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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大概是觉得跟陌生同学一起走很尴尬，也说等一会儿再走。
罗念走出医务室，站在台阶上伸了个懒腰：“本来想顺便在医务室睡一觉的，结果你们就来了。”
江安白点了点头，问他：“之前去打篮球了吗？”
“哪有啊。”罗念无奈地说，“他们在玩，我就是坐在旁边的篮球架下晒晒太阳，结果就被误伤了，真是无语。”
“以后离远点，篮球又不长眼。”
罗念闷闷地“嗯”了一声：“以后离他们远远的。”
“嗯。”
罗念裹了裹校服外套，问：“你有没有觉得突然冷了啊。”
“有点，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雨。”江安白说，“你带伞了吗？”
“我没带。”罗念怀疑地抬头望天，“这大晴天的怎么会下雨呢？天气预报都不准啦。”
江安白没有反驳，只是说：“如果下雨你就去找我，我带了伞，可以和你一起走。”
“好啊。”
一直到下午，天气都很晴朗，一点没有下雨的迹象。最后一节自习课前，罗念看着窗外出神，刘长夏推了推他：“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没看什么。”罗念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今天有雨吗？”
“我哪儿知道。”刘长夏说，“语文作业还没留呢，你还不赶紧写上去。”
罗念这才想起来，再看黑板，几乎已经被各科课代表留的作业占满了。他站在黑板前看了半天，挑了个空当把语文作业写下来，又用红色的粉笔画了几个醒目的圈，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
到吃晚饭的时候，天果然阴了下来，刮了一阵风，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迅速洇湿了地面。
罗念和刘长夏赶在雨下大之前跑回了教学楼，在楼门口看着雨点连成雨幕，一众同学狼狈地在雨中奔跑。
“罗念你这个乌鸦嘴。”刘长夏抹着胳膊上湿漉漉的雨水，没好气地说，“好端端的说什么下雨，看，下雨了吧。”
“该下雨了怎么能怪我。”罗念冷得瑟瑟发抖，“你这是乱甩锅。”
刘长夏哼了一声：“我看你晚上怎么回家。”
罗念得意起来：“不好意思，江安白已经答应跟我一起走了。”
“……切。”
雨下得很大，到晚自习下课也没转小，铃声一响，罗念飞快地收拾好书包，跑到一班去找江安白。
两个大男生挤在一把小小的伞下还是显得拥挤了些，江安白看罗念的肩膀露在外面，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你过来些，淋到了。”
“没事啦，一点点。”罗念本来就是蹭人家的伞，也不好意思只顾自己，“你不要淋湿了就行。”
“你身体弱，淋雨又会感冒。”江安白不顾罗念的反对，执意把伞往他那一侧倾了倾。
“我哪里弱了。”罗念不服气，“我明明就健康得很。”
江安白淡淡地说：“嗯，不知道是谁吹了吹冷风就发烧了。”
他的语气中甚至有几不可察的笑意，简直不像是江安白，罗念有点震惊地侧头看他，怀疑自己现在就开始发烧了。
天气不好，加上时间也很晚了，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偶尔有几个下班晚归的人打着伞匆匆忙忙地走过。
走到离家不远的一条街上，罗念看到路边的一家店铺外围了不少人，不知道在干什么。隔着雨雾，视线并不好，他也没往心里去，扫了一眼，随口说：“那边围了好多人啊，在干什么？”
江安白也顺着看过去，摇摇头：“不知道，吵架吗？”
两个人急着回家，都没有看热闹的兴趣，没有停留，直接走过去了。
江安白一直把罗念送到了楼下，看着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来，这才转身走了。
罗念回到家里，发现灯虽然是亮着的，可是罗奶奶却不在，他找遍了几个房间都没有看见罗奶奶，又看到罗奶奶的手机还放在沙发上，不由得有点着急了。
他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先去敲了邻居张阿姨家的门。
张阿姨见他大晚上来敲门也有点吃惊：“小念，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罗念见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还是抱着微弱的希望问：“阿姨，我奶奶在你们家吗？”
“不在啊。”张阿姨说，“我今天没看见过你奶奶，她不在家里吗？你给她打个电话，看是不是去别人家里了。”
罗念摇了摇头：“她没带手机。”
“哎？那就奇怪了，这么晚了能去哪里呢？”张阿姨说，“会不会是去你姑姑家了？”
“应该不会。”罗念说，“我回来时灯是开着的，奶奶不会晚上去姑姑家，也不会不告诉我的。”
“是啊。”张阿姨被他说得也有点担心了，“雨还这么大，应该不会走远的。”
罗念咬了咬牙：“我出去找找。”说着转身就要走。
张阿姨拉住了他：“先等等吧，也许是去小区超市买东西了，一会儿就会回来了，你先别着急。”
“那我先去超市看看。”罗念已经等不下去了，“奶奶腿脚不好，我怕她路上滑倒了。”
“那你等一下，我穿件衣服跟你下去。”
“不用了阿姨。”罗念忙说，“我自己去就行，不麻烦你了。”
“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张阿姨说，“你别走啊，等我一下。”
罗念不好拂她的好意，心里确实也很不安，想要一个人陪着他，也就默然点头答应了。
两个人撑着伞，打着手电筒，先去小区超市找了找。小区超市已经关门了，窗户里一片漆黑，只有玻璃上“诚信超市”的灯牌还亮着，在黑暗中闪闪烁烁。
罗念有点失望。
张阿姨一边安慰他，一边又带着他在小区里转了一圈，仍然没有发现罗奶奶的身影。
罗念急得想哭，又要去外面接着找，张阿姨劝他：“还是先回家看看吧，万一奶奶正好和我们错过了呢。”
“要是奶奶还没回去呢？”罗念站着不动，声音已经带了哭腔，“阿姨，我有点怕。”
张阿姨轻轻地拍他的后背，温声道：“不行咱们就报警，肯定能找到的。阿姨陪着你呢，你别怕。”
她好言劝着，总算是把罗念带回了家。
不出意料，罗奶奶并没有回家。
张阿姨也没了主张，看着失神的罗念，正要提议打电话报警，电话铃声先急促地响了起来。
罗念猛然惊醒，扑过去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罗念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手也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
第 46 章
罗念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医院，直到看到“手术中”几个血红的大字，他还是有种恍惚的感觉，仿佛身处一个漫长的梦境里。
张阿姨去帮他办理各种手续，回来又联系他的两个姑姑。
罗念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呆愣愣地望着手术室的大门，感觉到张阿姨的手扶在他的肩膀上才迟钝地仰起头。
张阿姨担忧地叫了声：“小念，还好吗？”
一切的声音进入罗念的耳朵时仿佛都延迟了，他过了几秒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阿姨。”
张阿姨在他旁边坐下，有点心疼地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我已经通知过你两个姑姑了，她们都说赶过来。——要不要也通知你妈妈一声？”
她心里想的是罗奶奶之前就因为脑溢血住过院，这次又因为去给罗念送伞而进了医院。罗念的两个姑姑知道了，保不齐会不依不饶地责怪他，自己这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亲妈来了好歹能护着点。
罗念却一言不发，只是木木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医生神色疲惫地走了出来：“你们都是家属吗？”
不知道为什么，罗念一看到他就涌起不好的预感，就像被钉在椅子上一样，不敢站起来，仿佛这样就不用面对最坏的结果一样。
张阿姨站了起来，忐忑地说：“医生，她……”
罗念死死地盯着医生，手掌紧紧地捏成了拳，指甲掐得掌心一阵刺痛，他却浑然不觉似的。
医生摇了摇头：“对不起。”
罗念的脑子顿时“嗡”的一声变成一片空白，似乎一切声音都离他远去。
医生后面又说了很多，可罗念望着他开开合合的嘴唇，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突然很想闭上眼睛睡一觉，企盼再睁开眼睛时，就会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奶奶还在厨房里蒸鸡蛋羹等他下课回家，而不是躺在里面那张冷冰冰毫无温度的床上。
罗奶奶的脸是青紫色的，十分灰败，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紧紧闭着，再也不会慈爱地望向他。
他永远失去了最爱他的人。
罗念的两个姑姑负责操办罗奶奶的丧事，罗妈妈知道后也赶回来帮忙。三人之间心存芥蒂，彼此都不给对方好脸色，家里的气氛压抑又沉重。
在外地读大学的表哥表姐也都来了，气氛使然，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只有张扬跟罗念关系改善了许多，在他身边安慰了一阵。
涉及到葬礼的各种复杂的事情很多，基本没什么用得到罗念的地方，也没有人顾及得到他的情绪，他就像一个似有若无的影子，飘荡在家里的各个角落，试图感受罗奶奶的最后一点气息。
纪芫每天下课都会来家里陪他，说已经帮他请过假了，也告诉刘长夏帮他把试卷什么的都留好。
罗念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听完就点点头，也不作声。
纪芫没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怎么安慰才有用，只能一直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我前两天看见江安白了，他想来看看你，我觉得你状态不太好，就劝他暂时别来。”纪芫慢慢地说，“小念，你想见他吗？我让他来好吗？”
纪芫小时候喜欢学着大人这样叫罗念，觉得很可爱，很配罗念那张圆圆的小脸。后来两人渐渐长大，罗念自我意识日益强烈，明令禁止纪芫再这样叫他，理由是“不过比我大几个月的家伙，不要这样叫我”。
三令五申下，纪芫不甘心地放弃了这个称呼。
此时，他又不自觉地叫出了这个称呼，仿佛这样就能多给罗念一点力量一样。
罗念低垂着头，睫毛微微颤动，迅速变得濡湿，几颗豆大的泪珠滴在了照片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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