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叫出去,我在众人有些幸灾乐祸的目光下出去了。他问我为什么要替别人喊到,我说也不为什么,就是群里的大家让我帮个忙,我只想帮个忙。老师和我面面相觑。我接着问他你为什么要点名?他没回答,只是跟我说我这门课要补考。 玩脱了,靠。 我非常后悔,但也没有办法。我的后悔只后悔一会儿,我拿了东西偷溜出去,实在不想上课了,实在不想浪费时间。那老师看见我从后门出去,既没阻止,也没问我的名字。我一路跑到我们学校图书馆旁边的一块小草地上,拿背包当枕头,在日光底下睡觉。 我背包里面什么书也没有,只有一些纸巾,几颗不知道过期了没有的胃药。当枕头很难受,感觉下次还是得在包里装点什么,好歹能抬高点,脖子舒服。睡了没一会儿,我头顶的阳光不见了,睁开眼睛后发现是舒悦和……张尘涵。两人站我面前,一左一右,把我光全遮了。 “你在进行光合作用吗?”舒悦很认真地问。 我眯着眼睛,说:“算是。” 舒悦蹲了下来,说:“去你班上找过你,你同学说你得罪老师了,你怎么这么不乖呢。” “滚。”我说。 我从草地上爬了起来,姿势应该算不上帅,我看向张尘涵,他主动道:“你好,谢然,我叫张尘涵。” “我知道你。”我说,“听说你前阵子病了。” 舒悦插了一句嘴:“他已经分手了。” 张尘涵:“是的。” “和谁?”我问。 “和我。”舒悦指了指自己,“还有那个要打我的小护士。” 我想了想,说:“这是最后一个都没捞着啊,张尘涵。” 张尘涵窘迫极了,他在我面前深呼吸了几下,其实他长得确实是不错的,可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上去就给了他一拳,把他的眼镜打飞了出去。 舒悦爆了句粗口:“操!” 我只打了一拳,还是收着力打的,其实不用舒悦拦,我也害怕把这种好学生给打出什么事来。张尘涵一句屁话都不敢说,弯着腰把自己飞出去的眼镜捡回来戴上,回来后我看见他嘴角破了。 “对不起。”他说,“是我没处理好。我不仅贱,我还很没担当。我现在一切都说清楚了,以后都不会了。我很害怕……” 张尘涵突然攥住了我的胳膊,我愣了一下。 他继续说:“谢然,谢谢你啊,要不是你,那天晚上舒悦会很惨,我和她的人生也就毁了。” 我笑了出来:“那我挨揍还是挨对了。” 他说:“你医药费我赔给你。” 我说:“就这样?” 他说:“我请你……请你吃饭,给你赔礼道歉。对不起,真的。” 我说:“你等一下。” 我把舒悦拉到一边,留下张尘涵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我小声问舒悦,你现在还爱他吗?舒悦面露难色,也小声地回答,不怎么爱了。我说第八任就这么结束了?舒悦点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又问,他预算多少?舒悦说,这我哪知道,反正你要想去的话我陪你去啊,把杨舟带上。 于是我们三人往学校外走,舒悦说不爱就真的不爱,跟张尘涵说话一点儿情绪波动也没有,就像是普通熟人。我们去小超市找杨舟,看见店门口停了辆面包车。杨舟在帮忙卸货,体力活容易出汗,他干了几天手臂的肌肉线条都出来了一些,T恤不好好穿,短袖的袖子还要奋力地卷上去。 “嗨,舟!”舒悦对杨舟打了个招呼。 杨舟看见我们三个人,脸上有些愣住,问:“怎么了?” “这就是我那个渣男前男友。”舒悦的介绍别具一格又开门见山,“他跟你们赔礼道歉来了,来吧,杨舟,你请个假跟我们一块儿去吃饭。” 舒悦说着说着还拍了拍张尘涵的肩膀,张尘涵露出一个如同苦瓜似的笑容来,杨舟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他脑门上的绷带还没拆呢,张尘涵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我冷眼旁观了一切,最后听见杨舟说:“那你们等我会儿。” 舒悦打了辆车去市中心。 为了不让她一个女孩跟我们挤,我、杨舟和张尘涵三个男的坐后排。其实我想让张尘涵坐中间,因为想再多欣赏欣赏他这种尴尬到极点又硬着头皮上的表情,但是杨舟非要坐中间,这出戏就不好看了。 他身上热气腾腾的,都是汗味。我憋了一会儿受不了便把窗户摇开,司机开得快,风吹的我头发凌乱。杨舟坐在我旁边,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想伸手弄我头发,被我躲开了。 “有病。”我偏过头说,“好好坐着吧。” 杨舟装模作样,用夸张的语气说:“你活着啊,我还以为你入定了,头发不扎眼吗?” 我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是不是以为他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司机把我们带到目的地,舒悦选了个饭馆,进去看菜单上什么贵点什么。张尘涵还是一句话都不敢说,杨舟饿得仿佛能吃下一头牛。他一吃,我感觉张尘涵面前有个计算器在实时播报,-20、-30……这样一直扣钱。 不过,这一顿饭吃完,从天而降的“人祸”也就算一笔勾销。 很多事情对这个年纪的我们来说,有关面子,有关朋友,梁子容易结,仇也容易消。 我带杨舟又找了王医生一次,他给杨舟看了看,说:“挺好,没留疤。” 等回去后,我对杨舟说:“你明天搬出去吧。”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非常错愕的表情。
第7章 荒草里的帐篷 我不了解杨舟。 他从不说自己从哪儿来,离家出走是为了什么,他只是这么忽然出现,当然也能忽然地离开。我知道的,都是我能看见的,我看不见的,太多太多。 他不是坏人。 但我也没有天真到毫无保留地把他当做朋友。 第二天他走了,我下楼看了一眼,到处转了转。他还是很规矩的,没有动乱我的任何一件东西,也帮忙打扫了卫生。我在家里开了电脑上网挂qq,舒悦最近开始在自己qq空间里面连载小说,现在已经写了十几章,我看了一眼,看不懂,感觉自己的智商遭受到了碾压。 舒悦的qq头像闪动起来,她跟我聊天,说你把杨舟扫地出门了吗?我说是。她说哎,你怎么这样啊,谢然,谢然然。你没发现你其实很孤独吗?我没有回复。舒悦又发了一大串话过来,说杨舟挺好的啊,你俩互相搭个伴做个朋友不好吗。我回了一句,你在推销吗?舒悦发来一大串哈哈哈哈哈。 我玩了一会儿游戏,去炒蛋炒饭吃。杨舟在这里借住的时候,的确不包饭,所以他每次吃饭都得跟我交五块钱。我吃完炒饭犯困,上楼睡了一觉,这次的午觉有点儿长,起来后已经三点多了。我接了点水喝,想着把二楼的窗户打开透透气,无意间往外看了一眼……结果看到杨舟在那片荒地上搭帐篷。 他仿佛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回过头来对我笑了笑,举起手遮挡刺眼的日光,他说:“你怎么又不穿衣服啊!” 我没好气地说:“我睡觉,我穿什么衣服。” 他理解地点点头,转过身继续忙活他那个破帐篷。我搬了把椅子坐下,趴窗户边那儿看他,忍不住问道:“舒悦给你帐篷,你干嘛不睡她家小区楼下?” 杨舟背着身回答:“她那特严了,保安会撵我,还是这里好,这里什么也没有。” 我说:“交五块钱也不给你吃饭了。” 杨舟说:“那交多少钱可以让我吃饭?” 我想了想,说:“涨价了,现在要十块。” 杨舟把帐篷像模像样地搭好,转过身继续看着我笑:“我一个月八百块呢,吃得起。” 神人。 我暗自把他从神经病换成了神人。都是神开头的,神人好像褒义更多一点,也就一点吧。 杨舟这段时间晒黑了一些,可能因为体力活干得多,肌肉线条清晰了起来,身材轮廓挺好的。他抬手的时候露出一截平坦的小腹,一点儿赘肉也没有。 我给他出主意:“你有照片吗?我觉得你可以试试当个平模,比八百块多。” 杨舟自己钻进帐篷里,盘起腿坐,他手臂伸出来,跟我聊天时候无聊了还拔地上的草玩。 “不喜欢抛头露面,在便利店打工挺好的了,八百块巨款。”他说,“挣到足够活下去的钱就行了,多的我不想要。” 我听了有些吃惊,感觉他像是从外星来的,我说:“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不爱钱的人。” 杨舟从帐篷里面探出脑袋,他英俊的脸上蹭了一些灰,笑道:“现在见不迟。” “你这里……”我给他指了指下巴的位置,“你这里有些脏了。” 他下意识地跟着我指的地方去擦。 然后,我关上了窗户。 之后的夜里下起了雨。 雨点滴滴答答地打在我房间的玻璃上,风声像刀子,一下一下地刮过来,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声音。我裹紧了毛毯,因为午觉睡多了又开始失眠。 一直到后半夜我才睡着。 早上醒来后,雨已经小了。 我推开窗户,杨舟从帐篷里钻出来,他把他那件黑色的夹克裹紧在身上,嘴唇冻得有些发白。 杨舟抬起头看了看我,问道:“你去上学吗?” 我说:“其实我不想去。我翘课了。” 杨舟喃喃自语着说:“真好,但我得去挣钱。” 我看着他从我眼前离开,过了片刻有人敲了敲我家的门,我套上T恤去开门,一点儿也不意外地看见是杨舟。 “借把伞行吗?”他说。 “行。”我拿了雨伞给他。 他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我一句:“你裤子穿上,很冷。” 我有时候真想把这神人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结构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去上课我又在家里上网,在网上找一些电影资源看。舒悦之前给我推荐了《色戒》还一直没看。我听着雨声看了一会儿,舒悦在qq上问我人在哪儿,我暂停了电影,说我没去上课。她过了一会儿又说,雨这么大你让杨舟进屋睡。我说你还真把他当儿子了不成。 那一星期都是这样烂糟糟的天气,阴沉阴沉的,又潮湿又难受。 杨舟在荒地上扎帐篷,时间久了终于引起了这附近为数不多住客的关注。有个耳朵半聋腿又不好使的老人还住这儿,我喊他魏爷。魏爷很少出门,养大了四个儿女,但是没人来看过他。我偶尔从他家那边经过,都能看见他家大门敞开着,他撑着拐杖坐在椅子上往外看。 “小谢,有个人。”魏爷有次颤巍巍地叫住我,“有个人待你家后边儿。” 我说:“啊,没事,我认识。” 魏爷光看着我嘴在动,说的话一句也听不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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