于他们二人的领域,沈玉心跳得厉害,却听任清崇仍在冷静地说道:“温和宣后面有一个反吻回去的动作,他虽然性格温柔,但在爱欲方面颇为偏执,情感迸发之际,动作只重不轻。” “试探的动作不宜过多,否则给不出感情,你要明白,现在的他正被冲动的情绪裹挟,脑中思考的不再是平常思考的东西。” “他……” 任清崇被沈玉堵住了嘴。 沈玉第的一感官竟然不是嘴上的触感,而是来自任清崇身上清冽的香味,不知道是什么品牌的香水,就像推开门就踏进了雨雾朦胧的林中。 随即而来的,才是唇上的温度。 任清崇的唇很薄,微微张开嘴就能轻易地含住唇峰,沈玉循着本能身体往前倾,将对方重重地怼在墙上。 冲动,无法思考,被冲到头顶的情绪裹挟…… 瞬息之间,沈玉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容易感受剧中人的情感。 只是,到底谁是剧中之人? 沈玉呼吸清浅,香味像是有实体一般不断地往他呼吸中侵入,双唇摩擦,沈玉恍恍惚惚地伸出了舌尖,不由自主地往那缝隙中探去。 他不知道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动作,当他知道的时候,二人的状态已反转过来。 沈玉发着懵,被任清崇单手抓住一只手的手腕,犹如一朵绽放开来的玫瑰任君采撷。 任清崇身上清冽的气息不知怎么开始变得极具侵略性,沈玉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尽力抬头,由下及上地承受。 沈玉:“……” 任清崇眉眼沉沉,另一只手按住沈玉的后脑勺,温柔又强势地将他固定在怀里。 许久之后才放过了他。 喘息声渐渐浓。 “你好像……很喜欢我。”任清崇哑声道。 沈玉不语,借着喘息休憩的动作埋在任清崇的肩头。 任清崇沉沉笑了两声,声音极具愉悦,又带着一丝亲昵的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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