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的话听得喻斐一怔,默默地收回了捂着旁边人嘴的手。 展述好整以暇地觑着他,见他表情怔愣,故意问:“感动了?” 男生之间这样问一般都是玩笑,本以为喻斐会反驳或笑骂回来,可他竟愣愣地点了点头。 展述噎了两秒,云淡风轻道:“不用感动,分内之事而已。” 他仰头靠着椅背,下颌线流畅分明。 “毕竟要是没有提前做点儿准备,我昨晚还真没底气在钟哥面前口出狂言。” 钟哥? 不是Skyline的经纪人吗?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的小王没听懂,转头就看见喻斐扭着头盯着窗子,细条条的手臂上经络绷起,侧颈线条凸出,嘴角抿成一条线。 生气了? 小王一惊。再一细看,人家黑发半掩下的耳垂已经红透了。 “……” 小王转了回去。 行了,不用操心,又是情趣。 窗外街景倒退着,从偏僻寂寥驶向楼群大厦,越往市里开,车辆行人也越多。 喻斐本来是为了结束话题才扭头看向窗外,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后,竟真的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沿路景致上。 他还没满十五岁就在某次市级舞蹈比赛上被来星城出差的公司星探发现,很快又在家人的全力支持下远赴魔都维盛总部成为练习生,此后回家的机会一年一年越来越少。 星城是座南方城市,一直以来娱乐行业都很发达,很多综艺在这里录制取景,也是开办音乐节、演唱会的热门城市,若非如此,喻斐回来的次数还得砍掉一半。 安全起见,他每次回家都是从机场直奔回家,偶尔还会让司机故意绕一段路,避免私生跟车,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家乡的风景了。 车子在大街小巷中穿梭,喻斐痴痴看着倒退的景色,过桥时远处拔地而起叫不出名字的新建高楼,街道大大小小店面的招牌,种了满城的香樟玉兰…… 或许他从来没见过那栋楼、那棵树,但“家乡”二字给予了每个在异乡拼搏的人一种踏实和安定感,让他觉得一切都那么熟悉。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司机拐进一条大道。两道风景与刚才没什么差别,但越往前走,喻斐越觉得不对劲。 驶了一段路,司机往右转,开进一条明显比刚才窄一截但是很长的路。 路边的门店招牌陈旧,沿路种着高而茂密的香樟树,喻斐无意识地坐直了身,眼神发愣。 路上人烟稀少,司机师傅疾驰几分钟,在一个分岔路口踩下刹车。 感受到车停,仰头补眠的展述缓缓睁开眼,嗓音有点哑:“到了?” 小王依旧欢脱:“是的呢,下车吧两位。” 一众摄影摄像和工作人员已经在车外严阵以待,展述戴上口罩,开门下车。 这条大路已经驶到了尽头,只有左手边有一条小路可以走,小路的斜左前方还横生出一条更窄的小巷,道两旁的樟树枝桠都已经交叉相撞。 他张望几眼,喻斐慢一步迈腿下车。 展述转过头问他:“这里是?” 喻斐已经调节好了情绪,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卫衣,半只手所在袖口里,指向左手边的路:“往这里走,应该……是我的高中。” 这下展述也懵了,不敢置信:“应该?” 喻斐收回手放进口袋:“这么不可思议做什么?我当年还没上过多久课就被维盛带走了,忘记路了不是很正常吗……” 这说法把展述逗笑了:“行,很有道理。所以你昨天写了什么才让他们把我们带到这儿来?” “没什么,”喻斐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走吧,带你进去看看。” 左边的这条路并不长,往里走两分钟再往右看就到了学校围栏,围栏里种着一圈低矮灌木,间或有几棵小树。不远便是四百米的大操场,一连排观众席中央的主席台前旗帜飘扬,独属于中学的静谧和朝气扑面而来。 再往前走便能看见红棕色系的教学楼和体艺馆,学校气派的大门就在前面路边,宽敞大气的石匾上刻着“星城市第五中学”几个大字。 展述比刚才还要惊讶:“你在这儿上学?” “对啊。”喻斐点头,顿了顿又纠正道,“确切地说,我没来念过几天书,一般只说这是我母校,不说我在这儿上学。” 展述望着教学楼,不知在想什么,忽然问:“你们学校是不是很有名?” “对,你怎么知道?”或许是重回母校心情好,喻斐话都多了起来,“我们市有全国闻名的四大名校,主攻竞赛,里面的学生一半当清北苗子栽培,后一半也是复交浙的竞争者。我们五中紧随其后,但是搞竞赛的少,全靠高考冲击名校,一本率低于百分之九十九都算发挥失常。” 展述觑他:“不是没来过几次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中考的时候也是费了老鼻子劲才挤进五中的好不好?”喻斐不满道,“你可以说我高中读书少,但不能否认我初中付出的努力!” “行。”展述忍俊不禁,半感慨似的说,“说来也巧,我也认识一个在这儿念书的人。” 喻斐好奇道:“谁?” “你也认识,”展述侧头与他对视,“向惟哥。” 喻斐笑容凝固:“向哥?” 展述“嗯”了声,目光越过围栏,昂着下巴眺望视线可及的校园,像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跨越时光看见谁似的。 喻斐同展述一样侧着头,不同的是,他的视线落在了展述的侧脸。 向惟从来不在镜头面前透露隐私,展述怎么是怎么知道的? 这俩人到底有多熟稔? 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喻斐心底抑制不住地对这个歌坛前辈生出一股敌意。 不是厌恶某个人的那种敌意,而是一种类似于地盘被入侵的警惕。 可是喻斐已经在那天只言片语的交流间感受到了向惟的真诚、随和、单纯,因此他更加反感和唾弃自己这些小心眼的情绪。 两厢拉扯之下,喻斐的兴致忽然就落了下来。 他们走到大门近旁,展述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对小王说:“麻烦刚才那几句话掐掉别播,向哥不喜欢暴露太多个人隐私。” 向惟没有公开透露过自己曾就读于哪些学校,可这些信息百科上其实都搜得到,不播出去只能起到避免传播的作用。 但毕竟前两天才刚腆着脸将人请上节目,尊重向惟的习惯也是应该的,小王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他放心。 喻斐的气压更低了几分,他脚上步伐加快,过去敲了敲门卫室的门。 片刻后,门没打开,门卫大爷从旁边的窗户探出头来:“有事?” 喻斐一向尊老爱幼,摘下口罩挤出一个乖巧的招牌笑容:“大爷,我是前几届的学生,回来看老师的,能进去逛逛吗?” 大爷戒备地扫了眼后面扛摄像机的、戴口罩的工作人员,相当威严:“不好意思,社会人士不得入内。” 喻斐也回头看了看摄像大哥,解释道:“没关系,他们不进去,”他拍了拍展述胳膊,“就我俩进。” “你们怎么证明是本校学生?”大爷眼神犀利如鹰。 喻斐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试图刷脸:“大爷您看我眼熟吗?” 大爷闻言细细打量他片刻,狠狠皱起眉头。 “什么眼不眼熟的,别以为长得帅就能为所欲为!”他寸步不让,显然没把他们当什么好人,“按照规矩,让你曾经的老师本人来接我就能放你进。” “麻烦人家跑一趟多不好意思,”喻斐尴尬地拿出手机,快速解锁,“我给老师打个电话,他确认了您就放我进去行不行?” 大爷不置可否,喻斐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响了十几秒对面才接通。 “喂,赵老师,”喻斐和老师说话时更乖了,微微笑着,语调也很讨长辈喜欢,“我是喻斐,一六级的学生,您还记得我吗?” “……哈哈哈没有没有,您太抬举我了。是这样的,我最近在参加一个节目,今天导演组想让我回学校参观参观,您能不能帮忙和门卫大爷说一声?您放心,我们不会拍到不该拍的。”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喻斐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啊,这样啊,好的,打扰了赵老师。” 他应了几声便挂断了电话,展述问:“怎么了?还是不能进?” 喻斐将手机揣回兜里,转身看向小王:“采访一下,星期六把人带来学校参观是怎么想的?” 小王和摄像大哥一怔,面面相觑:“……” 他们昨天计划行程太匆忙,还真的忘了这茬。 门卫大爷这会儿倒是乐了:“你们也是赶巧了,平常周六学校还留下来补课,正好最近严查,今儿学校里没有一个师生。”他看戏似的笑着看喻斐,“小帅哥,你来看哪位老师?” 喻斐:“……”
第15章 成年人 实在没办法,他们只能在大爷的目送下转身离开。 其实喻斐也不是非得进去,只是闭门羹让他的心情更加愉快不起来,蔫得像霜打的茄子。 展述瞥了他的后脑勺几眼,忍不住道:“没关系,也不是非得进去。” 小王也良知觉醒,安慰道:“是啊,不进去也有不进去的好处,你看,你刚才和大爷对峙的那一段素材也能用啊。” “嗯,”展述睨着喻斐的发旋,“没关系,可以找其他地方……” 话音未落,喻斐抬起头打断他们:“我知道,我没难过。”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扬起笑容,轻松道,“没事儿,我带你们去香樟路吃早饭吧!” 展述欣然同意。 反正去哪儿无所谓,能让他别垂头丧气就行。 本以为香樟路是什么特殊的地方,小王甚至已经联系司机师傅准备就绪了,结果喻斐走到下车的路口便带着他们拐进了刚才看到的唯一一条小巷。 这是一条单行道,巷口第一家是用木板题着“知否”二字的书店,雕花木门敞着,看起来和周围店家格格不入。 往巷子深处扫一眼,各种五花八门的小吃店文具店拥挤地开满了两道,多数因为放假无人光顾而没有开业。 往里走了几步,展述仰望着头顶蔽日的香樟树,不太确定地问:“这就是香樟路?” 这顶天了也就是香樟“巷”的规格吧? 喻斐解释道:“这是五中一届一届传下来的称呼,原本这巷子没有名字,是学长学姐和这里的老板混熟了,对这条巷子也有了感情,想给它取个名字。但是大家都觉得‘巷'字太单薄,索性升了个级,叫它香樟路。” 展述的校园生活同样短暂,性格使然,他对校园风云人物和事件不感兴趣,所以对这种“传宗接代”式的校园大事件不太理解,但他表示尊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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