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山看着庄清河,脑中还在嗡嗡作响,整个人都陷入震惊的眩晕中去了。 是的,高飞曾经真的教过他们很多东西。 宋明山的父母当年因入室抢劫惨遭杀害,宋明山当晚正好在同学家留宿而逃过一劫。那年他才十来岁,刚读初二。 高飞负责这个案子,因此跟宋明山有了接触。 犯人最后被逮捕归案,然后伏法,但是宋明山的父母却不可能复活了,留了宋明山一个人在这个人世间。 在那之后,高飞定期给宋明山生活费,并负担了他读书时期的所有费用。 高飞对宋明山来说,是恩人,也是第二个父亲。 那时候有人劝高飞,干脆办理手续把宋明山收养了,但是高飞拒绝了。 他说:“这个孩子有自己的父亲,他不缺父亲,只是缺一个照顾他的人。” 在宋明山那里,高飞接替父亲做了一个父亲该做的所有事,但却从没有想过从他这里得到任何回报。 宋明山有意无意地开始模仿高飞的言行,甚至他走路的步伐,以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速度成长着。 后来他甚至受高飞影响读了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南州的一个分局,开始只是一名见习刑警。 高飞那时在南州市公安局任职,是那种能力很强,却一直仕途不顺的人。 在宋明山的印象里,高飞就像被磨合得很好的家具一样,温和又平润。 在自己少年之时,家庭分崩离析之际,他清楚地记得是这个人将他的世界一点点仔细整理,让他拥有了不算糟糕的成长经历。 像高飞那个年龄的人,大部分人都是因妥协而收起了骨子里的风暴,变得看似温和。而高飞却像是从来不曾有过棱角,他天生拥有让人信赖的能力。 宋明山在分局任职的那两年,只要休假都会去高飞那里。 两人的相处,跟真正的父子也没有什么区别。高飞也对宋明山倾囊相授,把自己所有的本领和经验都交给他。 亦师亦父,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一直到现在,高飞都是宋明山见过最聪明,最厉害的人。他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能琢磨。 不知道从哪天起,宋明山再去高飞那里的时候,经常碰到一个少年。 少年长了一张异常好看的脸,可却时不时会溢出一种不符合他那个年龄的机敏,宋明山无数次逮到他察言观色的眼神。 这个少年就是庄清河。 高飞经常给宋明山讲一些办案时积累下的经验,每次庄清河都在旁边全神贯注地听着。这种类似“偷师”的行为并没有引起任何不满,高飞反而对他非常赞赏。 有次高飞甚至对宋明山说,这孩子比你学得还快啊。 宋明山也在这种情况下和庄清河一天天熟识了起来,那个时候,宋明山是真心把庄清河当弟弟看的,尽管并不知道他的来历。 关于高飞和庄清河两人如何相识,又为何亲近,宋明山是问过的。 但是他们好像在共同守护一个秘密似的,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宋明山。 . ---- 抱歉,回来晚了。 所以今天就双更吧。
第105章 清河,我来接你。 【今天双更,上面一章别漏了。】 高飞失踪在庄清河出现的两年后,那是一个让人交口称赞的金秋。 宋明山这天值完班就去了高飞那里,当天庄清河也在。 南洲这个城市浮华又璀璨,掀起这张光鲜画布的一角,里面是和别处一模一样的市井人间。 高飞的家在一条小巷里,一走进巷子就有浓重的生活气息。街头巷尾都弥漫着饭菜的香味,一扇扇玻璃窗里透出昏黄的光。 那是生活中最真实又琐碎的写照。 高飞和庄清河一老一少,做饭的任务一般都会落到宋明山身上。 这天宋明山做好饭,高飞匆匆吃完,把碗一放就坐在窗边摆弄自己的无线电台。 他是一个资深的无线电爱好者,而这天对于无线电爱好者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M国在这天正式启动了一项计划,名为“国际空间站业余无线电通讯计划”。 这是该国的科技教育项目之一,这个计划可以给全球的业余无线电爱好者提供机会,和国际空间站的宇航员直接通信。 高飞听着广播,说:“不知道我能不能跟宇航员通上话。” 庄清河:“总有一天能连到的。” 高飞朗声大笑:“我还有几年好活呢?” 庄清河的天真和不圆滑在此时显露出来了,终于也像个没心机的孩子一样说了傻话:“等你哪天不在了,我替你接着连,总有一天能连到的。” 高飞低头笑了一会儿。 这天也是无线电爱好者的狂欢。 国内的电台因为这个计划的发布,也办了一期节目,连线采访了几个小年龄的无线电爱好者。中间环节问到对方的理想,可能是受国际空间站业余无线电通讯计划的影响,几个孩子都回答说以后想当宇航员。 高飞听着电台里的声音,突然问一旁的庄清河:“你长大了想干什么?有没有想法?” 庄清河从圣经里抬起头,回答:“我想当救世主。” 这话太狂妄了,高飞这样的厚道人都忍不住笑了,问:“你觉得什么是救世主?” 庄清河回答得很认真:“救人于苦难之中的人,就是救世主。” 想了想他又说:“警察就是救世主。” 高飞:“可是警察不光是救人,必要时也得杀人啊。” 庄清河不改观点:“警察杀的都是坏人。” 高飞:“杀坏人救好人,那是执法者,不是救世主。” 庄清河还是坚持:“警察杀一个坏人,可能就能救一百个无辜的好人,就是救世主。” 高飞笑道:“那不是救世主,杀一人救百人,救世主不会干这种事。” 这时,宋明山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到队里来的电话,说临时有任务,让他提前归队。 夜长风冷,天黑得很早,宋明山走到门外的暮色中时,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 隔着玻璃窗,高飞头发花白,老旧的台灯照出他的剪影,那大概是可以用来作为“父”的形象宣传海报的样子。 那是高飞留给宋明山的最后一个画面。 “宋明山。” 耳边庄清河的声音将宋明山再次拽回现实。 庄清河说:“我饿了。” 他说:“宋明山,我饿了……” 听到这句话,宋明山又想起一些事,也是高飞失踪前不久。 那段时间,庄清河很热衷于跟宋明山掰手腕。十来岁的庄清河还是个嫩瓜秧子,当然比不过青壮年的宋明山。 但是庄清河很要强,他看起来对自己的弱小很不满意。他每次见到宋明山都要跟他比掰手腕,还要计时。 庄清河似乎把宋明山当成了力量标尺,通过掰手腕坚持的时间长短来验证自己力气的增长。 每次掰手腕,庄清河都用尽全力憋得一脸通红,在被宋明山把手背摁到桌上之前,到最后一秒都不肯放弃。 当时宋明山就觉得,这个人太好强了。 高飞出事前不久的一天,他们又坐在桌前掰手腕。宋明山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看他可怜想让他赢一次,但又不好让得太明显。 也可能只是想逗他。 反正宋明山这天收敛了一些力气,给了庄清河一种觉得自己能赢的错觉,导致他整个人都卯足了劲儿。 两人胶着了许久,庄清河被激起了斗志,就在宋明山分心想着要不要让他赢一次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咔嚓”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 接着,整个巷子里都是庄清河的惨叫。 医院门口,夕阳残照,路边的店铺被残阳照得古旧金黄。 “宋明山,我被你弄骨折了。”庄清河举着包得像叮当猫的圆手谴责宋明山,他脸上的绒毛在夕阳的金光下清晰可见。 宋明山此时是真的敬佩庄清河了,毕竟掰手腕能硬生生把自己手掰到骨折的人也不多见。 之后的那段时间,庄清河挟圆手以令宋明山,每次见了宋明山就吵吵着要吃的,也是这句话。 “宋明山,我饿了。” 宋明山心虚啊,那段时间没少被他敲诈。 后来直到高飞出事,庄清河手上的纱布都没拆。 高飞失踪后,宋明山的脾气简直坏到了极点,时常疯了般找到庄清河,质问他师傅的下落。 庄清河却始终缄默。 随着时间的流逝,高飞也逐渐被人淡忘了。只是很偶尔地会从认识他的人的叹息和唏嘘中跳出来,就像一个幽灵的闪现。 后来,连这种偶尔的闪现也不存在了,本就闪烁的影子,就此暗了下去。 宋明山经常会想,除了自己,还有人记得他吗? 显然还是有的,最起码宋明山能感受到,往后那么多年,他每次在庄清河面前提起高飞,这个人眼中的怯意和躲闪。 或许说是心虚更准确。 这也是宋明山怀疑庄清河的重要原因。 “宋明山,我饿了。” 坐在对面的庄清河又重复了一遍。 宋明山从记忆中抽回思绪,问:“你想吃什么?” 庄清河抬起头,那双眼睛像两颗沉甸甸的黑珠子,他看着宋明山:“汉堡,我想吃汉堡。” 宋明山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庄清河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有着非凡的含义。 对视了几秒之后,宋明山收回视线,对陈明说:“去买汉堡,回来我给你报。” 大概半个小时后,陈明拎着某著名样快餐品牌的打包袋走进来。宋明山接过袋子,把东西放到庄清河面前,说:“吃吧。” 庄清河抬起戴着手铐的手,打开袋子。 宋明山的视线始终停在他的手腕上,然后突然撇开脸。 庄清河拆开汉堡的包装纸,在窸窸窣窣的声响中咬了一大口,说:“好久没吃汉堡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念念不忘。” 这句话其实是很怪的,汉堡这种东西满大街都是,何至于多年吃不上,又何至于多年念念不忘。 宋明山却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临近中午的时候,闻讯而来的上级领导在办公室大发雷霆,怒道:“宋明山他疯了吗?” “现在什么时期?还在用这种手段审讯。马上让他给我停下!” 就在旁边人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宋明山走进来,对发脾气的领导说:“他已经交代了,明天早上去郊外抛尸地点认尸。” 庄清河吃完汉堡之后,就交代了抛尸地点。 领导看着宋明山充满血丝的双眼,和近乎空洞的眼神,愣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最终只是冲着他喊了一句:“你等着受处分吧!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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