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就是想来看看我在不在家的吧。”罗念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看到啦，我在家，平平安安，你可以回去了吧。”
简直像在赶江安白离开一样。
江安白直觉哪里不对劲，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想了想，问：“你饿了的话，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不用了。”罗念毫不犹豫地拒绝，“太晚了，你回家吧，免得叔叔阿姨担心。”
江安白被他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搞得莫名有些烦躁，索性直接问：“你到底怎么了？”
罗念却还是淡淡的：“没怎么啊。”
“你以前……”
“我以前怎么样？”罗念反问，看着江安白脸上出现的短暂的茫然，叹了口气，“我想过了，江安白。我不能一直依赖你和纪芫了，你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可是却在我的身上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们。”
江安白表情僵硬：“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起来的意思。”罗念说，“一直要小心翼翼地照顾我的情绪，下课看不见我就要担心我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急忙赶来确认……很累吧这样。”
江安白一时语塞，有点不知所措似的：“怎么会……朋友要互相照顾不是你说的吗？”
“可是你们做得过头了！”罗念突然烦躁起来，语气也变得激动，“我不需要你们同情我怜悯我，一味地迁就我，你们这样只会提醒我我有多么可怜！”
他说完就撇开了视线，无比厌恶自己的失控。
江安白从没见过罗念这样，愣住了，半晌才伸出手，想去碰一下他的肩膀，轻声叫：“罗念……”
罗念往旁边退了一下，躲开了。
江安白望着自己落空的手，神情复杂。
沉默而压抑的气氛持续了很久，罗念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江安白一眼：“你回家吧。”
“我不是可怜你。”江安白半晌没动静，就在罗念以为他要离开时，他开口了，“我知道你失去亲人很难过，也知道自己作为局外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切身体会到你的痛苦。但是，作为朋友，我想分担你的痛苦，让你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罗念低着头，咬着嘴唇默然不语。
“也许是我做得不好，把你逼得太紧了，对不起。”江安白低声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罗念强压着叫住他的冲动，听着他的脚步声离开厨房，随后是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屋子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罗念再也支撑不住，慢慢蹲下身，抱着头滑坐在地上，脸埋在膝盖之间，嗓子里溢出了一声呜咽。
他亲手推开了江安白，江安白不会再理他了。 ----
第 49 章
罗念的生日是在周五，一整天，他都没有和人提起这件事，也拼命克制自己想到这件事，可是不论是上课还是吃饭，思绪总是不知不自觉就飘远了。
他记得自己冬天时去给江安白过生日，回来开心地告诉罗奶奶，江妈妈说等自己生日的时候也要给自己做个蛋糕，罗奶奶笑眯眯地说：“那奶奶给你煮长寿面，你请安白回来吃。”
一切宛如昨日，却已物是人非。
晚自习下课，罗念慢吞吞地一个人回家。路上他经过蛋糕店，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店已经打烊了，不过借着外面的灯光还是能看到橱窗里造型漂亮、颜色多彩的蛋糕。
罗念犹豫了一下，看看左右无人，走上前去，趴在玻璃上看里面的蛋糕，许久才依依不舍地移开了目光，无精打采地继续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回到家里，把书包丢在沙发上，刚抬手准备脱掉上衣，大门就被敲响了。
罗念便把衣服拉好，先走去开门，一边扬声问：“谁啊。”
没人应答。
罗念困惑地皱了皱眉，打开了大门。
一个大大的蛋糕盒子被举到眼前，纪芫的脑袋从蛋糕后探出来，大声说：“生日快乐，罗念！”
罗念呆住了，看到纪芫身后出现的江安白和刘长夏，嘴唇动了动：“你们……”
“哎呀，先让我们进去嘛。”纪芫笑嘻嘻地说，“我这样举着蛋糕很累的好不好。”
罗念这才回过神来，往旁边让开。
三人依次进来，刘长夏提着一大袋吃的，举起来给罗念展示，笑着说：“生日快乐啊罗念，惊不惊喜？”
罗念扯了扯嘴角，一时间还有点身处状况外，没回过神来似的：“你们怎么会来。”
“来给你过生日啊。”纪芫把蛋糕放到餐桌上，嘴里还不忘絮絮叨叨地抱怨，“你跑到哪里去了，放学不知道马上回家，我们可是在楼上拐角那里等了很久哎。”
“我不知道你们……”
“好啦好啦，别说了，快来。”纪芫把他拉到餐桌前，“这蛋糕可是江安白请假早退，回家去拿来的。”
罗念愣愣地转头看江安白，江安白淡淡地解释：“我妈妈一直记得，她特意给你做的。”
他的神色温和而平静，就像之前自己任性地对他大吵大闹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罗念忍不住问：“你不生我的气吗？”
“生你的气？为什么？”纪芫好奇地看他们两个，“你们吵架了？”显然对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刘长夏也面露诧异：“啊？你们两个也能吵起来？不会吧。”
面对他们的询问，江安白只是简单地回答：“没有吵架。”
“就是嘛。”纪芫说，“罗念跟谁吵架我都信，就是跟你我不信。”
刘长夏把大塑料袋里的东西往外掏，说：“时间太晚了，也没什么大餐可以吃，我们就随便买了点零食，还有——这个。”他掏出一盒泡面摇晃了一下，“我们也没什么做长寿面的手艺，就用这个代替吧。”
罗念笑了笑：“这样……就很好了。”
纪芫张罗着烧水泡面，收拾餐桌，准备盘子和勺子。
一切准备好，四人围着餐桌坐下。零食铺了一桌子，中间是江妈妈亲手做的蛋糕，虽然略显简陋，但足以见他们的用心。
罗念看着蛋糕上的蜡烛，心里有股说不上的感觉，眼睛也很酸，很想哭。
纪芫小心翼翼地点燃蜡烛，跑去把灯关掉：“快点许愿吧。”
罗念双手合十，先是看了一会儿摇曳的烛光，然后才闭上眼睛，虔诚地默默许愿：“第一个愿望，我希望我的朋友都能过得幸福快乐；第二个愿望，不再失去任何一个重要的人；第三个愿望……希望江安白永远是我的朋友。”
他睁开眼睛，用力吹灭了蜡烛。
在短暂的黑暗里，他看了江安白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
纪芫把灯打开，突然惊呼：“糟糕，我们忘记唱歌了。”
罗念笑着说：“不重要了，就当已经唱过了。”
“那可不行，这是必要的仪式。”纪芫坚持，做了个指挥的手势，“来，刘长夏、江安白，准备——”他起了个头，刘长夏和江安白配合地跟他一起唱完了这首歌。
四人吃掉泡面又吃零食，一整个大蛋糕也被分得干干净净，撑得都不想说话。除了江安白还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其他三人都不在乎形象了，坐没坐相地瘫在椅子上。
刘长夏懒洋洋地问：“纪芫同学，你还有别的安排吗？”
“你想有什么安排。”纪芫微微侧头，动了动眼皮，“大晚上的难不成你想出去夜游吗？”
“啊，说起来，有同学借给我几盘电影光盘，你们要看吗？”
“好啊。”纪芫来了点精神，直起腰来，“罗念，你家的DVD机还能用吗？”
“应该可以。”罗念说，“但你们都不回家吗？”
“我无所谓。”纪芫耸耸肩，“就算我睡在你家，我妈也不会说什么的。——你们俩呢，着急回家吗？”
刘长夏犹豫了一会儿，站起来：“那我去打个电话报备一下，看能不能通过。”
纪芫兴致勃勃地提议：“或者干脆今天我们都不要走了，彻夜看电影怎么样？”他轻轻踢了踢罗念的小腿，“怎么样？你不会赶我们走吧。”
“不会。”罗念嘴上回答，眼睛却在看着江安白，“江安白，你……你可以不回家吗？”
江安白说：“我出门时就跟我妈说过了，今天可能不回家。”
“喔——”纪芫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江安白你也太狡猾了吧，连夜不归宿这种事都遥遥领先。”
江安白淡定地喝了口水，不理会他的戏谑。
刘长夏打完电话，眉开眼笑地走了回来：“报备通过。——罗念，那今晚就打扰咯。”
他们简单把餐桌收拾了一下，垃圾装好，又把剩下的零食转移到茶几上，坐在茶几边的地上，凑在一起研究那几盘电影光盘。
“这个吧。”纪芫先挑了一盘，“午夜凶铃，一听就是恐怖片，应该很刺激吧。”
罗念凉凉地说：“你看完吓得睡不着可别找我。”
“呵，谁会被吓到还不一定呢。”纪芫自信地笑，询问江安白和刘长夏后，便起身去电视边放光盘了。
为了营造氛围，纪芫还贴心地顺手关掉了灯，把窗帘也拉好，客厅里除了电视屏幕的荧光，几乎没有光线。
电影开始，没有一点恐怖片的氛围，纪芫和刘长夏还有心思讨论穿红衣服的女生漂亮还是穿绿衣服的女生漂亮，两个人争执不下，刘长夏问：“罗念，你觉得呢？”
罗念薯片咬了一半，语塞：“呃……都挺好看的。”
刘长夏不满：“你不要打马虎眼，老实说。”
“你这是强人所难。”纪芫乐不可支，“要我说，你还不如问他——”
罗念直觉他要说些了不得的东西，扑上去捂他的嘴，凶巴巴地瞪着他：“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废话，专心看电影吗？”
“好好好，看电影。”纪芫举手投降，“你先从我身上起来，我本来就吃撑了你还往我身上压，你要谋杀啊。”
罗念不松手，又威胁：“不许再问了。”
“不问了不问了。”纪芫再三保证，罗念这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纪芫摸了摸肚子，悻悻地说：“真是的，一言不合就动手，什么习惯。”
罗念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默默地往江安白那边靠了靠，远离这个话多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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