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坏了想,这样的小孩脆弱,容易想不开。 他猛地起一身鸡皮疙瘩,“你妈肯定还关心着你。” “我们僵得厉害,她接受不了我,我也不让着她,关心都没机会施展。不怪她,儿子老子没一个正常的。”谈梦西木然地动着嘴唇,“去年我又叫她卖房子,她还是不卖,一是怕我爸的亲戚说三道四,二是她觉得我喜欢男的这事,还有回转余地,以后还会结婚。” 谈梦西跟她隔着电话反复吵,一个不肯回家的孩子跟母亲对着干,叛逆的形象跃然而出。 游叙轻轻吐出一口气,“你……你为什么要逼她?” 谈梦西苦笑:“你爸妈感情还好?” “普通家庭,白天分开上班,晚上一起吃饭睡觉。” “所以你不懂,谁能背债嫁人,而且还住在亡夫家里,就是真心的,也被吓跑了。” 游叙冒出一背冷汗。 什么叛逆的不良的基因,那道在追光灯下舞动的灵魂,从未真正的像看起来那样自在过。 无助到什么地步,会借风来掩盖,在他的头盔里偷偷大哭;立在江边,空口咽下半瓶劣质假酒,面不改色心不跳。 没有打伞的必要,老天爷在对他挥刀,淋一点雨,算得了什么? 游叙恨自己没多看两本文学书,语言已经苍白无力,搬出特俗的话,但真心实意:“你不要这样想。” 奶茶店的落地窗外,人行道空荡,空调挂机低声嗡鸣,气氛实在不好,惹得人多愁善感。 “还能怎么想,”谈梦西撑起下巴,眼睛在流泪,嘴角却无奈地笑,“我没有家了。” 游叙的胸腔鼓胀,酸涩,沉重,全是谈梦西的真心话,几乎要承受不住。 他抬起头,红透的眼睛盯住谈梦西,“你有我,你还有我。” 谈梦西不接他这话,抽了两张纸巾,胡乱在脸上摁,“说出来,我好多了。” 静了两分钟,游叙挑起眉毛,“你只把我当一个情绪垃圾桶?” “没有。”谈梦西飞快地说。 难得敞开心扉,敞开完,他在心里狠狠地嫌弃自己。 不该说的,没人喜欢听糟心的故事。说来说去,有些事怪不了别人,他全怪自己,宁愿自我毁灭。 该死的倾诉欲!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找认真的人了。”游叙起身结账。 谈梦西跟在他身后,讪讪点头:“知道就好。” 游叙又说:“你不该只把我当情绪垃圾桶,我能为你做的事情很多。” 谈梦西的大脑空白,嗓子眼里挤出一个“我”,再没了声音。 成长环境不同,思想完全不同。他说不出这种信誓旦旦的情话,不能像游叙这样心无旁骛地谈恋爱。 能为对方做什么? 做个爱差不多得了。
第21章 南极 游叙还是在马路对面。 机车斜斜停着,高高大大的人在一棵矮树下躲太阳,树矮,遮住大半个头,光看见一身清爽装扮。 白T恤,牛仔裤,帆布鞋,手里夹了根雪白的烟。 人行道上面学生熙熙攘攘,红灯闪烁。 谈梦西打了个哈欠,眼睛有点儿睁不开。 昨天周末,他在电影院兼职,从上午十点站到凌晨两点,两条腿差点站断,现在还没睡够。 绿灯亮了,他慢吞吞走过去,一条马路的事,游叙走过来接他。 两人在马路中间碰面,游叙动作自然地牵起他,当着身边一大群人的面,走到马路这边。 谈梦西是无所谓的,坦荡惯了。 中学时期,第一次做荒唐的梦,梦里另一方是偶像剧的男主角起,他决定了性取向,像决定中午吃米饭还是面条那样简单。 上车,抱着,谈梦西闭上眼睛,不问游叙去哪儿,去干什么。 游叙带他去哪儿去干什么,他都乐意。 没去某个静辟小店,游叙在一家银行门口停下。 谈梦西下了车,发现边上连棵树都没有。这地方约会,太烂了。 他很乐意,双手遮住阳光,“好热。” 游叙没头没尾地说:“谈梦西,我对你很认真。” 谈梦西嗤之以鼻,有多认真? 他仰起头,看见游叙的侧脸,眉头紧蹙,目光放得特别远,显然在不断思考,面临人生大事那种思考。 话到嘴边变了调,轻得露怯,他问:“有多认真?” 游叙拿出钱夹,抽出一张卡,“这是我之前存来买车的钱,还有零花钱,有七八万吧。我们去取了,存你卡里。暑假你不要去打工,安心复习补考。” “考不过的。”谈梦西不敢接。 游叙轻松地笑,“考不过……你付学费,实习吃饭住宿,明年不用申请贷款。” “你疯啦!”谈梦西简直不敢再跟他说下去,“难道以后你养我?” “我上班,你上学,我们在一起,养你有什么问题?” “你不喜欢上班……” “我有你了。” “你还没上班!” “我会上的!” 两个人跟吵架似的,又不是吵架。 红了脸,不是因为愤怒,而是爱意太满,年轻的心脏藏不住。 谈梦西不要这钱,他还有四千多块存款,再存一存,实习费什么的够了,生活费不够,能慢慢赚。 看游叙一脸意外,他知道游叙幻想他一分钱没有,每天只吃馒头。 按理说,他是该天天吃馒头,努力学习,争取保研,怎么学抽烟学喝酒,还去酒吧跳舞。没办法,他还年轻,禁不住刺激新奇的诱惑,还有时刻沸腾冲昏头脑的荷尔蒙。他的内心有这种矛盾,在这种矛盾里夹缝生存。 谈梦西扯扯嘴角,“我天天到处挣钱,耽误了学习,还一分钱没有,像话吗?” 游叙不肯收起银行卡,“那你留着,我把密码写给你。” “再说吧。”谈梦西还是不要。 游叙咬着脸颊肉,深深垂下头,一副受了重伤的可怜模样。 谈梦西无端烦躁起来,“你他妈是傻逼吗?看见个人就要养!” “我每天看见这么多人,没养过谁。” “我们只牵过手!” “我们是情侣。” “不要这样。”谈梦西拿出情场老手的说辞,慌慌张张看向别的地方,“容易被人骗。” 话刚说完,脖子后面被掐住,把他的脸扭了回去。 游叙一手这么提住后颈,一手搂过腰,用力地吻上谈梦西。 盛夏午后,蝉鸣比以往听见的每一次都要震耳欲聋。 谈梦西的双手死死揪住裤子,衬衫汗涔涔地黏在背上。在这一刻,他比以往更体会到燥热,热得大脑空白。 游叙的舌头很软,吻技很差,除了嘴唇和舌头,还对着他的下半张脸又啃又咬。 两人气喘吁吁分开,不约而同又心虚地看向四周。 谈梦西用手背蹭了下湿漉漉的下巴,脸颊烧得发麻。整个人倚在机车上,没力气,像中暑了。 游叙意犹未尽,又在他鼻尖亲了一口。 他抿起微痛的嘴唇,“现在才亲我?” 约会多少次了,他爱这人是正人君子,又恨这人是正人君子。 游叙有点儿得意,又不敢太张扬,坦白地说:“其实我没有那么绅士。” “你想先突破我的心理防线。” “嗯。” 谈梦西挑起眉毛,没有质问他的意思,反而觉得很有趣味,“难吗?” 游叙的笑意更大,“一点也不难。” 谈梦西的脸更烫了。 当然不难,只需要一点耐心和真诚,偏偏很多人没有,或者不情愿。 “我不想你把我归类到那一类人里。”游叙上瘾似的,说一个词,要啄他一口,“猥琐的,带有明显目的的,不配活着的,石头,牲口。” 谈梦西的嘴角抽搐,反驳不了。 游叙怎么知道? 这样一来,显得他多高傲多阴暗,难相处,难伺候…… 游叙抵住他的额头,目光炯炯:“我在哪一类?” 谈梦西忙说:“男朋友。” 游叙举起双手,轻声欢呼:“太好了,我算个人。” 谈梦西“啪”地捂住脸,有点崩溃,又绷不住大笑。 两人凑一起,游叙泪点变低,谈梦西的笑点低了。游叙随便一句话,他傻子似的嘻嘻哈哈笑好久。 如果接吻有点的话,游叙的吻点低得离谱。 谈梦西没见过这么爱接吻的人,游叙发疯似的追着他啃,他骂游叙上辈子是狗。 “我只想啃你,不啃别人。” 游叙边亲边说。 他对别人不这样。一见到谈梦西,谈梦西只要出现在他能触及到的距离,光看一眼,舌头和嘴唇提前预知美妙的触觉和味道。 像奶油的那个尖,刚剥开来还在晃荡的果冻,雪白蓬松还热乎的棉花糖。 他忍不住上嘴,轻轻地啃咬,恨不能吃掉。 他们在各种地方接吻,黑巷子,机车后座,书店书架后面,所有没人的、监控照不到的角落。 夜色正浓,游叙把谈梦西抵在墙上,刚亲完,还没冷静。 谈梦西软绵绵扶着游叙的肩,腿上有什么嚣张地抵着,全身僵直,不敢动。 这么下去,迟早擦枪走火,他期待,又害怕。 游叙冷静了,问谈梦西饿不饿,谈梦西说不饿。 他们是热恋期的情侣,哪有不饿的,不饿也得饿。 游叙带谈梦西去小吃街,谈梦西全程挽住他的胳膊。小吃街又挤又脏,两人在满是垃圾袋的路面跳来跳去,往人潮拥挤的摊子里钻。 骑车离开小吃街时,他们的车胎扎了钉子,要推去补胎。 爆胎这么普通的小事,影响不了任何人。 游叙推车,谈梦西端着一盒炸土豆,时不时喂他一口,自己吃一口。说说笑笑走了两公里,满头大汗到了修车铺,游叙又说还有时间,问谈梦西想去哪里。 没完没了地找理由继续约会,一秒钟也不要分开。 回学校?去寝室? 谈梦西认为,这些答案不对。 他一眼看见游叙身后的公交车站,座位靠背的广告很久没换,贴着褪色的羽绒服广告。 他的回答,有为难或逗弄嫌弃,又过于认真,“南极。” “南极?” “小时候的一个星期三,忘了什么原因,学校放假。家里没人,还留了一袋零食。我躺在沙发上,看了一下午的南极纪录片。”谈梦西望向远处,脸上微微笑开,“那天,特别开心自在,南极在我眼里特别美。” 南极,游叙犯了难,没想到这么远。
第22章 不急着去南极 两人又不骑车了,在路边坐下。 游叙拿出手机,开始查两个人怎么去南极。 四十分钟后,谈梦西看着游叙已经打了不少字的备忘录,得出结论:“如果报团,时间两个月,差不多三十万一个人。”
57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