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苜想了想:“也没那么糟,这种形式的爱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 “积极的一面在于,因为父爱是有条件的,就说明是可以通过一些办法来获取,是可以控制的。” “消极的一面在于,如果你不按照他的要求,或者没有达到他的预期,那你就会失去他的爱。” 一辆黑色奔驰车掠影疾驰,树影在车前窗玻璃上一闪而过,玻璃后的庄清河面容凝滞,眼神决绝,一路朝着南大附属医院精神科诊室驶去。 惊天的猜想让他头皮发麻,接着他就马上异常镇定地行动了起来。 其实现在回头看来,处处透着诡异。 庄清河抽了抽鼻子,他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呢? 关于商珉弦性格的巨大转变,他当然也曾怀疑过,可是他再看自己就又释怀了,因为庄清河自己也是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他猜想商珉弦的转变是因为商辰的原因,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其实是因为这个壳子里面早就换了芯。 庄清河抬头看了看天空,寻找征兆,似乎是要下雨了。 他要去阻止一场不为人知的谋杀。 他比商辰他们晚了一点出发,但一路开得飞快。来到燕大附属医院的精神科诊室门口时,正好看到商辰和商珉弦从车里出来。 商珉弦站在光下,像披了一身皓白的光影,他抬头看了看天,似乎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明亮的光,忍不住眯了眯眼。 庄清河远远看着他的身影,眼睛酸胀得像个水泡,轻轻一晃就会滚出泪来。 他没下车,而是直接一个甩尾停在他们身后,尖锐的刹车鸣叫让商珉弦和商辰同时闻声回头。 庄清河面色如常地坐在驾驶座上,他摇下车窗冲商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我和商珉弦说两句话,只要两分钟。” 商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商珉弦,说:“和医生约的时间已经到了,有事等他治疗完出来再说吧。” “不急这两分钟吧?”庄清河直视商辰的眼睛,问:“就这么着急吗?” 就这么着急吗? 商辰铁石般的心也因为这句话微微颤了一下,就这一下,让防备泄开了一个口子。 商珉弦已经朝庄清河走了过去,附身隔着车窗问他:“怎么了?” 庄清河偏了偏头,低声说:“上车。” 商珉弦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他的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车门刚关上,不等他系安全带,庄清河就突然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商辰没想到庄清河会来这么一招,怔愣在原地,忍不住随着车子跑了两步,然后才停了下来。 他凝眉看着远去的车影,猛地转身大步往自己的车走去,对司机沉声说:“追上他们。” 商珉弦目光惊讶,转头往后面看了一眼,又转回来问庄清河:“怎么了?” 庄清河抿唇目视前方,专注地开着车,顿了两秒才柔声说:“把安全带系上。” 他声音有点沙哑。 情况太紧迫,没有时间让他去计划,所以他直接用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当着商辰的面把商珉弦带走。 商珉弦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然后系好安全带,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问:“现在是什么意思?” 庄清河眼神仿佛重若千钧,声音却很温柔:“商珉弦,我要拐带你。” 商珉弦嘴唇紧抿,用一种惶惑的眼神看着他。他似乎想说什么,又因为不为人知的原因把话吞了回去,似乎是怕透露太多,于是以一种谨慎的姿态沉默着。 庄清河开着车汇入车流,从后视镜看了眼后方,接着轻蔑一笑,在第三个路口就轻易地甩掉了商辰。 接着他往城郊方向开去,选的都是僻静没有监控摄像头的道路。 商珉弦坐在副驾驶,转头看着庄清河的侧脸。 庄清河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了颜色,心脏跳得剧烈,快要撞破肋骨。心中巨浪翻涛,脸上却平静如镜。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庄清河保持着平静又疯狂的状态,一言不发地把车开到了郊外的一片丛林边,又转到林间分出来的一条小路上,然后才停了下来。 车厢里静得可怕,有一种难以言喻怪异氛围,两人都处于一种镇定而又浩荡的状态。 许久后,商珉弦问:“到底怎么了?” 庄清河握着方向盘,弓着背捂住胸口,想让那里跳得慢一些。 又沉默了许久。 突然下起了大雨,雨势来得暴烈,空气里都是水,如圣经中四十昼夜的大雨。 密集的雨水和树木遮住了本就不多的天光,车厢里暗得可怕。 庄清河换头望向车窗外,雨越下越大,水珠贯成串,再连成丝,落在地上砸出白茫茫的花,看起来像是水面长出了晶白的毛。 过了很久,庄清河才转头看向商珉弦,从中看到了一种自我放逐,自我抛弃的淡然。 庄清河想象着这个人活的无凭无据的这些年,突然不敢再看那双眼睛,再次转头看向车窗外,只敢问一句。 “是你吗?” 商珉弦被他这么问,呼吸突然错乱又惊慌。 庄清河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很轻并且在发颤,哽咽着又问了一次:“是你吗?” 天空呈现一种鸽灰色的绒质,大雨落下漫天的针脚,这场连绵了十几年的暴雨滂沱又潮湿,让他们的灵魂都长出了菌。 商珉弦看着他长久地沉默着,一言不发。 庄清河并不催促,他只是等着,拿出等到地老天荒的耐心。 过了不知多久,在这样喧哗的雨声中,庄清河的身边终于响起了那句时隔十几年的问候。 “庄清河,好久不见。” . ---- 鹿鹿放假了,接下来这段时间更新不定时咯。 大家可以关注一下作者专栏,更新会有提醒。
第93章 命运打了环扣 光在黑暗中,黑暗却不接受光。 ---《圣经》 “庄清河,好久不见。” 眼泪瞬间滚落。 就这么一句话,足以让庄清河瞬间崩溃。他哽出一个泣音,然后俯身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商珉弦的眼眶也红得厉害,他看着庄清河,眼神中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悲痛在狭小的车厢里,像瘟疫一样蔓延。 庄清河抬头看了他一眼,再次和他共处,心里有汹涌的柔情涌上来,泪反而掉得更厉害。 这时商珉弦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愣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来,是方舟打来的。 也许是约定时间到了却等不到人,所以打电话过来了。 庄清河看着手机上的名字,生出一种带着强烈讽刺的愤怒。 方舟原来代表新生和救赎,此时却像一道催命的咒符。 这个世界太荒谬,真正善良的人不能在耶和华面前蒙恩,只能屈身黑暗。 如此因果难参。 长时间的沉默后,庄清河问:“你是哪一个?” 这话似乎把商珉弦给问懵了,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庄清河,眼中逐渐困惑起来,喃喃道:“是我啊。” 庄清河呼吸了几口气,很有耐心地问:“不是说,除了他还有两个吗?你是哪一个?” 商珉弦眨了眨眼,笑了笑说:“除了他,剩下的两个都是我。” 庄清河蹙眉。 商珉弦还是那种温和纯粹的笑容:“庄清河,我一直是我。” “那,那个拿箱子的人是怎么回事?” “拿箱子的人?”商珉弦愣了一下,微笑地看着他:“你们是这么称呼我的吗?” 庄清河看着他,心里觉得很难受。因为他不喜欢商珉弦嘴里的这个“你们”,或者说不喜欢自己也是这个“你们”。 商珉弦似乎把自己隔离在外,一个人站在了世界的另一面。 商珉弦说:“都是我,从头到尾只有我和他两个。” “那为什么?”庄清河回忆和方舟的谈话,问:“为什么国外的那个医生会诊断还有两个人格?” 商珉弦抿了抿唇,说:“因为我在他面前假装了两个身份。” “他?”庄清河有点不明白,这个他是指谁?是医生?还是亚人格?还是商辰? “就是他啊。”商珉弦顿了顿,说:“就是这段时间一直跟你相处的那个他。” 雨声沉闷,庄清河柔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商珉弦回答:“因为他太可怜了。” 庄清河看着他的眼睛,发现这个灵魂十几年后仍未改变,一如既往的纯良。 那时世界黑白黏着,天地一片混沌,商珉弦为他挥刀,劈开了天地,然后不遗余力地将他打捞。 商珉弦说,庄清河以后自己找东西吃吧,他就听话地自己把自己养了这么大。 商珉弦给他创造了新的世纪,自己却又在那之后归入了混沌之中。 “告诉我,商珉弦。”庄清河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商珉弦的眼眸分明是像琥珀一般剔透,里面却被像暮色一样的沉郁填满,沉甸甸的拎不动。 雨声震耳欲聋。 事情还要从他们被小旅馆带离之后说起。 商珉弦因为吃了猫的缘故,在那之后就患上了厌食症。开始只是不能吃肉,后来慢慢连蔬菜也很难吃得下,直到完全无法进食。 实在没办法,商辰让医生给他输营养液。 秋天快过去了,商辰每天都会去看商珉弦,没有安慰和关心,商辰一直在自己表达对他的失望。 那是拔苗助长的期待,是不以健康成长为目的的灌溉。 舌头这么柔软的器官,原来也是能一点一点扼杀掉一个人的。 商珉弦的灵魂和躯体,在那个深秋一起虚弱了下去。 那场所谓的让他“失忆”的高热就是这时爆发的。 雨水在车顶打出沉闷的声响。 “我发了高烧,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的早上。醒来之后我发现了身上那种因长期不进食带来的虚软疲弱少了很多。” “我下楼去,佣人看到我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只是给我准备好了早餐,可我还是吃不下。” “然后他就出来了,那种感觉很神奇,我只是一恍惚,就发现眼前的餐盘已经变得干干净净了。” 商珉弦的病因可以说是逃避,也可以说是自救。父亲期待的压力,再加上不能进食的痛苦,使他分裂出了这样一个人格。 而当遇到相似的环境或情景时,主人格很有可能因为想要逃避而叫出亚人格。当主人格习惯了依赖之后,亚人格出现的次数会变多,时间也会变长。 主人格则会被慢慢削弱。 每当需要吃饭的时候,商珉弦就会控制不住地唤出亚人格,让他代替自己进食。 按照病理来说,最初产生第二个人格也就是亚人格的时候,亚人格是不知道自己是亚人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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