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突然。 虞寻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街边路灯灯光下,虞寻那张脸被照得更加惹眼,他今天穿了件黑色冲锋衣,身形挺阔,这人鼻梁、下颚的轮廓线其实很锐利,显出几分不好接近的倨傲感,但总被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和过于绮丽的眉眼打破。 加之这人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话语调也戏谑。 云词:“很多人靠近你。” 他补充,“像刚才那样。” 这句话说完,持续的微妙气氛终于被撕开一道口子。 半晌,虞寻攥紧了手里的东西,他喉结很重地动了下,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反问:“很多人靠近我,又怎么样。” 他声音很低,终于还是忍不住,哪怕心底依旧觉得不可能:“你会在意吗。” 这句话问完,彼此都心知肚明某层纸被彻底撕开了。 长街上,有阵风穿街而过。 虞寻后知后觉,发现这条街就是开学时候,他正被学生会拉着采访时,偶然遇到云词的那条街。 那天刚开学,他听说西高有部分老同学在附近聚餐,他想也许云词会在,在附近转了会儿。 当时他刚报道完,走在比西高大上不知道多少倍的学校里,恍然发觉哪怕同校,他和云词之间,也许也很难再碰上了。 然而就在采访的时候,长街对面,有个人转着钥匙圈走了过来。 钥匙圈转了几圈。 停下的时候,他对上了云词的视线——就像现在这样。 …… 虞寻问完,依旧像是在等待被审判一样。 哪怕云词已经留下太多痕迹。 片刻后。 云词没有回避他的视线,说:“会。” 或许是酒精,又或许是刚才那阵风,眩晕感变成了一种飘起来的感觉。 云词继续说:“会希望这些人都别靠近你。” 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虞寻还是垂着眼,自嘲似地笑了下,没什么底气地说:“我平时还算一个挺自信的人,但到你这就不是了,你这样说,我会以为——” 他停顿了一下:“以为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云词很干脆地回答他:“不是。” 虞寻感觉心脏被这两个字紧紧地掐住了。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喜欢。 云词站在穿街而过的风里,他忽然间,想起很多和虞寻之间的往事。 有时候不去想,但回首才会惊觉,这个人在自己生命里已经出现太久了。高中三年,他所有重要的节点和事件,这个人都以“敌人”的身份参与着。 好像早在意外成为室友之前,他们就已经是对彼此来说最特别的存在了。 他迎着风说:“不是以为。” “不用以为,也不是有点,就是喜欢。”
第五十四章 “这个, ”云词又指指虞寻手里拿着的小摆件,“很像你。” 印象里,他很少对着虞寻说这么坦诚的话:“……所以想赢下来送你。” “像我?” “像你的眼睛。” 虞寻愣了下, 掌心里那条小鱼在路灯灯光下, 闪烁着细碎的光。 云词紧追着他的视线, 望进他的眼里:“你不是说过,喜欢一个人, 就会觉得什么东西都像他。” “……” 长街上,街灯灯光闪烁。 虞寻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他破罐子破摔, 说追他试试, 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云词一直以来的回避, 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个人一直把自己当敌人,怎么可能说喜欢他就喜欢他。 他感觉自己像个看星星的人。 然后星光有一刻,为他驻足了。 云词被风吹得越来越清醒, 刚才的话借着酒意,不然他不可能“无理取闹”地去拽虞寻的衣摆。 但酒醒后,他并没有觉得后悔。 他借着刚才开的口, 不断继续往下说:“所以,要不要试试。” 虞寻声线绷紧, 确认似的问:“试什么。” 云词听见自己的声音,同样紧张:“谈恋爱试试。” 虞寻在原地很久没有动静, 然后, 他忽然俯下身, 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他鼻尖很轻地从云词颈侧擦过。 再直起身的时候, 他问:“你喝酒了?” “……”云词说, “一点。” 虞寻:“一点是多少。” 云词:“半杯。” 继而,虞寻声音很低地说:“你喝多了。” 云词把他忽然避开的话题又拽了回来,他在虞寻直起身后退之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试吗。” 虞寻低下头,去看云词圈在他手腕上的手,忍了又忍,最后说:“你回去考虑一晚,明天酒醒了再说。” 云词手上力道收紧了些:“没喝多,用不着考虑。” 虞寻:“嗯,没喝多。” 他又一字一句,哄小孩似地说,“那你就,当给我点时间,行吗。” 虞寻话虽然这么说,但云词很清楚这个时间到底是给谁的。 是给他的。 他在给他时间,也给他机会去反悔。 他声线明明有些艰涩,但还是用平日里散漫的语调,试图将谈话的压力减轻,说:“……很奇怪吧。” 他声音低下去,“明明很想在一起的人是我。” “却还是不敢轻易趁着喜欢的人喝醉,答应下来。” - 罗四方他们回寝室的时候,发现云词和虞寻两个人先回来了。 彭意远说:“流子他们还在找你们呢。” 他说着,想到刚才在夜市的阵仗:“他俩打疯了,打了十几局,打得老板眉开眼笑,最后被我们强行拽走——你俩怎么先回来了?” 虞寻声音有点哑:“没什么逛的,先回来了。” 另一个则没说话。 云词坐在桌边,外套敞着,看起来很热的样子,他手里捏着只笔,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噢,”彭意远给云词的行为做了合理解释,“词哥赶着回来复习?” 他手里写的是一道高数题。 题型很难,并不容易解,已经解了快半张纸。 彭意远看了眼,被这半张纸烫到,匆匆离开桌边:“太可怕了,我睡了。” 他走前,也嗅到了什么:“谁喝酒了?” “……” 云词写题的手顿了下。 那半杯“饮料”,有那么明显吗。 怎么都觉得他喝很多。 彭意远上床后,发现先回来的两个人之间,气氛好像有点怪。 因为他虞哥先进洗漱间,后脚,从来不跟人共用的云词也进去了——进去的时候甚至还非常离谱地带着那张高数题草稿纸。 洗漱间里。 虞寻刚进去,正要关门,一只手从外面抵了下门框,然后云词从门外挤了进来。 “砰”地一声。 门从云词背后关上,他和虞寻就完全在一个独立空间里了。 虞寻垂下眼,由于空间小,两人之间挨不得不得很近,他略微低头,视线就能穿过云词衣领,窥见领口下清瘦的锁骨。 云词身上沾着很淡的酒精味儿,瞳孔却异常冷静。 他近乎强迫性地,把手里那张纸给他:“看题。” 虞寻接过,起初以为他是不会,所以拿着题来问他,但扫了一眼,发现这道题解题思路清晰,最后答案也是对的。 云词后背靠着门,水龙头刚被虞寻拧开,水流声哗哗的,掩盖住给洗漱间里两人的谈话声。 云词其实很不擅长实话实说,尤其在虞寻面前,口不对心已经成了习惯。 但此刻,他硬逼着自己,把心底叫嚣着的那个声音如实地说出来:“我如果现在不清醒,解不出这题。” “等明天也行,”云词说完,又退了一步说,“反正明天我的答案,也和今晚一样。” 片刻,云词推开门,从洗漱间出去了。 出去之后,脸后知后觉的才变得很烫。 寝室到点熄了灯。 云词躺在床上半天没睡着,他想,虞寻会有那种反应也很正常。 他刚开始回应没多久。 这些年打打杀杀,一直把他当成最讨厌的人。 而且刚才的情形确实有点意外,谁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 最重要的是刚才仓促之下,什么都没准备。 虞寻给他机会考虑的话,他确实要再好好考虑要怎么样更正式地表白一次。 云词想着,打算去网上搜点什么“表白攻略”之类的东西,结果没忍住点进微信,又看起了他和虞寻的头像。 虞寻再没给他发消息。 他也没发。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都在等明天。 倒是李言给他发了一堆未读消息:[我□□和流子最后8:8,要是再来一局,我肯定能赢。] 李言:[最后拿了一堆红旗回去。] 李言:[你睡着了吗,我睡不着。] 李言:[8:8] 云词没睡着,但也懒得理他。 次日。 云词后半夜才睡着,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等他从床上爬起来,下铺的位置上已经没人了。 他问了一声,彭意远说:“虞哥吗?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和流子一块儿,应该是去店里了吧。” 云词看了眼手机。 还是没有未读消息。 云词抓了把头发,从上铺下去,洗漱后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坐在桌边盘算了半天表白计划,突然对彭意远说:“你上次写的情书,还在吗。” “情书?” 云词“嗯”了声:“我观摩一下。” 彭意远心说云词和虞寻这两个人最近都怪怪的:“你观摩这个干什么。” 云词随口:“没写过,看看。” 彭意远昨晚跟着李言和流子,耳濡目染,学会了他们那套思维,说:“我懂了,上次你让虞哥先学,但现在,你已经让了他很多天,到你赶超他的时候了。” “……” 非要这么理解,也随便吧。 说着,彭意远正打算滔滔不绝传授自己的情书经验:“我写了十几封,在这个领域,学得比我的专业课好太多了,我觉得我还是很有发言权的,首先——” 云词突然打断说:“算了。” 彭意远:“怎么就算了?你不听了?” “你情书没效果,”云词说,“写得不好。” “我从不向差生学习。” “…………” 彭意远被痛击:“本来就是伤心事了,还要攻击我。” 他还是自己写吧。 云词虽然没有写情书的经验,但他收过虞寻给他写的情书。 于是他找了张纸。 本以为这玩意儿写起来应该很快。 但很多事直到自己做起来才发现不容易,可能是太过郑重的缘故,写在纸上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要仔细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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